李家盛大的晚宴后,李家别墅很快成为上海名流重要的交际场所了,成为一种身价的衡量标准,似乎你没有去过李家别墅,身上就少了一层光环。
李牧涛利用别墅特殊的环境做掩护,把同盟会的联络地点,从木材公司转移过来。陈其美依旧隐藏在袁月住处,他每次到别墅开会,都有袁月做掩护。这些日子,外面的形势瞬息万变,需要召开的会议特别多,袁月就成了别墅的常客。
经常在这里走动,袁月也就认识了李牧涛的太太王桢。女人是敏感的,王桢见到袁月,就明白她跟李牧涛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跟袁月接触几次,王桢心理上并不讨厌她,甚至还有些喜欢。王桢是一个聪明人,尽管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并不希望老爷讨回一个小姨太,可她并没有醋意大发,故意给袁月冷脸,更没有在李牧涛面前流露出一丝醋意。老爷真想讨个姨太太,她是无权干涉的,既然不能阻止,就只能希望老爷讨回来的姨太太不至于专横跋扈,将自己边缘化了。带着一种弱势心理,王桢主动接近袁月。
女人之间的亲密交往,谈的都是化妆品和服装布料之类。偶尔间,她们也谈到李牧涛,尽管这个话题很敏感。最初扯起这个话题的,自然是王桢。
这天,袁月到别墅替陈其美传递一张纸条,李牧涛接过纸条看几眼,就匆匆出门了。袁月正要离开,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回头看到王桢站在别墅门前的廊柱边,朝她招手。她走过去,说阿姐找我有事?王桢笑了笑说,我找你会有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些闲话,你可肯赏脸,去我家里吃茶?
袁月愣了愣,她没想到王桢会对自己发出这样的邀请。看到袁月犹豫的样子,王桢似乎明白,说你别多想,我家老爷没那么多讲究。袁月说算啦,万一李大哥不高兴,跟你发脾气,我可就成罪人了。王桢忙说怎么可能?我家老爷脾气不小,可从来不跟女人吹胡子瞪眼的。
袁月一想,去就去吧。就这样,两个女人开始对李牧涛评头论足的,后来成为她们聊天时必定提及的话题。
到了午饭时分,李牧涛办完事情回家了。没有特别事情,他不喜欢在外面吃饭,他觉得外面的饭,总不如自家做的好。举家迁往上海的时候,尽管自己做饭的用人年岁已高,他还是把她从小浃江带到了上海。
李牧涛看到袁月坐在自家客厅,先是一愣,继而爽朗地笑了,说我们家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能把袁小姐请来?王桢说,哪有啥好吃的,都是平日里常见的饭菜。其实李牧涛心里明白,这是太太王桢的聪明,她把一件本来很棘手的事情,变得非常自然了。他对太太心存感激的同时,也对她多了几分温柔。
在跟袁月交往中,王桢觉得袁月温顺善良,知书达理,能跟这样的姨太搭班子,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而在袁月眼里,王桢很多地方跟自己的母亲相似,是不能再好的女人了。袁月心里就觉得愧疚。母亲当年是因为姨太太的挤对和父亲的冷漠粗暴,被折磨而死的,尽管自己不想当什么姨太太,但毕竟是从王桢嘴里抢走了一份粮食,很不厚道的。
带着这分愧疚,袁月平时跟王桢接触,总是把自己放在低处,经常捎一些小礼物给她。王桢被袁月的谦让弄得很不好意思,两个人之间慢慢地有了一种姐妹情感。
这一切,秦夫人都看在眼里。秦夫人没有忘记当年给李牧涛的许诺,允许他再娶一房姨太太,十几年过去了,秦夫人原以为儿子放弃了这份权利,现在看来,这个女孩子就是儿子喜欢的类型了。秦夫人婉转地问过李牧涛,说如果觉得开心,就用红轿子抬回家,这样偷偷摸摸的,坏了自己的名声。李牧涛嘿嘿笑,说自己什么事情也没干,怎么能说偷偷摸摸?秦夫人白了他一眼,说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谁都看得出来。
李牧涛就认真地说:“眼下事情太乱,哪有这个心思。”
他说的事情,就是同盟会革命之事。他说:“你答应给袁小姐的那只翡翠镯子,怎么不给了?是不是真后悔了?”
秦夫人“哦”了一声说:“我忘记放在哪里了,等找到了再给吧。”
李牧涛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知道母亲不可能找不到翡翠镯子,也不会心疼这只镯子的,难道真的反悔了?他不好再追问下去,就故意用玩笑的口气说:“阿姆,人家袁小姐可记住你说的话了,天天等着翡翠镯子呢。”
其实秦夫人的翡翠镯子早就准备好了,但是她在给袁月之前,想跟长子李牧水和老二李牧渔唠叨几句,也要听听儿媳王桢的说法。秦夫人知道,这对镯子给出去,就等于给袁月进入李家发放了通行证。
这天,秦夫人去了李牧涛家中,王桢见了,一时有些慌乱。秦夫人跟一个随身丫鬟住在别墅内,每天都是几个儿媳去那里陪她聊天解闷,她很少到各家走动了。王桢当时就想,婆婆到家中来,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
王桢忙不迭地给秦夫人递上茶杯,然后垂了头小声问:“阿姆,什么事情惊动了您?不管有什么事情,让丫鬟来说一声,我过去就是了。”
秦夫人抬头仔细打量王桢的面容,觉得这媳妇蛮顺眼的,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话题。王桢被秦夫人看得有些心慌,怯怯地说:“媳妇一定哪里又做错了事情,惹您老生气了。”
秦夫人叹一口气说:“看看你,就知道往自己身上揽错,没你的事,都是老三那东西,让我不省心。”
王桢一惊,抬眼观察秦夫人的脸色,发现秦夫人的脸色并没有多少变化,知道没什么天大的事,于是壮着胆儿问:“他怎么惹您啦?阿姆您别生气,您知道他就是那张嘴不会说话,其实心里对您很孝敬的。”
秦夫人说:“是很孝敬的,又要给我领个媳妇回家了。”
说完这话,秦夫人端起茶杯喝茶,顺便挑了一眼王桢,看王桢什么表情。王桢愣了一下,很快稳住眼神,试探地问秦夫人,说是不是他觉得我们没有侍奉好阿姆,要另请高人了?秦夫人说,什么高人,你是认识的,就是常来的那位袁小姐。王桢“哦”了一声,心里踏实了许多,一声不吭地等待秦夫人说下去。
秦夫人见王桢没反应,就直截了当地问王桢对袁小姐什么印象。王桢说:“袁小姐有文化,是知书达理的人。是不是他跟您提出来了?”
秦夫人说:“倒也没有,只是我觉得他对袁小姐有那份心思,担心他们黑影里来往,被外人知道了,坏了咱李家的名声,倒不如名正言顺了,只是不知道你的心思。”
“我没有什么心思,一切都听阿姆的。”
“我曾经许诺了老三,他可以找一房姨太太,你也看出来了,这么多年,老三对你不坏,也并没有火烧火燎地去找姨太太,只是遇到了袁小姐……”
“嗯。我明白了阿姆,袁小姐不错的。”
“你心里不用七上八下的,袁小姐进了门,这个家还是你说了算,我还活着,谁也不敢欺负你。”
王桢赶忙给秦夫人作揖,说:“有阿姆在,我心里不慌。”
说着,不知为什么,泪水涌出眼眶。尽管她不反对袁小姐进门,但毕竟是自己的男人纳妾,对她来说不能算是一件喜事。她的泪水,是为女人的无奈而流淌的。
秦夫人看见了,有些心酸,犹豫了一下说:“你要是心里不痛快,这件事情就再拖一拖吧。”
秦夫人也是女人,自然理解女人的心思。王桢忙说不要拖了,既然我家老爷有了这个心思,还是早办了,让他顺心顺意的。男人就像猫儿狗儿,越是不给它们吃的东西,它们越是惦记着。现在老爷跟袁小姐热乎着,其实进了家门,慢慢也就淡了,陈醋都是酸的,袁小姐也不会有特殊滋味儿。
秦夫人听了王桢的话,扑哧一声笑了,嘴里含着的茶水都喷了出去。
这时候的王桢,也笑了。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秦夫人接过王桢递来的丝绢,擦了擦嘴角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秦夫人摸清了王桢的心思,又去跟长子李牧水商量,听听李牧水有什么说法。她说:“我觉得这女孩不错,能跟老三的媳妇相处在一起。”
对于李牧涛跟袁月的往来,李牧水非常反感,以为这是败家之举。他对秦夫人说:“老三越来越不像话了,他那份家业,迟早要被他折腾光了。”
秦夫人知道李牧水跟李牧涛脾性不合,于是笑笑说:“其实老三不像你说的那么混账,心里还是有分寸的。他做生意不仅脑子灵活,还很能吃苦。要说老五能败了家我信,老三肯定不会,他是个能守家的人。”
李牧水说:“他是能吃苦,胆子大,可他就是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却跟着老二搞什么民主革命。”
秦夫人说:“阿姆觉得,他们也不是在胡闹,他们在做大事情。”
李牧水无奈地说:“阿姆总是袒护他,那就随他的意吧,想娶姨太太就娶好了,我没说法。”
既然李牧水没什么说法,李牧渔那里就更不会阻拦了。可是秦夫人没想到跟李牧渔说了后,李牧渔却眯着眼睛不吭气,过了许久才睁开眼说:“袁小姐是不错,只是我觉得她有些怪怪的。”
秦夫人说:“怪怪的?没有呀,我觉得挺好的。”
李牧渔说:“阿姆,你没看出来,我看出来了,有些人跟她认识,她却装出不认识的样子,你说不怪吗?”
秦夫人不说话了,翘着下巴吃惊地看着李牧渔。秦夫人的姿态,是让儿子继续说下去。李牧渔就说:“等我探听一下,在上海,我想打听一个人的底细,也不是难事。”
秦夫人终于收回下巴,微微点头。她说:“是要知根知底,一定的。这事你要尽快去做。”
很快,李牧渔就查清了袁月的身世,知道她是袁开福的大小姐。李牧渔浑身冒冷汗,这不是袁开福埋伏在李家的定时炸弹吗?李牧涛到底有多少秘密被她掌握了?下一步袁开福要做什么?李牧渔匆忙赶回家中,要跟李牧涛商讨对策。刚进别墅大厅,就听到李牧涛在二楼跟几个人说笑,袁月也在其中。
李牧渔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上楼,转身去了秦夫人屋内,悄悄跟秦夫人如实说了。
秦夫人觉得不可思议,说不会吧?那孩子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怎么会是袁开福的女儿?李牧渔说千真万确,就是袁开福的大女儿,这个女孩很少参加社交活动,在外面也从来不公开跟袁开福的父女关系,是个很神秘的人物。秦夫人还是有些不相信,既然是袁开福的女儿,为什么要去搭救老三?李牧渔说,还用问吗?袁开福给老三设了一个套,让女儿取得老三的信任,然后从老三那里打探更多的内幕,最终目的就是将我们一网打尽……这时候,楼上传来袁月的笑声,李牧渔打住了话头。
秦夫人不由得转头瞟向窗外。
窗台上,一盆兰花正含羞地开放着,嫩黄的花瓣含着刚刚吐出的粉红色花蕊,修长的藤条很有韧性地探出花盆,昂头向前生长。阳光打在墨绿的梗叶上,使阴影部分更加厚重,梗叶和花儿的层次也更加分明。秦夫人的目光在兰花上逗留很久,自言自语地说:“袁开福能有这么好的女儿,不应该呀。”
李牧渔已经下了狠心,从兜里拔出一把手枪说:“这个女人,会给我们带来灾难,现在必须除掉!”
秦夫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突然站起来,审视着李牧渔说:“这不是小事情,你要弄清楚,千万不能出差错!”
李牧渔犹豫一下,把手枪揣进兜里,朝楼上走去。秦夫人张了张嘴,没喊出声来。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客厅内,李牧涛跟五六位男女喝茶聊天,正在兴致上。李牧渔阴沉着脸走进去,几个人忙站起来跟他寒暄。袁月弯腰施礼,指了自己的座位,用柔软的语气说:“李先生,你坐。”
李牧渔站在那里,盯住袁月瞅着。袁月心里有些慌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本能地后退一步。几个人终于注意到了李牧渔的脸色,都很纳闷,他这是怎么啦?进门就冲着袁月瞪眼?客厅一下子静下来。
李牧涛不干了,站起来走到李牧渔面前说:“二阿哥,你这是干什么?要吃人呀?”
“你问她。”
“我问她干什么?她又没跟你瞪眼。”
“你问她父亲是谁,这条毒蛇,你问她埋伏在你身边,要做什么?”
李牧涛转头看着袁月,一头雾水。
袁月明白了,心里反而平静下来。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自己跟李牧涛的往来就此结束了。只是,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毒蛇,更没有埋伏。
她垂着眼神,对李牧涛说:“李大哥,对不起,我没跟你说实话,因为我怕失去你。我父亲是袁开福,你最恨的人。可我跟你往来,没有任何阴谋,请你相信我。”
李牧涛还是疑惑地追问一句:“你真是袁开福的女儿?”
说完,李牧涛轻轻呼出一口气,像从睡梦中醒过来似的睁大眼睛,重新打量袁月。他有些懊恼,自己应该想到呀。或许因为被蒙骗了,他气愤地说:“原来你……你几次不让我收拾袁开福,原来你是他的女儿,是一条毒蛇!”
袁月愣愣地看着李牧涛,说:“李大哥,你也不相信我的话?我不是毒蛇。”
李牧涛恨恨地说:“我就是太相信你的话,才被你蒙骗了!”
李牧渔说:“三阿弟,你差点儿让她坏了大事!”
李牧涛怒视袁月,骂道:“浑蛋!”
袁月看着李牧涛,泪水慢慢溢出眼窝,“李大哥,我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你不相信我吗?”
“你要让我怎么相信你?你伪装得太逼真了,骗了我这么长时间,还要让我相信你?”
李牧涛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袁月的身份刺激得他无法冷静,只觉得是袁月欺骗了他,不然她不会一直隐瞒着她的身份。
袁月脸色苍白,她拿起自己的手包说:“我什么也不解释了,再见了李大哥。”
她转身朝外走去。
李牧渔抢先一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说:“你还想走?说不清楚,你今天走不出这栋房子!”
袁月一脸惊恐。她说:“你、你要干什么?”
李牧渔说:“我让你说清楚,袁开福到底要你来做什么?”
袁月说:“我跟父亲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想跟你解释!”
袁月跟李牧渔撕扯着,终于挣脱开李牧渔的手。突然间,李牧渔掏出手枪对准了袁月,喊道:“你再动,我就开枪了!”
屋里的几个人一下子惊呆了,就连李牧涛都吓了一跳,他们谁都没想到李牧渔会用手枪对着袁月。李牧涛慌忙说:“二阿哥,别开枪,让她滚!”
李牧渔说:“她走了,我们全完蛋了。”
李牧涛看了一眼袁月。他心里很矛盾,尽管她是袁开福的女儿,可这些日子的交往中,袁月给了他很多快乐和幸福,他是从内心喜欢她的。
此时,在场的几个人都对袁月怒目而视。这几个人也是革命党人,平时跟袁月聊天,袁月说的全是进步言论,加上她跟李牧涛亲密的私交,很自然地把她当成自己的同盟了。现在明白她是内奸,明白大家都被欺骗了,因此谁都不想放过她,于是七嘴八舌地喊:“她不说清楚,就杀死她!”说着,几个人在袁月两侧,做出了抓捕的架势。
李牧渔手中的枪开始抖动。他毕竟是读书人,尽管在生意场上混了多年,但一直保存着读书人的那份儒雅,从来没这么粗暴,尤其这么面对面杀人,对他来说是很痛苦的事情。他手里的枪,抖动得越来越厉害了,随时都可能“嘭”的一声走火。
袁月嘴唇哆嗦着,重复着一句话:“你们不相信我,那就开枪吧……”
袁月认命了,手包滑落在地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二阿哥,放她走!”李牧涛突然扑上去,抓住李牧渔的手腕。
李牧渔喊叫:“老三,闪开!”
李牧涛跟李牧渔厮扭着,呼哧呼哧喘着气说:“二阿哥,事情没搞明白,不能开枪!”
枪口一点点从袁月胸前移开了,可袁月还愣在那里。
李牧涛气愤地朝袁月喊:“你快滚!”
惊慌中的袁月顾不上弯腰捡拾自己的手包,跌跌撞撞地从楼梯奔跑下去。刚跑到一楼,迎面看到秦夫人站在门口,她愣了一下,以为秦夫人要说什么话。秦夫人看着她没说一个字,她就一低头从秦夫人身边跑出去。李牧渔追下来的时候,已经不见袁月的身影了,只有秦夫人还站立在那里,注视着空空的门外。
阳光拥堵在门口,耀眼的白。
二楼的几个人慌张地走下来,穿过门口一团耀眼的阳光,一晃就不见了,仿佛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他们担心袁月逃走后,上海警方会立即对他们进行搜捕。之后的日子,就连他们的家人,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直到上海光复后,家人才跟他们见面了。
楼上客厅里,只剩下李牧涛一人,手里拎着袁月丢下的手包,傻傻地站着。李牧渔上楼,恨恨地说:“别发呆了,赶快想办法堵漏!我说三阿弟,你什么风浪没经过,怎么让一个小女子,就把你搞得神魂颠倒了?”
李牧渔说的堵漏,就是把袁月知道的那些秘密封堵住,让别人抓不住尾巴。李牧涛想了想,说别的事情都好办,只是陈其美那里有些麻烦。陈其美一直隐藏在袁月住处,半月前去了武昌,这几天该回来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及时通知他,只能派人去码头守候。李牧渔想了想说:“你多派几个人去,一旦发现他下船,立即保护他转移,这次他要带回非常重要的信息,绝不能出差错!”
李牧涛说:“这事交给青帮的那伙兄弟去办,不会出差错。”
李牧涛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就疑惑起来,如果袁月真的想对他们采取什么行动,当初又何必救他和陈其美?他心里乱乱的,一时梳理不出头绪。
两个人立即分头堵漏。李牧渔通知一些重要的同盟会成员做好防范准备,李牧涛去安排青帮的兄弟守候码头。
当天晚上,李牧涛怎么也无法入睡,眼前全是袁月的影子。他心里很矛盾。有时候想,如果袁月是潜伏在他身边的毒蛇,陈其美早就被抓走了,那可是一条大鱼,她还等什么?可又一想,袁月确实是袁开福的女儿,而且知道他跟袁开福的恩怨,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世,是不是要了解更多的情况,把他们一网打尽?
李牧涛想得心烦意躁,干脆起身坐到客厅,打量袁月的手提包。他已经把手提包检查三四遍了,里面除去一些女孩子用品,还有一个小木人。跟袁月在一起的时候,袁月曾经告诉他,这个小玩具是母亲买给她的,那时候她才七岁,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带在身边。
李牧涛把小木头人举在手里,自语:“她为什么会是袁开福的女儿?”
太太王桢从卧室走出来说:“怎么还不睡呀?都午夜了。”说着,王桢陪坐在李牧涛身边,看着他手里的小木人。王桢明白他还为白天的事情烦恼,就叹口气,又说:“我本不该多嘴,可我总觉得,袁小姐不像你说的那种人,她挺善良的,不会是毒蛇。”
李牧涛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太太,苦笑了一下:“我也希望这样,可她就是袁开福的女儿。”
王桢说:“是袁开福的女儿,不一定就跟她父亲一样坏,如果真要害你,还要等到今天?要我看,她是真心喜欢你,才一直跟你往来……”
李牧涛有些生气地瞪了太太一眼,说:“你懂什么?”
嘴上训斥着太太,可他心里想起今天袁月在枪口下惊慌的神色,就有些怜香惜玉了。王桢见李牧涛又发呆了,就站起来,悄悄回卧室睡去了。
这个时候的袁月,在那栋租赁的房屋内,眼睛早已哭成了两个小灯笼。她需要有一个知己听自己倾诉,陪她流一些泪水。朋友很多,可知己难觅。她只能看着母亲的照片,默默流泪。
漫长的夜晚,只有天堂中的母亲陪伴着她打发孤独和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