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到来了,可是我们居住的这个草原小村庄却依然显得一片荒芜清冷。每到阴天之时,还是会有呼啸的大风卷起飘落在院中的雪花拂袖而去,与真正隆冬时节里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数九寒天毫无二致!虽然这里处于一条国道近旁但平常和外界并没有什么太多接触,所以它只是一个有着六十来户人家的小牧场而已。并且,大多数人家基本上都以继承祖辈传下来几千年之久的饲养牛羊为生,几乎不存在其它的挣钱营生。因此,前些年这里的生活水平一直是比较贫困的,甚至,有些牧民还属于国家级特困户范畴,即便最近两年情况有所改变,可仍然和那些先富裕起来的南方农民相比确实有一定差距,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与回避的现实问题。据我观察,世世代代、祖祖辈辈住在这里的人们似乎都不曾太关注过自己的生存条件和生活品质,他们就像一群永远栖息在这片草原上的牛羊,自始至终用自己那看似渺小的生命守护着这片赖以生存的绿色家园…这些憨厚朴实的蒙古人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年四季都要重复相同模式的原始生活,说实话,未曾在草原久居过的外乡人是很难体会其中酸甜苦辣各样滋味的。
尤其到了冬春交替之时,更会使人感到既难熬又枯燥乏味!每个寒风刺骨的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每户人家的女主人们,起床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为全家人熬出香喷喷的奶茶,当她们用干牛粪熟练地点起屋里的火炉或者炕灶,那从房顶上的烟囱里冒出去的青烟接连不断缓缓升腾至遥远的天际,飘然而去的阵阵炊烟恰似雨后淡淡薄雾笼罩在整个村庄上空,使其看起来极为虚无缥缈。屋檐之下,几只喜爱叽叽喳喳一展歌喉的小麻雀们,早已扑闪着幼小的翅膀,用欢快的音符与美妙歌喉迎接那冉冉升起的血红朝阳了,而仍然身着厚重冬衣的男人们,此时正起劲地忙乎着给自家那百十来只羊和十几头牛添草加料呢,这个时段算是他们一天当中最为忙碌的时刻了;他们首先要给那些正在哺乳羊羔的母畜喂牧草和饲料,让它们的奶水足够使新生没多久的小羊羔茁壮成长,而后还要给一些体弱多病的老畜另外添加饲料补充营养,避免它们出现熬不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漫长春天,最后还有年轻体壮的牛羊也要喂些草料,为的是它们有体力能抵御暴风雪和沙尘天气,这一系列活计全部做完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左右,中间还要腾出一点时间为吃不饱母奶的羊羔们些许牛奶,当然,那些大牲畜也要料理,等这些牛羊吃饱喝足之后,主人们就要把它们赶到附近的草坡上去吃草,这时,忙乎了整个早上的牧民们,才有点时间坐下来喝一碗热茶抽支烟休息休息。在下午赶到野外的牛羊回来之前,这些人只有那么短暂的几个小时用来自由分配,大多数女主人会做一些家务活,比如:打扫打扫因为接羔而无暇整理的房间,或是打开洗衣机清洗一下积攒了多日的脏衣服,在这过程中她们不时抱怨着自己的丈夫或儿子不讲卫生,但对方多半时候常常是一副代答不理的样子;男人们则是趁着这段时间修理修理家里损坏的基础设施,如果手边实在找不到什么活儿干,他们就会到街坊四邻那儿串个门子拉拉闲话。
但有一条硬道理是草原牧民永远不敢违背的法则,不管遇到何种恶劣的天气草原牧民都会顶风冒雪精心照料这些自己含辛忍苦抚育成长起来的牛羊们,因为在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这些牛羊对于自己和家人意味着什么?也许,可能对那些从来没有涉足过草原深处的大城市人来说,一直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过着原始游牧生活是如此畅快惬意,不必接受任何束缚就那样随心所欲地骑一匹烈性枣红马驰骋于苍茫大地才叫真正的人生吧,可惜他们并不了解这些虚幻想象背后所隐藏的现实!要是某天有机会能邀请他们到这里来真正体验一下牧民生活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人就会因忍受不了这种千篇一律、琐碎繁杂的无聊日子而疯掉吧;但是,长年累月守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却似乎天生很愿意享受这般与世无争逍遥自在的悠闲生活,也许在他们朴实无华乐观豁达的意识里,一心一意守着属于自己的那几十只牲畜心安理得地过好每分每秒就是此生最大的幸福了吧;如果哪天偶尔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也不过是皱皱眉头发几句牢骚罢了,或许这便是我们蒙古人与生俱来能包容一切随和性格吧。
我家就住在这个被周边人们称之为宝日浩特的小村庄最南端,因它在蒙语中寓意“紫色城市”,所以,无意中给人们似乎平添几许神秘感;而我家恰好紧靠着一片夏秋季节长势非常青翠茂盛的荆棘丛边上,加之三面都环绕着曲线十分流畅的山脉,因此这里便成为牧民们理想中养牧的绝佳风水宝地,有幸能拥有如此丰美草场实在是苍天的恩典啊!三间五六十年前用土坯和原木建造而成的老房子与屋后那几间看似简陋的畜棚,以及前年新盖起来的红色砖瓦房组成了我们如今常年居住的宿营地。据说,许多年之前,在不少人眼中现如今已年久失修的那三间土坯老屋,曾经象征着一种令人敬畏的显赫与荣耀!令人遗憾的是,它却因为时代的变迁而逐渐走向破败不堪的宿命,就像一个几十年前还是位身强体壮、朝气蓬勃的统治者,现在正慢慢随着无情年轮的蹉跎岁月不得已进入风烛残年的可怜老人,它的身体如同那摇摇欲坠的深秋枯叶眼看就要与泥土融为一体了…虽说当时,主人是用很结实的红木为它搭建起横梁与屋顶的,但它也顶不住风霜雨雪的鞭打和侵蚀;话又说回来,即便历经过千疮百孔几十载的摧残,这座经历过历史各种考验的老房子,能够保持当年的基本风貌已实属不易,虽然不知何时它会被夷为平地?可它原来那种宏伟形象将是老辈人偶然间想起并谈论的话题。
离我家东南方向不足三四十米开外的那片一年四季长得像庄稼般稠密的荆棘丛,尤其到了夏季雨水充足的七八月份甚至能长得比人高出一头呢;我不止一次听阿吉说起过,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和自家几个兄弟姐妹还有村里其他小伙伴们天天钻进里面去玩捉迷藏之类的游戏。如果恰逢盛夏时节,在酷热难耐的时刻要是迎面有一阵清风从什么方向吹过来的话,你既能马上获得些许清凉抚慰,还可以目睹那整片的金色荆棘穗在风中摆手弄姿的样子,看上去犹如华丽舞台上翩翩起舞的美丽姑娘,望着她们在柔和旋律中左摇右摆并自我陶醉的模样,那种风吹麦浪景象会让你忘却所有驻足凝视良久…由于四周没有什么障碍物阻挡视线,所以视野会显得很开阔,站在门口便可以瞭望到很远很远的景致,就连远处怀抱这片草原的那几座山都能一览无余呢,根本无需望远镜便能看得清清楚楚。其实,我在零零散散的记忆当中,还储存着某些特别值得回想的片段,即便它们离我眼前的生活轨迹越来越远了,正因如此,才使我一次又一次追忆那短暂而又美好的童年时代里所发生的一切。想当年在这占据了很大一块地盘的荆棘丛中有条水质非常清澈的小河潺潺流淌着,它会在除了冬季之外的三个季节里,日夜不休穿过茵茵草地一直淌至山的那边去…天气晴朗的时候,明亮如镜的水面上会映出天空的湛蓝身影,几朵薄薄的轻云恰似海水的涟漪兴意阑珊地游移着,有时则像是被一股疾风吹拂到沙滩上的浪花,它们的下面时不时有几只雄鹰或鸟儿展翅飞过,碰到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你想跳进河水中尽情畅游一番那可是件惬意浪漫的事情哟,让阳光晒热的河水抚在身上是多么消魂啊!使人略过悲伤的是,时至今日,这条承载着几代人记忆河流干涸得所剩无几了,早年的芳华绝代气质已荡然无存,原本那清纯得犹如小孩子装满了纯真与梦幻的眼眸似的流水,早已失去了当年小泉流过叮当响的醉人容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随着自然环境的病变它也变得越来越纤细瘦弱,前两年几乎到了断流的地步,以至于只剩下一具让人不忍去亲眼看一看的干枯开裂的身躯,它仿佛一道深深铭刻在草原和这片荆棘丛身上的丑陋伤疤,成为人们永远挥之不去的隐痛…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两代人曾有多少难以忘怀的快乐岁月是与它有关的,无论如何,那些珍藏于记忆深处的儿时画面将会久久萦绕在脑海之中,就像一张张尘封已久的发黄老照片永远记录着我和父辈们无法复制的那些个青葱瞬间。
对我亲爱的阿吉而言,这条常年流经我家门前的小河不仅有着异乎寻常的眷恋,而且意味着某种深刻意义吧,或者,这条不太宽阔的小河可能是唯一见证他从一个玩劣小童在历经人生沧桑蜕变之后,慢慢变成一个担负起家庭责任的成熟男人全部过程。如果说一个人将近六十年的光阴,如同一摞写满了密密麻麻文字的书稿,那么,里面的内容肯定会交织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酸甜苦辣与悲欢离合,我想每页纸上的字里行间都应该蕴含着书写者对于自己和他人命运的体味吧!这些情深意切的文字都是它们的主人用自己成长时所得到的体验和感悟写成的,但实际上,能有几个人会好好保守这些独一无二的人生财富呢?也许有一天我们忽然发现原来视若珍宝的理想抱负,早就被丢弃在心中某个落满灰尘不起眼的角落里了,任凭匆匆而过的时间将它们慢慢淹没直至生命结束的那一天。近两年,大概是受随年龄不断增长的缘故吧,我愈来愈喜欢听阿吉偶尔津津有味地提起他的那些青少年往事,从中我可以了解另外一个完全陌生新鲜的时代;有次在春节前夕阿吉突然提起,让他至今最难忘的事情,便是在他小的时候和兄弟姐妹在每年的除夕夜与家人一起围坐于火炉旁,吃上一顿香味扑鼻的的牛肉炖白菜,再在院子里的雪地上放几串儿噼里啪啦直响的鞭炮,然后在十二点之前兴高采烈地穿上奶奶用白色粗麻布为他们亲手缝制的新衣服,趁着蒙蒙月色便到左邻右舍去拜年,回来时虽然已是旭日东升的早晨了,但是每人的背包里装满了长辈们送给他们的新年糖果,虽说能这样随心所欲吃喝玩乐的幸福时刻每年只有一次,但对于那时候的孩子们来说,这已经足够他们回味很长时间的。阿吉曾意味深长着对我说,为了等待下一个新春佳节能早些来临,他们情愿在剩余的十一个月里粗茶淡饭、吃糠咽菜。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终末期,即便在中国的某些大城市已逐步掀起改革的浪潮,但大多数边远地区依然处于贫困闭塞的状态,而那个时候的草原更是如此。所以,许多刚刚进入青少年阶段的牧民孩子已跟着父母早早担负起了家庭责任,当然其中也包括我亲爱的阿吉。为了能给家里多挣些工分儿,阿吉十五六岁时便随大队的采购员赶着牛拉大板车到几百公里以外的河北省境内去购买物资了。他说自己在上师范学校之前做过很多不同种类的工作,据说还跟着公社的打井队为邻近的村庄嘎查打过机井呢!我问他:“那您在那么艰苦的环境里就不觉得辛苦和委屈吗?”但他总是用平淡的口吻回答:“那时根本就没想过这些,只是想帮艰难度日的父母减轻一点负担罢了。”在阿吉的只言片语中我似乎可以想象得出来,在他长大成熟的人生路上确实有可能遇到过这样或那样的坎坷,每逢谈及这段特殊的经历,他的眼神里就会不由自主闪烁出一缕骄傲的光芒,仿佛一位英雄在许多年后回忆着自己那段引以自豪的丰功伟业似的;步入青年时期的阿吉,在上天机缘巧合的安排之下,居然被莫名其妙地送到师范中专学习了两年。毕业后,他服从组织分配来到了一个叫达赖的远离城市喧嚣却靠近北面国门的偏僻山乡当起了一名小学数学教师,在这个处于草原深处的小公社阿吉的命运有了巨大转折!他的教师生涯虽然仅仅维持五个年头,但那段时光是他最愿意谈起的,这期间,他也完成了一个男人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娶妻生子、成家立业。阿吉像当时所有到了适婚年龄的年轻人一样,每天踏实工作,业余时间和同事好友或印象不错的女知青搞点娱乐活动,二十五岁那年,他终于和一个情投意合的姑娘喜结连理,组织起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温馨小家庭,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顺其自然且顺理成章,中间竟然没有一点点跌宕起伏千转百回令人感动的浪漫情节,听起来犹如一杯放了很久的凉白开单调无味,可转念一想,却好像这两个人注定要在茫茫人海之中相遇然后携手度过一辈子似的;可对于阿吉阿妈而言,在这份姻缘里掺进了太多意想不到的戏剧性成分,其中究竟包含着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懂得。
三十多年的光阴不知不觉已然成为昨日浮尘。时至今日,我亲爱的阿吉从内到外俨然是一位地地道道老牧民的模样,虽是年近花甲的半大老头子,但一点不减当年风流倜傥的气质,即使那张日渐苍老的面容上不经意间已刻满了人生沧桑的印记,还有原先高大挺拔的身躯也明显变得驼背了,不过操持起牧区那些活计依旧信手拈来,终日不得清闲的消瘦身影轻盈地穿梭于牛羊之间,虽然两鬓渐白的头发与数不清的褶皱似乎时时提醒着他已不再年轻了,但他就是偏偏不服老啊!也许他这一生所经历的那些是是非非、爱恨情愁在别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富有传奇色彩的东西存在,会有些庸庸碌碌的痕迹,甚至个别人会认为像阿吉这样在外面辛苦打拼了几十年的人,连一个令人羡慕的高薪职位也没谋到,更别提什么飞黄腾达的事业啦,最后还不是携家带口灰溜溜地回到草原故乡,老老实实当起了牧民,这些话确实有那么一点调侃的意味,然而,他本人却好像从来就没在乎过这些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反而对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十分满意呢!仔细想想,在阿吉的一生之中所得到与拥有的东西,能称之为弥足珍贵的东西确实少之又少,他等到了什么?一个不算太富裕而且隔三差五就会发生些许琐碎麻烦的平凡家庭,一份整天要跟着单位领导东奔西跑的驾驶员工作,即使干这份差事很辛苦,但为了养家糊口他一直坚持到退休那天,还有一个天生患有重度肢体残疾的女儿需要他付出精力去照顾,在这些负累之外,幸亏身边有几十年与他风雨同舟,愿意陪着他吃苦受罪毫无怨言的贤惠妻子,以及在各个都很优秀的儿子,或许对另外一个普通人来说这些根本不值得骄傲亦或感叹,因为在这个纷乱的世界上本来就有悲喜交织的故事随时发生,因此,不必太沉重;可在我看来亲爱的阿吉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真正男子汉!
有一件事情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在十八年前的那个酷热盛夏里,阿吉为了帮助刚刚办完提前退休手续的母亲和身患严重残疾的我尽快适应草原生活,每日骑着摩托车往返于相距二十多公里的城乡之间风雨无阻!原本母亲退休以后尽可以在家一门心思照顾我,再不用工作家里两头忙乎了,这也是她办理提前退休的初衷,但她又是一个闲不住的女人,于是乎她便想出来要从县城搬回到阔别将近二十余载的草原故乡重新过牧民生活。由于这个想法是母亲首先提出来的,因此,全家人都没什么反对意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全家人便按照她的意愿开始做起了搬家的准备;最关键的问题是草场使用权和住宿的地方,通过协商我们很顺利地从亲戚手中买回了以前的房屋以及牧场,虽说多花了将近一倍的价钱但总算有了个栖身之所。就这样我们住进了那三间父辈留下来的土坯老屋里,之后的十年里我们一直在那样一座外表残破不堪、岌岌可危的房子中度日,如今回想起来都有点难以置信的感觉。刚搬到这里时,因为多年无人修缮打理,我们的老宅全然失去了当年的面貌与废墟没什么多大区别,阿吉带领母亲和弟弟花了整整一个暑期才把这座古老的房子从里到外修理收拾整齐的;而周围的亲朋好友起初都不太理解阿吉和母亲所选择的这条前途未卜的生活道路…是啊,他们不明白父母亲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放弃城里好端端的安稳小日子,非要搬回草原受这份儿洋罪?想当初我们刚搬回来不久,便听到有一些负面的议论在村子里传播开来,说什么阿吉和母亲是因为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还说什么他们两口子是为了发横财才到这儿来受苦的,等到哪天真的腰缠万贯了以后就会离开一走了之等等难听话,但阿吉和阿妈从没有理会过这些质疑与讽刺。只因他们心里最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不仅仅是物质财富,更重要的是,他们是真的喜欢这片绿意盎然的草原,在这里可以无所顾忌、自由自在地过自己一直所向往那种田园式生活,不必再为那些尔虞我诈、功名利禄的俗事所束缚,虽然生存条件确实要比县城相差许多,可只要活得痛快高兴比什么都强。
即便阿吉和阿妈搬回老家的一部分原因正如某些人所猜测的那样,确实是为了给我和弟弟攒点儿钱,以便让我们在往后的日子里过得比他们这一代人更好些,可能最主要的理由还是给我这个身患严重残疾的女儿留下点儿物质保障,在他们保守既现实的观念里,要是不趁着身体还算健硕的时候,抓紧时间为女儿积攒一些金钱的话,那么,将来她拿什么存活于世呢?我想这大概便是人世间每一个父母对儿女的怜爱之心吧…蹉跎时光转瞬即逝,双亲与我仍旧在草原过着并不似人们想象中那么逍遥自在的生活,阿吉和阿妈像所有勤劳善良的牧民一样用自己那双粗糙的手臂一点点构筑着理想中的温馨小窝;一年四季不论风霜雨雪自己要去野外放牧羊群,并且每个秋季要开着那辆震耳欲聋的拖拉机去自家的牧场打储草为牛羊准备过冬的牧草,一个月下来,他和阿妈会因为劳累变得如同晒透了的牛肉干!尤其冷风习习的寒冬腊月里为百余只母羊接生,那时候是草原一年当中最冷的时节,身上穿着一层又一层厚衣服并坐在热气腾腾的火炉边都会感觉凄冷无比,可我的阿吉和阿妈却要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日复一日从早忙到晚真是不容易啊!其实在我粗浅的认知里,这就是我亲爱的阿吉对故乡以及亲人们的深深眷恋之情。他们所保有的是一种用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的特殊情感,也许,它就隐藏在所有人心中最诚挚浓厚的爱意,只因为有些人不擅用华而不实的东西装饰它而已;或许,至今阿吉阿妈自己也不曾发现过自己是多么依赖着这片草原吧,每当我看见阿吉迎着那初升的鲜红晨曦,一脸安详地站在院子当中目送着自家所牧养的一群牛羊,悠闲自得地走向远方那片碧绿的草场时,那种不由自主浮现在脸庞上心满意得的神情,有时会使我情不自禁为之动容,作为与他朝夕相处的女儿我自然懂得那神态只属于永远生活在草原上并全身心热爱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