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爱之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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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亲情篇:舞 梦

昨夜,我作了一个特别神奇的梦,使我今早从梦中醒来以后仍然清晰地记得其中的每个细节从而久久不能忘怀…这是一个令我无限激动并幸福的梦,在梦的开头就有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赫然呈现于我的眼前,我在一片虚无缥缈的黑暗之中,惊奇地看见自己不再坐在那辆冰冷的轮椅上了,而像一个倍受万众瞩目的偶像明星那样,穿着镶嵌有亮片的美丽盛装,在动感十足的劲爆摇滚音乐中,和两位长着翅膀看似天使的女孩在缀满闪烁繁星的墨色夜空下,站在无垠深邃的草原上随意扭动着身体,我真不敢想象那个做着各种高难度舞蹈动作的长发女孩儿竟然是自己!这是一个气氛极其安静平和的夜晚,暗淡的无际夜空不仅被众多闪烁星辰所点缀着,一轮线条非常清晰的银月散发着白霜般的光芒,高悬于遥远的苍穹,并照亮着黑暗大地上的每个角落;那有些许迷离光晕的明月周围,似乎还绽放着最夺目的炫丽烟花,使我感到异常惊喜和好奇,它们就像盛夏季节在碧绿野滩绽开花瓣吐露芬芳的花朵,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我目不转睛呆呆地望着另一个自己,在星辰与烟花交相辉映的美好画面里翩翩起舞,竟然忘记去询问那两个随我一起舞动的天使模样的女孩儿,我为什么会从轮椅上突然能站起来,而且还会和她们一起尽情舞蹈?此时的我只是面带最灿烂的笑容傻傻地站在远处望着那个忘情快乐的自己,我无从知晓那两位神秘的女孩儿从何而来,也无法猜测她们是天使还是魔女?但我真的很感谢她们给了我这样一次奇妙的梦境。

其实在梦里的时候,我就很清楚自己现在所看到的这一切都是虚幻景象,并不真的存在于真实世界,但我宁愿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场景,也不想轻易戳破这薄如纸张的泡沫假象,甚至心甘情愿沉没于这天方夜谭式的幻境中,无论它是浮现在眼前的海市蜃楼,还是一场完全脱离现实的童话戏剧,我都不在乎,只想在这一刻静静享受如此令人心驰神往的短暂幸福,对我而言,此刻所体验着的是前所未有的自由、健康和那份无拘无束的随心所欲!所感受到的是真正实质存在的激情与快乐…其他任何一种东西此时对我来讲都已不重要了。正当我为看到如此震撼的画面而感到心跳不已时,一直响彻耳畔的那极具活力四射的动感音乐突然停了下来,这让我的全身感官神经不由得立刻紧张起来,因为我怕这心旷神怡的梦幻时刻就此消失,更恐惧自己又将回到那个残酷而无奈的现实世界苟延残喘地活着…庆幸的是,这个美妙的梦境并没有像我想的那么短暂,而是给我展现了一段更富有浪漫温馨氛围的画面!原本与我一同共舞的那两位清纯少女忽然之间消失了,就在我心急如焚地四处寻觅之时,却意外地发现她们坐在一堆燃烧的篝火旁朝着我微笑呢,金黄色的烈焰映衬得两张略带青涩的脸庞红如朝霞;于是,我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缓步走向火堆,然后便和她们共同欣赏起一首不知来自何处的悲情旋律,之前那欢快的激烈音乐此刻变成了一曲悠扬而伤感的牧歌,稍微有些忧伤的悠扬歌声,不但没给我们带来什么多愁善感的心情,反而它使处于极度兴奋狂躁的思绪慢慢平和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位女孩站起身互相拥抱着跳起了曼妙舒缓的华尔兹,望着她们那轻盈的舞步,仿佛在欣赏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那行云流水般急速旋转动作,被两人表现得天衣无缝、淋漓尽致!犹如一对真正的恋人在表演,眼前这动人一幕,使坐在静静注视她们美丽舞姿的我,忽然内心当中涌起了一股不可言明的激情,促使我迫不及待地想与之诠释这缠绵凄美的舞曲!我那从未活动过而变得机械僵硬的身体,此时却非常柔韧飘逸,竟能跟着那轻柔的节奏,和两个女孩一同陶醉在舞蹈的魅力中,我感觉自己并不是在单纯地随这音律手舞足蹈,而是在用全身心表达积蓄于内心深处许久的那份对自由的渴望,所以,我不停地舞动着,不愿错过这极为珍贵的每分每秒…是梦,它就会有苏醒的那一刻,不管你多么不情愿,但任何事物都有结束的时候啊,这就是不可回避的自然规律,因此,人们只能暗暗惋惜美好总是容易一闪即过,而它留下的只有永远的回忆。

当我在清晨时分,慵懒地睁开朦胧的双眼时,又发觉自己回到了现实的世界里,这时竟有点恋恋不舍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往常没有半点涟漪波澜的心绪,竟然被一股刻骨铭心的眷恋所填满,难得溢满眼眶的泪水,仿佛被洪峰冲垮的堤坝尽情洗涮着苍白脸颊!当模糊的视线再次触及到那辆立在床边已成为我身体一部分的轮椅时,心中居然涌起一股不可阻挡的冲动,恨不能把这可恶的家伙砸得粉碎,它就像禁锢我灵魂的锁链看上去那么面目可憎!然而当我想自己撑起身体的时候,却发觉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力量支撑我坐起来,更别想伸手去毁掉那辆硕大的轮椅了,这一刹那,我突然颓废无力地又躺下去了,一种心如刀割的苦痛瞬间包围了我,这一刻,我真的好想放声大哭一场啊,望着这辆轮椅已然波澜起伏的心中徒增了一丝莫名的哀愁与惆怅,犹如天空上一缕流动的薄云无意间遮蔽了原本明媚的灿阳。待到情绪稍有好转之时,我为自己会产生如此荒唐可笑的想法而感到惊惶无措与羞愧难当!因为我实在难以理解自己当时究竟在想什么,怎么会冒出这样极端幼稚的念头,竟然想把满腔的愤恨怨气发泄在平时与自己最亲密无间的伙伴身上呢?这样的行为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当时汹涌如大海波涛般的魔咒淹没了我的理智,从而使我的判断力被屏蔽了吧。

不知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多久?满是五味杂陈滋味的的内心终于趋于平静了,但仍然有一抹难以消失的失落留在心房,同时,泪水不仅悄悄浸湿了我的脸庞还有枕巾,大概这就是一个残疾人的悲哀和无奈吧…事后,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情形,忽然觉得很无助;我惭愧地责备自己不该为了一个虚幻的梦境心慌意乱,更不应该因此而想要轻易毁掉妈妈好不容易攒了几年的积蓄,费尽周折才从北京给我买回来的轮椅车!记得那是在十余年前,妈妈刚刚办理完退休手续不久,她们单位便组织了一次退休人员集体去外地旅游,就在那次她为自己什么纪念品都没有买,只是花了八百多元钱给我买回来期盼已久的这辆非常有重量的轮椅,想到这些,我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惩罚自己的任性妄为?那天早晨等我起床以后,妈妈像往常那样既认真又仔细地为我梳洗打扮着,她的表情温柔且有点虔诚,就像在她面前坐着的是一位高贵公主而不是女儿,看着她那熟练快速既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生怕伤害到我的发丝似的;我的心里不知不觉扬起了一丝疼痛,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她,不仅从小没能像别人家的女儿那样让她享受到一丝一毫的天伦之乐,反而,拖累了她半生!正当我暗自胡思乱想之时,站在身后默默为我梳头的妈妈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随即她的神情中出现了些许疑惑,好像想问我究竟怎么了?但又有些顾及,她那种欲言又止的样子,使我愈加心酸,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故作轻松把自己在昨夜里所作的那个美梦,故意笑着告诉了她,听完我的讲述以后,她继续给我轻柔地梳着头,一边表情平淡地答了语:“嗯,这是一个带着吉利预兆的好梦,说不定你要交好运了。”我听出她这只是在用虚词安慰我罢了,其实,她并没觉得这个梦有什么不同,只是不想扫了我的兴而已…

听到妈妈这样的回答,我心中不禁划过一律无以言表的伤感,妈妈那种勉强喜悦中透出的麻木之感令我异常难受,犹如锋利的刀刃在割着心肝!望着她那种表情我的脑海中不由得联想到,也许,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妈妈可能不知多少次在梦中见到过活蹦乱跳又健康开朗的我,在她面前扬起幸福的灿烂笑容,亲昵地伸出双臂搂着她的脖子撒娇耍赖,又或者看到过我身穿华丽衣裙在灯光炫目的台子上翩翩起舞,那时她可能被眼前的美好画面感动得欣喜若狂、喜极而泣!但是,每当她从甜蜜的梦境中醒过来时,呈现在眼前的却是另外一幅景象,那个青春靓丽充满活力的女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歪着变了型身子坐在轮椅上的我一直颤抖着,这对一个母亲而言是多么痛心啊!所以,久而久之,她已经对那些重复出现过无数次的梦境变得麻木不仁了吧…这样的心境,只有在经历过很多次痛彻心扉的失望之后才能形成吧,并且不再相信梦里的情景某一天会出现在真实的生活当中,这是她作为母亲对不公命运的一种无言的抗议吧…

有时候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独处时,总会情不自禁喜欢静心思考这样一些问题,比如说,那些虔诚信徒口中所谓的仁慈上帝,为什么往往要把苦难加注给心地善良且又毫无邪念的好人身上呢?在我看来,他们已经在这繁杂曲折的红尘之中举步维艰了,上帝干嘛还要如此残酷地试炼这些可怜人的承受力,难道是他们在前世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吗?无论如何,如今这些世间最普通平凡的人们也没有多么奢侈的非份要求,渴望的东西无非是一家老小能够安康平顺地过完这辈子;他们不会胸怀什么野心勃勃的宏图大志,更不会有虚无缥缈的非分之想,只盼着天下太平、全家和睦!与自己所珍视的亲朋好友欢欢喜喜过着舒心惬意的小日子,最后,在离开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时能够问心无愧地含笑闭上已看透红尘的双眼。当然,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他们虽然声名显赫、腰缠万贯,而且自以为拥有想要的一切,因此穿金戴银随意挥霍,即使享受着纸醉金迷所带来的快乐,但不可否认的真相却是,创造这些喜悦的并非是他们自己,而是那些用勤劳双手与聪明才智夜以继日工作的劳动者。可是,个别不知感恩的无耻小人却肆意践踏着别人的尊严,但他们仍然能心安理得地活得逍遥自在,甚至可以不用接受任何形式的处罚,这令我经常感到费解,可后来随着年龄的慢慢增长,并体验过几次人生波折之后似乎渐渐懂得了那位救世主的真正良苦用心;其实,我们这些一生中不断遭受着苦难的凡人,在患难与共的时候才会相互搀扶安慰着艰难前行,也只有这一刻始终能保持以诚相待珍惜彼此的原则。因而,他们才会共同携手在长满荆棘的人生路上披荆斩棘、勇往直前,也由此,体味着现实生活中所有的酸甜苦辣…无情的命运仿佛一次又一次用鲜明的事实着我们每个人,唯有拿出自己那颗炽热的心坦诚相见,才会使斑斑伤痕随着暖如春光的火焰逐渐愈合直至不再感到疼痛难忍,或许这便是存活于世的真谛,就像一位永远都在魂牵梦绕向往绚丽舞台的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