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夏,冯玉祥令部队西撤,策划反蒋。韩复榘站出来反对,遭到怒斥。在蒋介石的离间下,韩决意投蒋。于是,他召集旧部密议,率部东去,叛离冯玉祥。接着又给蒋介石发电,表示“拥护中央”。
韩、石叛冯的经过
邓哲熙
韩复榘与石友三,都是冯玉祥当十六混成旅旅长时的营长。那时,冯部下有中下级军官13人(刘汝明、孙连仲、孙良诚、韩复榘、石友三、闻承烈、过之纲等),都是冯的亲信,颇为活跃。这13个人遇到有事,常常越过本管长官而直接找冯,冯也喜欢直接抓他们,好直接抓兵,从而控制全军。因此,大家称他们为“十三太保”。韩复榘、石友三在冯部下,由士兵升到官长,随着团体的发展,水涨船高,一直跟着往上升。当1926年冯部由北京撤退到察哈尔、绥远一带的时候,韩、石已经当了师长。由于山西的阎锡山看见冯部在北京已经站不住脚,他就乘机在冯部通向后方的命脉——京绥铁路上大同、天镇一带,腰击国民军,企图压迫国民军西撤,退出察哈尔、绥远,由山西派军队接管。冯部因为后路一断,势必全军覆没。于是几次猛攻大同,天镇,但未能攻下,仅仅把山西军队压迫退到大同、天镇的城内,使他们不能够再出来骚扰铁路,而京绥铁路可以保持通行,不致受阻。韩、石二人在攻打大同的战役中,表现勇猛,韩尤为突出。后来国民军全部沿京绥铁路向西溃退,打算经包头、五原退往甘肃根据地(冯部将领刘郁芬在1925年率部进入甘肃,代理甘肃督办)。这时冯已在几个月以前离开部队去苏联,部队交由张之江、鹿钟麟等率领。南口败退后,军队损失甚大,给养军费,丝毫无着,而向西撤退,沿途都是荒凉贫困之地,前途极为困难。韩、石两部兵力损失不太大,行至绥远、包头一带,不肯再往西撤,而与驻在大同方面的山西将领商震取得联系,投降山西,由山西供给粮饷,以资维持。不久冯氏由莫斯科回国,经库伦到达五原,收拾残部,就在1926年9月17日这一天,在五原誓师,率部响应北伐。冯对于韩、石二人的投降山西,声言既往不咎,盼望韩、石仍旧回来,一同北伐。那时韩、石两部还在包头、绥远一带,和山西方面勾勾搭搭。冯在五原誓师后,亲自到了包头,见到石友三叫他西开。韩此时在绥远逗留不前,冯亲自和商震通电话,请他催韩西开。冯一直等到韩、石两部向西开动后,才离五原赴宁夏。韩、石后来虽然跟冯北伐,但彼此之间,在精神上始终有隔阂之感。
北伐时,韩、石于1927年11月间在豫东打垮张宗昌、褚玉璞等人的队伍,使蒋介石的军队得以夺取徐州。1928年春,在豫北彰德一带与张学良的精锐部队激战获胜,韩部出力最多,乘胜北追,直到北京(6月20日改叫北平)。此时,蒋介石采取以阎制冯策略,把河北省和平津两市都给了阎锡山,叫冯的军队退出北平,只由冯保荐了一个北平市长。韩以为这次总可以得到河北省的地盘,不料冯遵蒋令叫他退回河南,他空手而返,很不高兴。后来冯把自己所兼任的河南省主席让给韩做,并派他为河南剿匪总指挥,但又把韩所兼任的二十师师长开了缺,而命令石敬亭接任。河南省的主席,本来是由民政厅长邓哲熙代理,韩当主席后,各厅厅长都还是冯兼主席时期的原班人马,韩不能随便撤换,只不过当了一个空头主席而已。二十师是韩的基本部队,韩丢了二十师的实力,而当了一个空头主席,颇不愉快。同时石敬亭接任二十师师长后,曾对官兵讲话,痛骂该师纪律不好,说“韩复榘把你们二十师带成土匪了”,等等。韩听了这些话,极为愤恨,又因石敬亭当时在冯面前很吃香,韩对石无可奈何。后来韩叛冯后,曾对人说过“我的离冯,是石敬亭逼的”,云云,可见韩恨石敬亭之深。
韩当河南主席后,因为省府全班人马都是直接给冯办事的人,他不能为所欲为,所以经常不问省府之事,常常出外巡视,又常在何其慎家中玩乐。何其慎是河南人,这时当河南省的民团司令,住在开封。韩瞒着冯常到何家,嫖赌玩乐,出巡的时候,又在许昌娶了一个戏剧演员纪甘青为妾。冯对待部下向来是一套封建家长制,他的高级将领都是由他一手从士兵提拔起来的,故而冯对待他们也是毫不客气,与对待士兵一样,见面叫名字,没有叫号的,动不动就罚跪。冯对嫖赌玩乐,禁令极严。韩的行动慢慢地被冯知道,冯甚为震怒,但对韩又不好处分,遂借故把何其慎押了起来,又在将领士兵大集会的时候,大骂嫖赌玩乐之人,隐隐指韩而言。韩当时亦在场,甚为难堪。
北伐战事停止以后,孙良诚、韩复榘都当了主席(孙是山东省主席)。连那没有带兵、没有立战功的石敬亭,也代理过山东省主席。而石友三始终没有当上主席,因此石常对人发牢骚。
北伐时,韩、石自负战功甚高,但冯每逢表扬战功,总是把孙良诚放在第一位,称孙为常胜将军,称孙所带的部队为铁军。冯的这种做法,最为韩、石所不满。
韩、石降过山西,总怕冯不忘前事,会对付他们。在战事进行的时候,大家集中精力,一致对付敌人,彼此都顾不到这些事情,这种恐惧还不太突出。到了北伐战事停止以后,韩、石二人都心怀不安,栗栗自危了。
以上所述的种种,可以说是韩、石叛冯的远因。在这里应该说明的,就是韩的为人胆大敢干,石则比较胆小而多疑,因为二人都当过降将军,同有内愧,因而彼此关系密切,石的行动,差不多唯韩的马首是瞻。叛冯之时,由韩带头首倡,石友三追随韩后,采取一致行动。韩之所以敢带头叛冯,乃是种因于他在武汉见到蒋介石之时。
自从编遣会议之后,四集团军李宗仁酝酿反蒋。1929年春天,李打发代表温乔生到河南辉县的百泉见冯玉祥。这天冯与温见面,适逢邓哲熙由开封到百泉找冯。冯见邓来到,就叫他参加密谈,在座的除温、邓二人外,没有他人。温向冯陈述李宗仁、白崇禧的意思说,蒋介石拿编遣的名义,压迫二、四集团军(冯是二集团军),李、白决定打蒋,约冯一同行动。冯当时毫不犹豫地表示,他一定打蒋,但军队部署需要时间,希望李、白发动后,能够撑持两个星期,到时他一定响应云云。温回武汉后不久,李、白发动反蒋,冯派韩复榘带兵驻武胜关待命。这时,冯一方面恨蒋(主要是由于蒋把河北省和平津两市给予阎锡山,并在编遣会议中联阎压冯),想要乘此机会反蒋;另一方面又想夺取武汉,拿到湖北省地盘,把河南与湖北连成一片,既能控制长江形势,又可增加财政收入。在这种矛盾心理的支配之下,冯意图取巧,打算坐观虎斗,一举而得两虎。不料李明瑞倒戈,没有几天工夫,李宗仁的部队全部溃退,战事迅速结束。事出意外,冯的计划完全失败,只好通电讨李,命韩迅速向武汉进兵。蒋介石获得全胜,很快到了武汉,电韩复榘停止进兵,并召他来见,于是韩、蒋就在武汉晤面了。见面的时候,蒋和宋美龄亲自招待韩复榘、纪甘青夫妇,对韩嘉奖,口口声声称赞“向方兄战功卓著”。并说,现在北伐成功,不应再有内战,应当从事和平建设,云云。韩向来见冯,冯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不但毫不客气,而且还给他碰钉子,这次受到蒋的优礼,受宠若惊,又感激,又高兴。临别之时,蒋送韩10万元,并用各种方法笼络韩复榘,准备对付冯玉祥。
这次蒋、韩的会见,对韩的影响极大,此后,蒋韩之间的关系就日益亲密了。
1929年夏天,冯准备反蒋,把原来驻山东的孙良诚部队及在河南的军队全部西撤。冯在华阴开军事会议,表示要反蒋。韩复榘出席会议后(此时石友三在南阳),对人说,“我们的队伍从前都是经由西北打出潼关的,西北地方的穷困,我们亲身经历过,现在又要退往西北,军队岂不都要饿死”。冯的意思是,他的军队从甘、宁、青、陕,一直摆到豫鲁,长达几千里,对蒋难以作战,譬如与人搏斗,直伸两臂,无法用力,必须先把两臂弯曲起来,然后再打出去,才能有劲。根据这个想法,冯预定把在山东的孙良诚部撤到河南,把河南的力量撤到陕西,逐步后撤,摆好阵势,再来反蒋。同时,冯以从前南口战役,吃过阎锡山抄袭后路的大亏,所以这次打算等候队伍摆好之后,先压迫阎锡山表明态度,一同反蒋,如果阎不肯从命,就先打山西,再打蒋介石。冯玉祥再也没有想到此计划会遭到韩的反对。韩在华阴会议以后,马上到陕州。这时他从前所带的基本队伍二十师在陕州,师长已由石敬亭换为李兴中,但旅长以下的军官还是韩的亲信担任,没有变动。韩召集旧部密议,叫副师长孙桐萱当师长,把队伍全部东开,把李兴中裹挟到洛阳,连同邓哲熙及邓所率领的奉冯命西撤的河南各厅局处的负责人,一并挟往洛阳,把邓哲熙、李兴中等人关在洛阳的西工。邓、李等人不肯随韩叛冯东开,韩在临离洛阳的时候,派队前往西工围杀他们,但是他们已在事前得到消息,逃离西工,幸免于难。
1929年5月22日,韩由洛阳发出养电,联合石友三等通电维持和平,拥护中央。第二天又给蒋两个梗电,表示拥蒋。
这时蒋介石看到冯突然把山东、河南的队伍和各机关人员节节西撤,知道冯要对付他,但又摸不清何以冯不先动手而急急往西撤兵的底细。正在手忙脚乱的时候,忽然接到韩的电报,真是喜出望外,当日复电嘉奖,并许所有驻陕甘部队概归韩指挥,并派石友三为讨逆军第十三路总指挥,又立即送现款500万元(一说是1000万元)作为犒赏。在韩通电反冯以后,蒋就在5月25日用国府命令讨伐冯玉祥。
冯自韩、石叛变以后,事出意外,感到困难,不久便由潼关过黄河到太原,西北军的声威大落,全部退入潼关闭关自守了。
韩在洛阳发养电时,把石友三、马鸿逵、庞炳勋的名字,都列在上面。石是久存反冯之心,与韩一鼻孔出气的。养电以后,石果然由南阳率部队到郑州与韩会合。其余马、庞诸人,都未随韩行动。相反的,庞部驻在洛阳东边的黑石关,听到韩率部叛冯东并,立即予以截击。韩在西面又受到孙良诚的追击,溃不成军,只得带着残部离开铁路,绕道逃到郑州。此时如果没有石友三响应韩并率部在郑州会合,韩就无能为力了。
倒戈纪略
孙桐萱
我1916年在冯玉祥的十六混成旅当兵,毕业于模范连,1923年冯部到南苑时,韩复榘是十一师四十三团团长,我在该团任连长。1925年他升国民军第一师第一旅旅长时,即调我为副官长。我曾随他一度降晋,五原誓师后,他重回国民军,任第六路总指挥,我是第十五师师长。1928年彰德大战后,韩的部队奉命整编为第二十师,他调我为第二十师副师长。
1929年韩联合石友三倒戈叛冯前,冯在南京召集新编各师师长以上将领开会。韩在潼关,叫我代表他前往出席。我问他为什么不去,他说:“你就说我病得很重,去不了。”我知道他正闹情绪,所以托病不去。他闹情绪的原因,根据他日常言谈的流露,大约主要有以下三点:一、在两次豫东大战和会师徐州之役,他自以为战功最大(在彰德大战中,韩部与奉军作战极为激烈,我和曹福林、张凌云三个师长均受伤),尤其是克复京津之役,是他首先进入北京的,出力也不小。可是,冯玉祥不但对他的战功只字不提,还有人说他与晋军不忘旧情等闲话。二、韩看到冯对孙良诚一味表扬提拔,首先保荐孙为山东省主席,心中更加不快,认为自己有投降晋军的一段历史,无论怎样卖力气也没有什么前途。三、韩有烟酒嗜好,冯是知道的,尤其是最近又弄了个二太太纪甘青,所以更怕见冯的面,受冯责骂。
我知道韩的脾气,他既不愿到南京去开会,也不敢勉强劝他去。我走时他交给我一封信,对我说:“这是给总司令的一封信,替我当面呈递。总司令不是当年宣布过吗?革命胜利以后,国家一定补发官兵的欠饷。现在北伐已经成功,几年以来,大家的生活全够苦的,虽然高级将领们都是老先生一手培育的,没有什么闲话,而许多下级官兵,都随总司令不久,长此不发饷,恐怕不好维持,请求总司令补发一下欠饷。”信封着,我也不好拆开看。到达南京以后,我深怕贸然将信呈上,会引起冯的误会,所以事先向副总参谋长秦德纯透露过韩所说的那些话,问他这封信是递好还是不递好。秦参加西北军不久,不好说别的,只说:“你不递,回去怎么向韩交代呢?”我盘算了很久,颇觉为难,最后在冯召我个别谈话时,终于将信呈阅。冯看过之后,顿时脸色通红,把信一摔,大声说:“你们全师一共有多少人,发给你们的钱还少吗?”我只有连声说“是,是”,未敢说旁的话。冯也许认为,军队自到河南以后,官兵均规定有一定的维持费,并未欠发;可是韩所要求的,却是按饷章补发欠饷。我想韩的那封信,一定写得很生硬,冯才发火。事实上,冯那时有了钱就扩充军队,要求补发欠饷,自然是很难办到的。我回潼关,向韩报告赴京情况,未敢诉说冯对那封信发火的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总司令说,目前经济困难,补发欠饷一时不易办到。”
我回到潼关时,听说韩已当上河南省政府主席,大家都很高兴。
韩赴开封就职,命我暂代第二十师师长,不久开驻洛阳、郑州。在韩离师之后,我接冯屡次来电,斥责二十师军风军纪不好,官兵上街服装不整,上衣不扣扣子,官兵中有吸纸烟的,官长有打牌的,等等。我只有严加稽查。未想到,不久冯即派总参谋长石敬亭兼任二十师师长,来洛亲加整顿。这时大家方才明白,冯调韩任河南省主席,原来是撤销他兵权的一个手段。
石敬亭接事后,将师部里跟韩的人,大都撤换。这些人跑到开封,向韩哭诉。韩以省府和各厅人员都是冯的旧人,对这些人一时安插不了,也感觉为难,在交代中,石对韩几年来100多万元的报销一概不管,要韩自己负责办理。石还在集合官兵讲话时,说韩胡乱花钱,说:“他的账我无法替他报销。”并骂二十师的军风军纪坏到和土匪一样,这句话最招大家的反感。有一次石赴开封,回来路过郑州,要看看那里的部队。二十师驻郑州的部队为赵仁泉的六十旅,赵兼郑州警备司令。赵曾亲自带队去迎接,但因弄不清石到站的时间,乃暂回警备司令部,通知各部队整理内务(司令部即在车站旁边),原拟一得消息再赶到车站。想不到石到时,部队尚在架枪休息,赵亦未能赶到车站迎接。石来到司令部,见赵即大发雷霆,立即将他撤职,以李文田接任。赵到开封见韩诉说,从此更加深了韩、石之间的矛盾。
韩对冯换掉他的第二十师师长,已感伤心,而偏又命石敬亭接他的后任,这也是激成他叛冯投蒋的一个重要原因。
1929年春,冯与蒋决裂,由南京回返河南。这时韩和石友三均在开封。他们听到冯将要回开封的消息,韩就托词赴许昌视察,石友三也跟着走了。冯在开封下车时,没有见到韩、石去接,就问:“韩主席为什么未来?”副官长张俊声说:“韩主席赴许昌视察去了。”冯又问:“石友三呢?”张答:“去郑州了。”冯当时的脸色很难看,默默无语。过了一天,冯在省府召集军政人员讲话,说:“现在许多军政高级人员,生活很腐化,吸烟、喝酒、打牌还不算,有的人打了几个胜仗,自己以为了不起,你弄个唱戏的,他弄个说书的……”这无疑指的是韩。省府跟韩的人很多,自然把冯的话告诉了韩。韩认为冯竟不给他留一点情面,感觉很难堪(这是张俊声对我讲的)。
石敬亭与我原有些渊源,我在模范连时,他当过我们的教官,他在十一师任参谋长多年,也知道我肯听话,所以他接了二十师以后对我还很好。石兼第二十师师长只有两三个月,整训一番之后仍回总部,以训练总监李兴中继任师长。李接任后,诸事率由旧章,对二十师的营团长并无多大的变动。这给韩后来重新掌握该师留下了许多便利。
当蒋桂分裂,蒋进攻武汉时,冯以观望态度出兵豫鄂边境,曾命韩复榘赴武胜关督师。蒋到汉口后,召见了韩,听说极力拉拢,除假以辞色外,还给了许多款项。并闻蒋派钱大钧赴襄樊慰劳石友三部时,给了他30万元。蒋看透了冯内部的弱点,收买分化,可算得手疾眼快,这对促成韩、石叛变作用很大。
冯回河南后,西北军全部西撤,第二十师移驻陕州,以李文田旅驻洛阳,作为西北军的最前线。
冯在华阴召集各将领开会时,韩不赞同这次西撤,又被冯骂了一顿,说他是小孩子见解,这可以说是激成韩叛离的最后原因。在会上因有石敬亭在座,韩认为这都是石在冯面前捉弄他的关系,故在韩叛冯投蒋之后,在通电里大骂石敬亭。他在集合官兵讲话时也几次提到:“西北军有石敬亭在,就没有我们的饭吃。”这都是后话。
韩在由华阴回陕州的路上,在阌乡遇到刘汝明,谈话中提到华阴开会的情况,说受到了冯的斥责,并且眼泪汪汪地说:“我要开小差不干了!”刘认为这是他一时的气话,当时予以安慰,并到华阴向冯报告。冯曾想给韩打电话,但未叫通。
由于全军西撤,军用列车很多,同时拥挤到陕州车站,将几条岔道都堵塞住了。冯命令二十师负责疏通,并指定由我带着手枪队强制执行。那天(日期记不清了)上午8点多,我正忙着办这件事,在站台上遇见韩复榘。他问我:“你干什么去?我正在到处找你。”我说:“奉总司令命令,负责疏通这里的火车。”韩说:“别去啦,快到我的车上,在李参谋长(树春)那里等我,有事商量。”我上车之后,与李树春闲谈,等了一个多钟头,未见韩来。我说:“主席叫我到你这里等他,怎么还不来?”李说:“听说主席正在邀请李师长、闻总监(承烈)等开会,你等等吧。”其实这时韩正在召集二十师的旅、团长布置东开的事,这是事后才知道的。韩之所以不让我参加,叫我在车上等他,也许是因为怕我走漏消息。
等到11点多,张绍堂来对我说:“主席已决定不向西去了,适才召集各旅、团长会议,命第五十八、五十九两旅和炮兵团均开洛阳,并命我告诉你,别向旁处去,或许有话对你谈。”这时李树春才告诉我:“主席昨晚由潼关回来,气头很大,只是说决不再干了,听跟着他的人说,他在华阴被总司令骂了一顿,所以他今天一早决心要带着队伍走,你有什么意见?”我对详细情况一点也不知道,既然已命令部队东开,我只有跟着队伍走,便说:“我当然跟着主席走,没有别的意见。”我在李的车上吃过午饭,韩也没有来。
下午三四点,列车东开。在列车上的,有李树春、张绍堂和八大处的人员,韩二太太纪甘青、石友三的大太太也都在车上。我看到张绍堂、李树春、张嗣堪(秘书处主任)三人似乎在一起研究起草韩的通电稿,他们虽然并未背着我,但也未让我看,我自然不便多问。不久,列车开到洛阳西工金谷园车站,这时韩和李兴中、闻承烈等在后边的另一列车上。二十师的部队一律徒步东行,都是韩直接指挥布置的。金谷园车站的人来说:“洛阳车站来电话,说有人在那里接韩主席,请去人接电话。”李树春下车去接,回来说:“李灿轩(文田)和程伟儒(希贤)在洛阳车站接主席,我告诉他们说,主席几时到还没有准时间,请他们先回去候讯。”傍晚韩的列车才到金谷园,下车后与李树春谈了几句,即偕同李兴中、闻承烈等下车,另外还有河南省政府的几个厅长和邓哲熙、博正舜、李忻、张吉墉等同行,听说是在路上遇见的。他们下车后赴西工营房住下。
第二天早晨,我们的列车开赴洛阳车站。我在站台上碰见李文田和徐惟烈二人,他们拉着我去洗澡,我推托不开,就一齐去了。他们意在探听消息,问我:“为什么你们又回来了?”我说:“是奉到主席的命令,为什么我不清楚,你见主席就会明白了。”洗完澡,李去西工见韩,徐惟烈也走了。我回到车站,李树春听说这件事,就说:“你为何不扣住徐惟烈?”我说:“扣他干什么?我又没带着人。”李说:“这个人坏极了,主席的事都是他向冯报告的。咳!怎么不扣住他?”
听说李文田见韩后,韩命他休息休息,把队伍交给了万国桢。这时师手枪队已改成了手枪营,以杨树森为营长。第二天韩召见第六十旅的团、营长,我也未去。上午听李树春说,已接到石友三的回电,他表示愿与韩一致行动。接着韩的通电出来了,电文大意是“国家多难,不能再战,兹率十万大军自甘棠东进,主持和平,与民休息”等语。列名的有韩复榘、石友三、马鸿逵、庞炳勋、孙桐萱、曹福林、乔立志、李汉章等旅长以上12个人。据云此事事前除韩、石、马、庞四人有所联系外,其余的人都不知道,系由韩代列的名字。李汉章后来对我说,他见到这个电报的时候,因不明真相,曾躲避了一时期,到后来才回来的。
我们到洛阳的第三天,第五十八、五十九两旅和炮兵团等部队,陆续到达洛阳。在东进途中,曾与孙良诚西撤的部队相遇,他们不了解我们的意图,并未截留。唯五十八旅旅长谢会三因应孙的师长梁冠英之邀,透露了消息,据说被梁扣留了。
韩在西工集合讲话,大意说:“豫陕两省,连年灾旱,百姓全没有吃的,这次大军西撤,人马众多,将如何维持生活呢?总司令命将陇海铁路沿线的粮食全部查封西运,河南的百姓又吃什么呢?总司令集结兵力,听说要打山西。我知道晋军善于守城,山西有近百的城池,一个一个地进攻,不知要消耗多少兵力和时间,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占领山西全省?我们打了几年的仗,官兵伤的伤,亡的亡,受的罪不小,我看不能再打了。我要主张和平,才由陕州回来。你们想一想,愿意跟我走的,蹲着别动(这时全坐在地上);不愿跟我走的,可以站起来走,我决不勉强。”等了一会儿,韩见大家并没有动的,就说:“好!全愿跟我走,我们就一齐走!”
韩命各部队在洛阳休息两天,此时马鸿逵也有电来,唯庞炳勋在巩县,还没有消息,韩屡次打电话和他联系,他均未接。忽据侦探报告说:“庞的部队已在黑石关构筑工事,向西布防,意图拦截我们东进。”此时韩已驻在洛阳车站,证实了这个消息,非常生气,大骂“庞瘸子不是东西!”韩说:“我在西来的时候,路过郑州与他和马少云会面,探问过他。他痛哭流涕地说,总司令排外,他的部队打过多少次硬仗,损失很大,不给一点补充,总司令待人不公平,他们有如孤哀子,没人管,等等。那时我很同情他,百般安慰他,谁知这小子反复无常,净是假的,非揍他不可!”后来听说是徐惟烈跑到庞那里,鼓动他截韩。他为报复当年在归德与韩部争夺收缴袁家骥部枪械之仇[1],所以有此举动。韩派赴庞处进行联系的参谋李桐溪,也一去未返,后来才知道,到后即被庞扣留。
在当时处境之下,非打通黑石关,我们的许多列车均无法通过,同时又听说孙良诚的部队已由陕州追来。韩乃亲自指挥二十师各旅向黑石关进攻,给我们留下新兵一团,向西布置警戒,作为殿后。韩临出发时,部队集合不齐,有一两个营不知去向,并听说西工有人勾引部队。韩一听很火,即命李树春派杨树森带人赴西工搜查,谁在那里截留部队,就把谁杀掉。杨回来说:“我到西工,即将营房包围,搜查的结果,只见到闻总监。听说勾引部队的,是总司令部军法处长长徐惟烈,他早已跑掉,故未捕获。”
第二天正午,未接到韩的消息,同时听说孙良诚的部队已向洛阳追来。我们认为不能在此坐等,遂命列车东开,到达偃师车站。韩在前线指挥,听说打得很激烈,战事并不顺利,黑石关尚未攻下。李树春对我说:“主席走时曾研究过,如黑石关通不过,我们可以绕道峨岭口、登封向开封转进,你看怎么办?”我也同意不能在此傻等,免遭东西两面的夹击,于是决心马上向峨岭口转进,命令大家下车,只带重要物品,笨重东西和行李一律抛弃,由骑兵团掩护,徒步入山,一面派人报告韩并探询前方的情况。当日傍晚到达峨岭口,住在一个庙里(大概是中岳庙),静候前方消息。
不久,有人来说韩回来了,在后边路上。我和李树春、纪甘青同到峨岭口外去接,见韩只带着一个人,身穿一身白裤褂,状极疲劳。问他前方打得怎么样,他说:“六十旅全打光了!黑石关形势很险,前面有条大河,部队在敌前渡河强攻,伤亡很大,攻了几次不成,我听说你们已在偃师下车进山,遂令各部队相机绕道东进,各走各的。我身边还有几十名手枪队的人,现在后边。”
我们先到庙里休息,不过几十分钟,忽闻枪声,有人报告说,庞的骑兵已跟踪而来。我们不便停留,即命那团新兵掩护出发,星夜徒步东进,第二天下午很晚才到小禹州。庞部并未继续追赶。我们在此休息了两天,向各方面联系,和石友三、马鸿逵等约定在郑州会面。韩带着李树春和总部必要人员经许昌乘火车赴郑,命我带着总部其他人员和那团人,徒步经许昌径赴开封。我们到达的时候,韩也到了。
韩离开开封时,曾留张钫代理主席。席液池的骑兵师尚在开封,后经韩改编为第三路骑兵师。不久,在黑石关溃散的部队也陆续地回到开封,六十旅万国桢残部系绕道黄河北岸来的。其他两旅均走登封、禹县,人马器械虽损失很多,经过补充整顿,很快地恢复旧观。韩命我为第二十师师长,以王恺如为参谋长。
(吴锡祺 余右尧 笔记整理)
蒋韩的一次秘密会晤
唐仲殷
1929年2月,蒋介石密电韩复榘,约某日夜半在京汉路临颍车站会晤,并嘱行动守密。届期,韩仅带参谋唐仲殷、王则民,军法官王某(名字忘了)和另一人(已忘其姓名职务)幕僚四人以及卫士一排乘专车前往,沿途不停,直达临颍。蒋介石专车已在站等候。该站警戒严密。当蒋、韩会晤时,韩之随员和卫士在另一车厢中,故对其谈话内容,不得而知。蒋对韩之随行人员和士兵皆有馈赠,唐仲殷等校官每人受赠200元。
以后,韩复榘率兵脱离冯玉祥,终于投靠了蒋介石。
“甘棠东进”亲历记
史庆棠
河南陕州古称甘棠。1929年5月韩复榘在这里率西北军第二十师叛冯(冯玉祥)投蒋(蒋介石),颜其名曰“甘棠东进”。
二十师是韩复榘叛冯投蒋的主要本钱。这个师和韩有长久的历史关系。远在冯玉祥担任十一师长时,韩复榘是十一师二十二旅四十三团团长。北京政变后,十一师扩为第一、第二两师,四十三团扩编为第一师第一旅,韩任旅长。1925年天津作战时,韩复榘升充第一师师长,此时的第一师是经过调整而以原辖第一旅为基础扩充起来的。南口作战时,韩任第六军军长,但实际上归其直接掌握的也只有第一师。五原誓师后,第六军以第一师为基础扩为第一师、第十四师、第十五师三个师。北伐时期,韩任第三方面总指挥,仍辖第一师、第十四师、第十五师。整编会议后,缩编为第二十师。第二十师实际上是由以前的第十一师四十三团逐渐扩充而来的,由韩复榘一直掌握着。官兵多系韩的老部下,像副师长孙桐萱,旅长徐桂林、万国桢和我们这些团长,都是从韩当团长时就和韩在一起。
二十师自整编后,即驻防洛阳以西,以南各县,师部住陕州,辖五十八、五十九、六十共三个旅和一个炮兵团。师长李兴中,副师长孙桐萱,五十八旅旅长谢鱼三,五十九旅旅长徐桂林,六十旅旅长万国桢,炮兵团团长李轩德。我是五十九旅第四团团长。
1929年春,豫西一带灾荒甚重,土匪遍地,我团防地张村镇南面的大山中,藏有大股土匪,时出抢劫,我团奉命往剿,匪众多次闻风先逃,找不着踪迹,5月间,因有当地人的密报,才将土匪包围起来,正在激战中,忽接旅部命令,叫停止进剿。在集合队伍中,又接旅部命令,叫速回张村镇。队伍刚到张村镇,又接旅部命令立即到陕州东关集合。因为西北军与山西阎锡山素有嫌隙,陕州以北沿黄河一带早就构有防御工事,我想命令这样急迫,一定是阎锡山有了什么军事行动。所以队伍没有怎样休息即急忙向陕州城赶进。及至陕州东关,看不见有队伍集合,也看不出附近将有战事的样子。旅部派在那里等候我们的一个便衣兵对我说,旅长已经东进,要我们四天赶到洛阳。询问原因,他也不知。这时恰有自东向西撤的孙良诚部二十二师在陕州下车,这就引起了我的许多怀疑:各军奉命西撤,我部为什么单独东进?如果东面战事已起,为什么素称铁军的孙良诚部不留在那里?一时捉摸不定,只好遵令赶路。走到陕州以东18里的会兴镇时,我团团附张廷彦对我说:“刚才听到一位同学说韩主席已经倒戈投蒋,如果属实,我们应该怎么办?”我说:“这只是传说,没有命令,我们还是走着看吧。”到张芳镇时,我将全团官兵召集起来,问大家听到什么消息没有?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发言。看神态大家都已知道,只是不敢乱说而已。我接着说:“我倒听到一个消息,说是韩主席已经离开了冯总司令,如果这话是真的,冯、韩都是我们多年相从的老长官,我们应该怎么办?是遵照冯总司令的命令向西呢,还是遵照韩主席的命令向东呢?”部队过去都曾在陕甘一带住过,艰苦景况,记忆犹新,加上陕西连年大旱,吃食无着,又看到西上军队都是扛着洋面,困顿异常。这些情况,使大家在思想上都把西去视为畏途。因此片刻沉默之后,大家便说:“冯总司令和韩主席都是我们的老长官,但比较起来,韩是直接的,同时还有旅部的命令,我们遵令东进为是。”我说:“继续东进,必有阻拦,如遇阻拦,是听任缴械呢,还是硬打硬冲?”大家都说:“硬打硬冲。”于是做好战斗准备,继续东进。走到峡石,看见炮兵团停在那里,因为不了解他们持何态度,未理而过,走到观音堂,正在街上休息的时候,孙良诚部第二师戴藩周旅自东而来,大概我们正在停止休息,他们不明去向,未予阻拦。他们刚刚过完,我们立即上路,快到渑池的时候,二十师炮兵团团长李轩德自后赶来。他说,谢鱼三旅长正在渑池南关集合队伍,我们赶快去吧。我知道谢鱼三旅长是新近才调到二十师的,与韩复榘关系不深,料想他可能是不愿叛冯而在渑池拦阻队伍。我心里有了这个数,所以没听李轩德的招呼。恰在这时又迎面碰上了孙良诚部第二师张盛荣旅,并听到发出“立定”的号令。我怀疑将要对我们有所行动,当即命令队伍迅速靠向右边山区。接着听说停在峡石的二十师炮兵团已被孙良诚缴械,遂把队伍拉进山中,意欲经铁门绕道宜阳前往洛阳。从陕州到洛阳这一段,虽然几次和孙良诚部队碰头,却都平安通过未遇阻拦。其原因:一是冯玉祥对韩存有幻想,未下严格命令;二是都是西北军的老人,不忍自相残杀;三是冯玉祥西撤之举不得人心,许多人对韩持有同情心,并希望以此迫冯放弃初议。
在走向洛阳的道路上,听说韩复榘等已离开洛阳,洛阳住着常好仁的民团旅正在截留叛军。我们不敢径趋洛阳,意欲取道自由县(临汝镇)老汝州前往平汉线与石友三联系。谁知刚过洛河便被民团和红枪会围住,各山头鸣枪呐喊。他们虽不敢逼近我们,我们却也无法行进,在那里盘桓终日,直至夜晚才突出重围。自此以后,到处都有民团红枪会拦路,迫击炮、机枪等笨重装备和掉队官兵悉为所掳。至自由县,大队刚过县城,后队便被当地民团拦住。经与交涉,民团的一位艾团长说:“韩复榘是否叛冯我不知道,我是奉命来到这里,如果故意寻衅,只好对打。”后经县长出来圆通,才和平解决。在从自由县到老汝州的路上,遇见许多成连成排的溃兵,其中还有马鸿逵的三连骑兵。从溃兵那里得悉庞炳勋把守在黑石关,东进主力已被击溃。
由于西北军后撤和韩复榘倒戈,豫西情况极为混乱,民团、土匪、红枪会乘机而起,都想拉兵拉枪,抢地盘发横财。我们到达汝州附近时,股匪王太、孙士贵、李老末、杨集连等正盘踞在汝州城东南一带扬言将要攻城,一部且已进入东关。县长和民团团长坚请我们进城帮助防守,我们正是吃住两难,便应邀进城。刚刚进城,据报城北又来了一部分军队。经过探询,原来是二十师五十八旅的陈友贤团长和六十旅的张青秀团长,他们也是在黑石关被庞炳勋部队打溃下来的。我们三个团共有三千多人,内外夹击把汝州城附近的股匪赶走。我们都是一连多天没吃饱睡好了,急需休息,便在老汝州暂时住下。因为四路不通,听不到韩复榘的消息,陈友贤便主张自行整顿队伍,编成一师,陈自封师长,我和张青秀都成了旅长。在那里每日唱戏请客,自乐升平。对于自立番号这件事,我和张青秀原就不很同意,认为叛冯已属不义,离韩更为不仁。今见陈友贤这样搞法,更觉时间久了必无好果。因此,20天后,我俩便商量决定继续前往平汉线。我和陈、张都是四十三团的老人,陈和我都是当年的排长,张青秀则是陈友贤排的班长。张向陈直言不便,由我单独去谈。陈初不愿,我说:“你不走,张青秀是非走不行,队伍一分,在这里必被土匪吃掉。”这样一说,他才同意经禹州上许昌。到了禹州即和韩的总部取得了联系。知道黑石关被截击后,六十旅旅长万国桢和五十九旅团长黄志法是取道黄河北岸,韩复榘本人和五十九旅旅长徐桂林是取道峨岭口,轩辕关、登封、密县,他们早在一月前就已先后到了郑州,并知道我们旅长曾派骑兵到禹州一带接过我们。我们到达平汉线时,韩的总部派车接到和尚桥。我们到郑州时,韩复榘到车站接,见面后连说大家来了好,大家来了好。这时二十师已经整顿就绪,师长是孙桐萱,五十九旅旅长、六十旅旅长仍为徐桂林、万国桢。五十八旅旅长原拟由陈友贤担任,以久等不到改为展书堂。我们稍事休息后,陈友贤被调到总部当了副官长,张青秀仍回六十旅,我则被派到骑兵师。张青秀和我还是任团长。骑兵师师长原为席液池,西北军后撤时,以殿后留在开封,由于韩复榘倒戈,西归之路为之隔断。席以归冯不能,投韩不可,自行引退。韩复榘另委原任骑兵师旅长张德顺充任。继骑兵师之后,韩复榘又成立了一个二十九师。这个二十九师也是西北军的老番号,西北军西撤时驻在南阳以东地区,师长是张允荣,副师长是曹福林。韩复榘叛冯后,曹福林和该师的两个旅长乔立志、李汉章率部投韩,韩仍沿用其旧番号,而以曹福林为师长。曹福林在韩复榘当第六军军长时,是第六军十四师师长。乔立志在韩复榘当第一师师长时,是第一师的旅长。李汉章则是韩复榘当第六军军长时和第一师师长时的老副官长。韩复榘在河南时,除了二十师,二十九师、骑兵三师外,还有一个民团旅和一个炮兵团,总人数有7万左右。民团旅旅长谷良民,炮兵团团长仍为李轩德,武器则是重新调配的。
追随韩复榘投蒋
田文忠
韩复榘叛冯投蒋关系到整个西北军的命运,同时也关系到冯玉祥整个事业。1929年我适在韩的第三路军总指挥部任参议,已追随韩六七载,对韩的叛冯投蒋是亲眼目睹。
1929年5月间,蒋冯决裂,冯即令驻鲁、豫两省部队及所属机关全部撤至潼关以西。我随同参谋长李树春、参谋处长李宗弼行动。由于是自动开拔未有敌情,大家在车上仍然是说说笑笑。车到洛阳站稍停,有人下车到城里吃饭或访友。次日下午车继续西开,抵达陕州后即停住,各处人员均不准下车。韩则前往华阴参加冯所召开的军事会议,归来后即未见其踪影。后来听说,他给二十师官长讲话去了。傍晚,李树春拿来一件电报稿给我看,我匆匆一看,便问:“这是谁拟的稿?”李说:“秘书长张绍堂拟办的。”电报内容大意是:连年战祸,民不聊生,不忍再兵戈相见,主张和平等,署名是韩复榘、石友三、马鸿逵。李对我说:这件事要绝对保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到了夜晚传令开车,往何处开并未宣布。车前进到某一小站,韩命将铁路破坏一段,继续前行抵达洛阳西工,全部人员下车分别住入西工营房,停驻了三天,整编二十师部队,更换了一些异己军官。另外就搜查冯的高级人员留在洛阳未走者,如派兵抓军法处处长徐惟烈等。还有冯留在洛阳的几列给养车,韩因来不及运走即下令焚毁,幸经说情未果。这一系列的行动,说明韩叛冯决心已是坚定不移了。韩即晚召集总指挥部各处人员讲话,发布大政方针。讲话内容与通电大致相同,最后说:“我就这样干了,你们大家有什么意见?不愿跟着我的可以随便。”大家全不吱声。韩一眼看到我便说:“田先生,你怎么样?”我毫不犹疑地说:“一定跟着总指挥走!”他说:“好!好!”接着,韩复榘命令说,现在我们轻装前进,一律不准带行李,立即就上火车。因为前进部队二十师六十旅被庞炳勋部在黑石关截阻,不能通过。当夜,车到偃师站即停止。到翌日8时,黑石关方面战事仍甚激烈,无法前进。同时又接报孙良诚部已到洛阳,势成夹击,情况危急。于是命令各处人员下车徒步向登封前进,并传知每人向军需处领银圆50元(多领亦可)作为路费,三五成群,陆续前往登封。偃师距登封约70华里,沿途均系砂地,行走维艰,有的人向来未走过远路,行军颇感吃力。傍晚到达登封,正在忙着吃饭时,据说冯的骑兵部队已然追来,于是又命令各处人员赶快向禹县集合。沿途夜行军情况较前更为狼狈,有的因行路吃力,且急于逃命,心中惊慌,竟嫌其所带银圆分量过重反成累赘,逐渐丢弃。我和参谋长李树春结伴同行,半途遇韩偕妾乘小汽车从后而至,停车让我和李树春上车同行。我们看他的车很重,可能带着现款,就同声说:我们不累。韩遂驱车而去。天晓到达禹县,方得饱餐一顿。次日上午到许昌车站,登车抵郑州。
韩复榘回到郑州后,各处人员亦陆续归来。石友三部由南阳、邓县一带开到许昌,曹福林率二十九师由驻马店开到郑州,张德顺骑兵师驻在开封一带亦接受韩指挥,共集结有3万余人,全面进行整休,局面暂告安定。时贺耀祖由南京来郑州,韩在中国银行招待所隆重招待。为了表明立场和对外进行宣传,分别派人至河北、山东、平津等处进行联系。派我至武汉,向武汉行营取得联系并做必要宣传。彼时许昌至信阳段铁路已遭破坏不能通车,我在郑州置装后,即赶赴许昌,向路局洽借手摇压道车一部前进,遇路轨破坏处则下车步行,这样到了信阳,又乘车至汉口,当时在汉口的军事机关除武汉行营外还有第二路前敌总指挥部,总指挥刘峙是我保定军校前期同学,挽其向武汉行营主任何应钦先容,约期相见。我即将韩的思想、行动和愿望向何做了具体汇报,还着重说明已集结的实力,何允电蒋请示。何应钦很快接到南京电示,蒋完全接受韩的意愿并允先拨款30万元[2]。我急将联系成果密电韩并请派经理人员莅汉具领。韩接电即派经理人员乘专车来汉办理具领并接我回豫。
韩到郑州不久即奉到南京国民政府电令,仍任河南省政府主席,于是即迁回开封履新。省府所属各厅长人选多由韩保荐,如原总部参谋长李树春任民政厅厅长,秘书长张绍堂任省府秘书长,军需处处长王向荣任财政厅厅长,军法处处长李无尘任盐务总署署长等;省级税务各局依次派员接收,焦作煤矿和郑州陇海铁路督办统由省府接管。我从武汉归来,韩组织运输司令部,运输司令一席委我充任。从此河南省境内陇海、平汉两路车辆由我掌握支配。
(谢润民 整理)
“广寒十友”
吴锡祺
1929年夏天,冯蒋破裂,西北军由山东、河南向西撤退,为了行动保密,都是夜行军。我时任西北军军官学校校长,带着军校学生由洛阳西行。某日清晨,到达豫西陕州。听说第二十师师长李兴中驻在那里,我去看他,想打听一下大局的情况。他说:“韩向方刚从华阴回来,中午他请客,何不一同去看看他。”11点多我们就去了。韩住在铁路旁边蓝段长的一个小房子里,我们一进门见有许多手枪队站列两旁,感到很奇怪。在座的有七八个人,除我和李兴中外,还有兵站总监闻承烈、副监莫润田、兵站总监部参谋长张钺等。吃饭时韩郑重地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现在宣布我的大政方针吧!我已决心不向西去了,西北那么苦,并且连年荒旱,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冯先生还想拉着阎老西儿打老蒋,这些年一直在打仗,打得精疲力竭。我看仗是不能再打了,再打仗军队和老百姓全受不了。对不起,实甫(李兴中字)兄,我已和二十师的官长们商量好,即日开回洛阳。”我们一听全都愣住了。李兴中首先说:“您有意见可以向冯先生提呀!”韩说:“冯先生这几年的做法,我看全不对头。我在华阴已经和他老先生说过,他的脾气您还不知道,脸一红,眼一瞪,哪容你分说呢?我也没有办法,现在是谁愿意打谁就打,我是不干啦。”李还说了许多道理,大意是:总司令多年来待我们不薄,怎么能离开他呢?他固然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可以从长计议。至于蒋介石的为人,阴险狡猾,绝不能长久共事。再则您把二十师带走,叫我怎么交代呢?也请替我想一想呀!韩显出了不耐烦的样子说:“我已命二十师开回洛阳,事已至此,只有一不做二不休,把脑袋挂在腰里干。”闻承烈也接着说:“我也认为这样办不好。怎么啦?你又犯了老脾气啦,这样不好吧。”韩说:“我已决心这么干了,您看怎么办才好呢?通电里还有您的名字哩(此时通电尚未发出,韩拿这句话来试探他)。”闻一听也愣住了。李又接着和韩争论下去,他二人闹得面红耳赤。我见韩既决心这样干,很难转弯,并深知韩的性情残忍,常常翻脸不认人,此时闹翻了并没有益处。我便说:“先吃饭吧,饭后再慢慢谈。”饭后韩出去了。我问韩的人,据说二十师的队伍今早已出发,知事已无法挽回,也未再谈。看当时情况,我也没法走开了,便对韩说:“我带的军官学校,官长们全是总司令的亲信,留他们在这里也不方便,最好让他们继续西开。”韩表示同意,我马上给副校长张知行写了个条子交韩派人送去,内容是:“军校今晚继续西行,因韩主席留我有事,随后再走,请把我的行李送来。”原打算借此透露一点消息出去,但张来时被阻于门外,未起作用。韩扣住李兴中,是为了要拉他的队伍。闻承烈那时正在灵宝召开兵站会议,韩由华阴回来,碰见了他,当晚以电话坚邀他来陕州一谈,第二天闻就来了。因为韩打算把运集到陕州的军粮统统运走,以断西北军的军粮。同时他与闻的私交很厚,也想拉他一同干,所以把他邀来,后见闻不赞成,当下也未勉强。至于莫润田、张钺,与韩已有默契。我则是自己撞上门去的。
当日下午两点多,韩请我们一同上了火车,向东开行,走在中途,火车忽然停住,我们不知怎么回事,心情有些紧张,还以为韩在那里要处决我们呢。韩起来说:“扒毁铁路再走。”韩下车约半小时才继续上车开行,我们虚惊一场。随后到了一个小站,站上停着一列车,一问是河南省政府的专车,由民政厅厅长邓哲熙带着一批省政府的人员,还有财政厅厅长傅正舜、高等法院院长张吉墉、公安局局长李炘、总部军法处处长徐惟烈以及梁式堂、余心清、查良钊等。他们下车与韩见面,韩说:“过不去啦,铁路断啦。”邓问:“怎么回事呀?”韩说:“我看西北几省连年闹饥荒,军民都没有吃的,况且这几年打仗打得民穷财尽,不能再打下去了。我在这里一横,谁也过不去。”邓依然笑着说:“你不想干了,我们还得往西去呀。”韩说:“到处是土匪,过不去了。”后来知道铁路已断,两列车一同开回洛阳。徐惟烈因与韩素有嫌隙,怕韩对他不利,中途溜走,跑到庞炳勋那里。庞炳勋也与韩不睦,他的队伍最后由河南西开,此时正到巩县,闻悉这一情况,并知韩带出来的队伍不多,乃决心在黑石关设防截击。韩在洛阳下车后,住在西工营房之内,把我们十个人安置在“广寒宫”内(当年吴佩孚所修的阅兵台曰继光台,台下的地下室曰广寒宫),派兵守卫,行动不能自由。
此时,韩复榘一面与驻南阳附近的石友三和马鸿逵二人进行联系,一面向蒋介石接洽投诚。他所带的二十师,在陕州发动时,只召集了他几个亲信的团、旅长,每人送了一两万块钱,对部下骗说是奉冯的命令东开,到洛阳后才表明态度,同时对内部加以清理:李文田旅原驻在洛阳,李是石敬亭委的,当即将其扣押,并撤换了石、李所派的几个中下级官长,但内部仍有些动摇不安。韩不时带着他二太太纪甘青到“广寒宫”来,问寒问暖,并说已与石友三、马鸿逵等联系好了,故意显示出同我们亲近的样子,意在拉拢我们。但我们这些人都是跟冯多年的,当然不为所动。第三天下午韩又来了,连问:“李师长呢?”待把几个人全叫来之后,韩才说:“现在我要走了,听说少云(孙良诚字)的队伍追下来了,庞瘸子(庞炳勋)也在东边截着,我不能在此久停。你们各位若愿跟我走,我是很欢迎的,否则我也不勉强。”大家说:“那么我们留在这里好了。”韩虽没有说什么,可是把脸色一沉,对他的随从说:“去告诉他们,把金谷园车站上的那几列车粮食全都烧掉。”当时李炘说:“大家全没吃的,怎么把粮食烧掉呢?”梁式堂老先生接着说:“现在老百姓全没有饭吃,如果主席用不着,何不叫老百姓取走呢,我为老百姓请命。”韩说:“那也可以,就叫老百姓快点去取吧。”梁马上给韩叩了个头说:“谢谢主席。”
韩走后,卫兵也撤走了。我们十个人,还有些随从人员,都搬到另一个营房之内。当晚大家正在计议韩走后如何布告安民的问题,李兴中的副官王革非出外探听消息回来说,韩还没有走,大家又将笔墨收起。这时有个营长随同来说:“韩主席拉队伍走,大家纷纷议论,有几部分队伍不想跟他走,请示师长怎么办。”李说:“韩不久就走,不愿走的可将队伍拉到一边躲避一下。”次日上午,韩尚在洛阳车站,下午忽然有位军法官(是洛阳军法学校的学员,姓名记不清了)满头大汗地跑来说:“你们大家快快离开此地,韩主席已派兵来抓你们,并说要把你们全杀掉。”我们得此消息,毫未迟疑,马上出了大门,走到门口一看,还缺少闻承烈一人,只有他的一个随从跟来,当即叫他回去告知闻总监,但此人回去就出不来了。大家出门之后,不知往哪里去好。我说:“这里的情况我最熟悉,快跟我走。”我带着他们穿过路南的营房,到了洛河北岸的一个土坎下隐蔽起来,由一个人向北监视着。停了一会儿,余心清、查良钊两人说:“我们装作老百姓,去看看去。”不久回来说:“我们住的营房已被兵包围,不让接近。”后来才知道,当日韩在洛阳车站上集合他的队伍,总到不齐,有人向韩说西工的几个人在那里勾引队伍。韩勃然大怒,立即唤手枪队长来,大声嚷道:“西工他们几个人在那里捣乱,想拉我们的队伍,快去把他们全杀掉。”恰巧那位军法官正在旁边,听得很清楚,立刻跑来报告。再说闻承烈因未和大家住在一起,住在另一栋房子里,听说外边有事,出来一看,队伍已将营门把住,不让出去,闻对士兵说:“我是闻总监,你们的官长呢?”一会儿把他们官长请来了,就是从前跟闻当卫士很久的杨树森。闻一见面就说:“是你这小子呀,怎么回事呀?”杨说:“主席说有人在这里勾引队伍,主席急了,叫我来把他们全杀掉。”闻说:“这全是我们自己的人,怎么能这样办呢?”杨走了不远,闻又把他叫回来说:“可不许杀一个人哪!”杨连声说:“是、是。”搜查结果,只把跟李兴中的一个手枪队排长陆振武抓住。有人说:“这小子是李师长的红人。”杨为了向韩交差,遂命将他拉出去杀了。但手枪队都是新兵,没杀过人,一刀砍去,陆向旁边一闪,用膀子一挡,刀砍在胳臂上。陆撒腿就跑,手枪队士兵没有追上,打了几枪也未打中。结果这次事变未死一人。
不久孙良诚来到,我们问他为何来得这么慢,孙说:“我们在华阴听说韩叛变了之后,大伙全很气愤,我主张立刻追下来,可是先生(指冯)哭哭啼啼地说:‘算了吧,他们走就走吧!’你看糊涂不糊涂?”我们说:“您早来一天,他的队伍全带不走。”孙说:“据前边的报告,庞瘸子在黑石关截着,韩没有打通,部队全散了,他本人只带着一些卫队落荒而逃。这个倒霉的家伙真该死。”我们回到华阴,见到冯玉祥,他的样子很难看。我们报告了事变经过和韩的情况之后,冯问:“韩在河南当主席,你们有没有难为他的地方?”邓哲熙说:“用人、行政,事事全听他的呀!”傅正舜也说:“韩要用钱,我们一向如数照给,并没有迟误过呀!”冯接着说:“全是由于我一个人昏聩糊涂,叫大家受惊。可是韩这回事,你们全打算把我蒙在鼓里,把我的眼睛、耳朵全堵得紧紧的,叫我一点也不知道,不知你们是什么意思?”那几天冯的精神受了极大的刺激,不时地掉眼泪。有一次左右的人问他为什么这样,他指着外边的卫兵说:“当初石友三就和他一样,常替我站岗,我看这个卫兵将来也靠不住。”这时冯对于他带了多年的西北军,已经失掉了信心。没有过几天,他竟过河赴太原,钻进了阎锡山的圈套。
事后大家谈起此事,因为韩复榘曾把我们十个人(我和李兴中、闻承烈、邓哲熙、傅正舜、张吉墉、李炘、梁式堂、余心清、查良钊)软禁在洛阳西工的“广寒宫”,便给这段故事编了一个名称,叫作“广寒十友”。
开封诉“苦”
陈绍岳
韩复榘叛冯投蒋由洛回汴的一些情况我曾亲身经历。当时我是冯玉祥集团最后向西撤退的人员,因韩复榘叛变,破坏了陇海铁路的交通,被阻于开封。在韩复榘回到开封时,曾到车站参加迎接,并听取他关于叛冯投蒋的原因的讲话。
韩复榘受蒋介石的贿买,于1929年夏参加冯玉祥在陕西华阴召开的军事会议后,回到河南陕州公开叛冯。由陕州乘火车东逃的途中,边走边破坏铁路,以阻止孙良诚对他的追击。到达洛阳后,又煽动他原来统率的第二十师部队向东逃窜。原拟由陇海路直趋郑、汴,因庞炳勋部在巩县黑石关一带予以截击,在西孙东庞的追击截打之下,仓皇绕道登封、密县一带东逃。
韩复榘到达郑州后,蒋介石立即发表他为讨逆军第三路总指挥兼河南省政府主席,并汇发巨款(闻系50万元),勉慰有加。韩复榘接受了蒋介石的任命后,在1929年8月某日上午9点由郑州乘专车回到开封,这列专车只挂了五节车厢,韩坐在第三节车厢内,火车进站时,韩已伫立窗口,向欢迎人员招手示意,面色极为憔悴,好像多日没有睡觉似的。这时韩已不戴西北军的大草帽,换上了蒋介石军队所戴的大檐帽。专车最后一节的车厢上,装着他在不久以前刚由上海买来的一辆新型小汽车,但此时已遍体鳞伤,满身泥土,可见其在奔逃途中是经历了崎岖坎坷的。车刚停住,他的手枪队即飞奔下车,如临大敌似的在车站内外布成了警戒网,注视着欢迎的人群。
到车站迎接韩复榘的有,留在开封的河南全省人民自卫总团(河南民团军)团长韩多峰、开封警备司令席液池等。我当时是河南全省人民自卫总团部训练主任兼河南全省警卫干部学校教务主任,也参加了欢迎行列。韩复榘下车后,同欢迎人员一一握手,并连声说:“大家辛苦了,大家辛苦了。”但表情很不自然。然后乘车直趋河南省政府,欢迎人员亦各散去。
第二天上午韩复榘在省府礼堂召集文武人员讲话,里里外外警卫森严。韩复榘本来有点口吃,这一天的讲话更显得拉杂,主要说明他叛冯投蒋有不得已的苦衷,使大家有所谅解。兹将他讲话的主要内容忆述如下:
“我这次回来,是冯先生把我逼的,我实在无法待下去了。……我这个臭主席真对不起河南3200万老百姓。我当了主席就贴出布告禁烟,为民除害,但是财政厅厅长傅正舜跟着也贴出布告要征收鸦片烟税,满街都开起了大烟馆,叫我的脸往哪里放呢!……我当主席要用500块钱,还得写印领让财政厅厅长批准才能拿钱,换个县长要得到民政厅厅长的同意,处处跟我过不去。……我当师长(二十师),但更换一个营长也做不得主,须得打电报到南京请示冯先生(冯在南京任国民政府军政部部长)。有一次,我保了一个营长,打了几个电报都没有回电。后来我又打电报去催,准不准请赶快回电。过了两天,南京用冯先生的参谋处名义给我回一个电报说,保某人任营长一案,奉谕‘不理’,此复。叫我咋个带人呢?……几个月不发经费,官兵伙食都无法维持,不要说发津贴啦(这时西北军只有津贴没有饷),我一连打了几个电报给冯先生都没有回电。后来逼得我没有办法,我又去了一个电报说,如再不发钱,部队就无法维持了。这时冯先生回了我一个电报说,我这里没有钱,你如果要钱,可以到太原找阎总司令,这不明明是揭我短,对我不信任吗!后来叫我当主席,把部队交给石敬亭,石到差后公开向二十师的官兵说,韩复榘的部下都是土匪,要不得,接着就把我的人都换了。我跟了冯先生这么多年,倒成土匪了。……尽管冯先生是这样对待我,我心里并没有什么,这次去华阴本来想把心里话说一说,让冯先生有所了解,也就算了,多年长官部下有什么呢。谁知一见面,冯先生就把我骂得个狗血淋头,叫你不能开腔。我想这样下去是没有好结果的,我这次回来是迫不得已。”说到这里,韩显出很沉痛的样子,接着又说:“今后只要于国于民于团体有利,赴汤蹈火,我都在所不辞。大家都是多年老弟兄,请放心,我姓韩的一定对得起大家的。”
韩复榘这一天的讲话主要内容就是这些,他所举的省政府贴布告禁烟,财政厅贴布告征税,以至当时烟馆林立,确有其事。至于他同冯玉祥往来的电报,外人不曾看到,但根据冯玉祥先生批阅公文的习惯和他平日对待部下的态度,也不无可能。石敬亭与韩复榘感情不睦,石接替韩的师长后大事更动部队人事,也确是事实。
韩复榘虽然口头上表示得很诚恳,但对于西北军一些老人,除非与他有直接关系的,仍然很不放心。我们也看出了这种情况,不能久待下去。在1929年9月某日的早晨,我同韩多峰就化装逃出了开封,由柳园口渡黄河到原武县住了一夜,第二天赶到新乡搭火车到北平,然后又到山西太原晋祠见冯玉祥汇报这些情况。冯留我们在太原搞联络各方面共同讨蒋的工作,这时石敬亭、李炘、韩多峰、韩占元等都在太原。冯玉祥派我同尹心田等到郑州、开封担任万选才、韩复榘两部的策反工作。他想叫万选才把刘镇华扣留起来发通电响应讨蒋,叫韩复榘的手枪团团长雷太平伺机把韩复榘劫持在开封龙亭上,逼他下命令,发通电讨蒋。因事机被泄,未能成功。万选才则在1930年参加了阎、冯讨蒋。
听冯玉祥左右的人说,在韩复榘由陕州叛变东逃时,孙良诚要追击,冯不叫他追,孙良诚没有遵照冯的指示,率队猛追,在渑池一带打得很激烈。冯接到孙良诚、韩复榘已经打起来的报告后,流着眼泪说:“那个小舅子要走,这个小舅子要追,追吧。”等韩复榘到了郑州,蒋介石立即发表他的新职,冯说:“如果不是孙良诚、庞炳勋把他打得头破血流,蒋介石还不会这样相信他,我们还可以设法喊他回来。”后来韩复榘的部下为歌颂韩复榘的陕州叛变,美其名曰“甘棠换旗”。
中原大战中的进退
孙桐萱 谷良民 刘熙众 余右尧
韩复榘投蒋后,虽然获得了蒋的大力扶植,但他也认识到蒋介石对他不过是暂时的利用,唯有乘机扩大实力,方能自保。在投蒋之初,韩本想将石友三、马鸿逵两部都拉在一起,结成一个实力雄厚的军事集团。但蒋介石却采取了分而治之的办法,委石为十三路军总指挥,马为十五路军总指挥,另调防地,与韩离开。韩虽不满,但亦莫可奈何。在军饷问题上,南京军政部对韩部也拟采用点名发饷的办法,以防止其暗中扩充,而韩却坚决要求统一领取,自行分配。此外在军政设施和人事问题上,他也是独断独行,并不完全按照南京政府的命令办事,蒋介石亦只得予以容忍。同时,韩复榘鉴于大局的动荡情况,并不是死心塌地地听从蒋的摆布,而对蒋以外的各实力派,也进行了多方面的拉拢。派刘熙众为驻北平办事处处长,主要与山西方面联系;派柴春霖去东北联系张学良;田文忠到山东与陈调元联系;靳文溪到河北与商震联系。
1929年冬,唐生智、石友三联合反蒋,韩命刘熙众赴太原,对阎锡山做进一步的拉拢,表示了对阎拥戴的诚意。阎也先后派杨文清、杨爱源到开封与韩联络,并对韩说,蒋介石为人奸诈,把持中央,排除异己,只有北方人团结在一起,共同维持华北局面,今后才有办法。韩当时装作坦率而诚恳的样子向杨爱源表示:“我之所以离冯投蒋,完全是石敬亭逼的,他在冯的面前拨弄是非,冯对我越来越怀疑。去年在华阴,冯命我过河压迫你们共同讨蒋,我当时提出异议,几乎被冯枪毙。这都是石敬亭的把戏,我惹不起他,只有躲开他。至于蒋介石的阴狠毒辣,我又何尝不知道。如果百公(阎锡山字百川)出来主持华北大局,我是竭诚拥护的。现在河南境内,都不是蒋的嫡系部队,全没有一定的主意,郑州防务现在第三路的手里,最好请百公来一趟,大家商量一下,即能解决一切问题。”杨认为结果圆满,回晋复命。阎锡山当即拨给韩手提机关枪500支,军饷40万元,以表示合作的诚意。随即以冯鹏翥部作前驱,进兵河南。但阎对韩却采取了戒备的态度,致韩大为不满,认为阎不能共事。不久阎锡山到了郑州,韩与刘春荣均到郑州车站迎接,阎下车后即住陇海花园,以为时太晚,约定次日开会。此时,韩又改变了与阎合作的初意,密谋将阎扣留在郑州。不料第二天一早,陇海路督办张连甲慌慌张张地向韩报告:“不知阎锡山为了什么事,在夜间12点多,即已化装逃走。当时阎的副官说,阎命他回去取要紧的东西,用车头挂了一辆铁闷子车,车站上不明底细,也不知阎锡山就在车上,在站外就开走了。”韩听说甚为愕然。后经调查,才知道当刘春荣与韩一同送阎到陇海花园时,曾以密函一封交与阎的随从,把韩计划扣阎的事向阎告密。阎闻悉后,即命副官告诉陇海花园服务人员说:“总司令要安静休息,有事再叫你们。”阎即夤夜逃走。韩回开封后,对他的僚属谈到此事说:“我要扣阎老西儿的事,大概都听说了。因为冯先生在山西受尽了委屈,这次我本想把阎老西儿扣住,要求他放出冯先生,否则我也不放他,以此报答冯对我旧日的恩情,不料事机不密,一下子跑掉了,全怪我谈话不留神,真是可惜得很。”
当韩计划扣阎的时候,适西北军代理总司令鹿钟麟根据冯玉祥的密示,派李炘、闻承烈二人到开封,联合韩复榘、石友三共同讨阎。韩问明来意之后说:“好极了,我们正计划着捉老西儿呢。”随即电鹿云:“榘等认为不打倒阎锡山,国家就永远不会太平。”鹿曾复电说:“老弟如果出兵打阎,我愿听老弟的指挥。”当即共同商定了联合打阎的计划。事为阎所侦知,才主动联冯讨蒋,放冯回陕。
到了中原大战将要开始的时候,韩复榘的态度,始终是依靠蒋介石,反对阎锡山的,对冯玉祥则不愿共事也不敢以兵戎相见,乃向蒋介石陈明他的部队不便与西北军作战的理由,愿赴山东专门对付晋军。
蒋介石即派韩为冀鲁豫剿匪总指挥,开始向鲁西移动。韩随即电西北军鹿钟麟云:“榘部拟即撤离河南,盼通知前方勿过事相逼。”但万选才得此消息,即命郑州部队乘势东进,同时孙殿英部亦由归德、宁陵出而截击,致韩部受了一些损失。韩的骑兵师张德顺部,原驻鲁西曹县,韩派其副官长汪明元为张的副师长。汪经常摆出监视张的姿态,使张无法忍受。此时冯玉祥派人与张联系,劝其仍回西北军,汪以此向韩告密,张愤而将汪处死,率部归冯。韩部适在撤退中,亦无从制止。韩复榘到达济宁后,马鸿逵由浦口赶来相晤,邀韩同赴徐州与刘峙会商防务,归途在兖州又与顾祝同、陈调元会谈,彼此对防务问题交换了意见。韩原为避免与西北军作战,提出到鲁北对付晋军;陈调元也感到鲁北防务重要,不敢独力承担,而蒋介石认为韩是一员悍将,他的部队战斗力也很强,以之挡鲁北晋军,亦颇适宜。商谈结果,达成了韩、陈两部调防的协议。4月8日蒋介石亲到徐州召开军事会议,刘峙、顾祝同、韩复榘、陈调元、马鸿逵均参加。决定陈部调鲁西,韩部调鲁北,委韩为第一军团总指挥,担任整个山东方面的防务。蒋介石曾对韩说“今后关于山东方面的军政事务,即请向方兄全权处理”,表示对韩的信任。并且决定陈调元的第二十六军、胶东刘珍年的二十一师和马鸿逵的第十五路军,统归韩指挥。
韩复榘接受了这一任务,一方面感激蒋介石对他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感到责任重大。当时他已听说刘珍年与阎锡山早有勾结,而且指挥鲁西的二十六军也不方便,因此颇露难色。蒋介石对韩慰勉有加,并说,刘珍年部保证没有问题。同时又派定蒋伯诚为军事联络员,对韩予以协助(实际上就是监军)。蒋伯诚是个有名的军人政客,诡计多端,善于揣摩韩的心理,他了解到韩的性格很倔强,遇事吃软不吃硬,于是投其所好,终日陪着韩吃喝玩乐,并且处处表示出为韩帮忙的样子,以此深得韩的欢心。韩头脑简单,对蒋伯诚颇为倚重,事事均不背他,因此他得将韩的真实情况随时向蒋介石汇报。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他在韩那里始终担当着一个两面人物。
5月上旬,韩、陈两部正在调防之际,陇海路方面开始激战,石友三部由考城、东明进攻定陶、菏泽,蒋命二十六军范熙绩部迎击,同时电韩:“鲁西大战开始,盼抽调三旅兵力,协助二十六军和十五路部队扫荡鲁西,至于鲁北,可暂守黄河南岸。”向鲁西进攻的是石友三的军队,韩和石关系很深,自不愿以兵戎相见,便借口鲁北晋军已开始蠢动,济南防务吃紧,电请蒋调回二十六军,否则第三路全部亦应集中济南一带,实难兼顾鲁西。蒋又复电云:“二十六军正向考城追击,不便回调,准第三路仍向鲁北急进。”由于韩坚持要将二十六军调回,蒋又不允所请,而鲁北的防务十分空虚,韩的态度,对津浦线的军事关系很大,这都是使蒋不能放心的。所以在5月10日,蒋介石亲偕陆军署长曹浩森到了济南,召集韩复榘和陈调元等开了一次会,说明大局形势和陇海路的战况。当时对韩大加鼓励,并云二十六军和十五路两部俟攻占考城,仍可调回津浦方面,归还第一军团的建制。韩当场不好坚持己见,表示服从命令。会后蒋命曹浩森对韩说:“蒋总司令对于向方兄确实很倚重,这次阎、冯的联合,内中矛盾很深,我想你是知道的,我看他们决不会成事。至于晋军的作战能力,你更清楚,希望向方兄好好地干一下,将来山东还不是你的吗?比河南就好多了。少云(马鸿逵字)兄也不愿和西北军作战,将来北调,我看也不成问题。还有一点,就是中央拟借重荫轩(韩之参谋长李树春的字)兄到军政部任次长,此后对第三路也有很多方便,不知你有什么意见?如果还有其他的困难,也可以对我说,我去请示总司令。”韩当即说:“没有什么意见,浩森兄是我们的老参谋长(指在西北军),今后诸事请帮忙,并盼不客气地指教,我无不遵从。至于荫轩的问题,他如果愿意去,我也很赞成,请报告总司令,一切都没有问题。”蒋当晚返回徐州。韩便组成第一军团总部,以张钺任参谋长,李树春为避免韩的猜疑,仍愿随军效力,未去南京。
5月上旬,晋军开始向平原、禹城一带搜索前进。从5月21日起,晋军李生达部由平原沿铁路南进,傅作义部从铁路以东经夏口绕趋济阳。23日,霍原璧师沿铁路向禹城,以一部向安仁街前进,韩复榘除派所部迎击外,并偕孙桐萱同至禹城视察,于24日将进攻禹城的晋军击退,旋又击退进占安仁街的晋军。但济阳方面,因受晋军压迫,退守黄河南岸。29日晋军冯鹏翥部向东阿前进,30日即到东阿渡口开始渡河。当时韩复榘综合各方情况,向蒋报告:“连日敌人大举南犯,进攻禹城,已被击退。唯敌以重兵由铁路两侧绕攻青城、济阳、齐河、长清,并有一部从利津渡河,已至青城界内,敌冯鹏翥军由东阿渡河,职正派队堵击。胶东土匪多受阎委,泰安大汶口有匪三千滋扰,仍请令调十五路军北来,以策后方安全。”同时蒋伯诚亦电蒋报告:“东西两路敌军大部渡河,韩总指挥分遣徐旅、万旅驰防,仍感兵力不足,职向韩总指挥建议放弃河北,韩不愿意,仅将荣旅及重炮撤回南岸,如何请电示。”蒋复电准予撤守黄河南岸,将铁桥拆毁,俟肃清南岸再行北进,并准遣十五路军北上。6月2日韩部均撤回南岸,将黄河桥拆卸。由东阿渡河的晋军,因未遭到蒋军的有力抵抗,故得以长驱东进,直逼泰安,威胁着济南的后方。韩即电蒋告急,蒋伯诚亦电蒋请催马鸿逵部迅速北开,并云:“泰安万一有失,韩意只有撤赴胶东。职已请韩确保津浦路交通,不得已时务向泰安、兖州撤退。”6月18日长清以西的晋军开始进攻,泰安以南的大汶口、南驿等处均有晋军便衣队活动。21日晋军全面进攻。24日,韩军被优势晋军压迫,退守济南以西阵地,济、泰交通断绝。韩以援兵不到,决退胶东。25日放弃济南,各部向周村方面撤退,同时十五路军马鸿逵部亦放弃泰安,向兖州方面撤退。
中原大战开始后,蒋介石即以全力投注于陇海线方面,企图一举击破阎冯联军主力,解决战局,所以不惜给韩复榘以各种鼓励,任命他为第一军团总指挥,使其担负鲁北防务。但是韩也看得很清楚,所以始终珍视他的政治资本,在鲁北几次战役中,但求应付交差,不顾牺牲实力,唯在青城之战,韩却亲自指挥打垮了晋军的进攻,意在保持撤赴胶东的后路。至于确保津浦路交通的问题,虽有蒋伯诚的建议和监视,竟未予以置理,最后济泰交通断绝,造成了不得不向东撤的局势。韩之所以蓄意东退,即为闪开正面,避免首当其冲,退到胶东,可以进退自如,不受拘束。但韩的这一举措,使蒋介石大伤脑筋,在津浦线上不得不另行抽调重兵,组织作战。
韩复榘于6月24日指挥第三路各部向胶东撤退,总部移驻潍县。27日以后,青城方面晋军开始出击,并有一部进出广饶。韩以北面受敌人威胁太大,遂令各部次第转移至淄河东岸布防,与晋军隔河对峙。烟台刘珍年部曾奉蒋介石命令,要他服从韩的指挥,但始终态度暧昧,此时以掩护韩部右翼为名,派其骑兵团至昌邑,以一旅开进掖县。韩派参议靳文溪前往联系,据称:“刘表面上表示得还不坏,看他的目的在保全实力,暂时对双方均不得罪,我军如反攻济南,不致有其他动作。”
韩复榘以晋军秦绍观、丰玉玺等部陆续向胶济线增援,乃电蒋报告情况,并请速派援军由津浦线反攻济南,以分敌势。可是蒋的复电,空言反攻,仍不外鼓励敷衍之词,使韩大为失望。在此期间,刘珍年部忽然表现积极,冒雨向掖县集中,另有两团人一度开至高密境内,复又折回平度,调动频繁,益增韩的疑虑。韩为备万一,急调高密手枪旅的一团回驻潍县,以便对刘部戒备。另外诸城的高桂滋部,相距甚近,亦不无后顾之忧,三面受敌,使韩益感进退维谷。
7月16日,济南商会会长马良前来益都见韩,为阎奔走和平。对韩说:“阎总司令决不计前嫌,如果双方息争,山东商民同深感戴。”韩在此时对马也不便得罪,当表示:“我很感激老先生的厚意,现在只要人家不打我,我保证也决不去打人,请先转告对方停止进攻,我绝对尊重民意。”韩对马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也没有谈妥息兵言和的具体办法,马以不得要领,返回济南。其实,这时韩的打算,是退到胶东躲避一下,暂取观望态度。他曾一再地对幕僚们说:“咱们能打就打,不能打就上山(指沂蒙山区)当土匪。”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晋军不积极打韩,韩决不会主动打晋军为蒋卖力。况且阎锡山还派有代表傅存怀驻在韩那里(一直到反攻济南时,韩才将傅交孙桐萱送其过河北返),阎、韩之间是有可能取得谅解的。阎锡山如果在攻下济南之后与韩取得谅解,集中主要兵力沿津浦线南下,蒋军此时在这方面兵力尚很薄弱(正面只有马鸿逵一个师,夏斗寅部刚刚开到),直捣徐州是很有希望的。但阎锡山计不出此,而是把四个军使用在胶济线对付韩复榘,而津浦线则因兵力不足,前进迟缓,给了蒋介石以调遣援军大举反攻的时间。
这时,冯玉祥、石友三交相电韩,请其早日表明态度,共同讨蒋,连续催促,韩也未表示拒绝,并以此情况就商于蒋伯诚,借以催促津浦路的反攻。蒋伯诚也很同情韩的处境和意见,先后代为电蒋,希望津浦路26日的反攻勿再延期:“津浦路反攻一再延期,向兄处境甚难,现与冯、石、张(荫梧)等暂取敷衍态度,诚度日如年。向兄意,如26日津浦路再不反攻,则无法支持,只好自请病假;如总攻日期不延,三路当拼死出击。派兵由青岛增援一层,亦不必实施。职视此情况,无可再缓,请仍命蒋、蔡、李各师加入津浦总攻为祷。”接着又去电云:“向兄非灰心与不镇静,亦非怕三路牺牲,诚以溜河阵线于津浦总攻前,万一有失,则刘、高等部及孟昭月的别动队,必立即发动,如此,即为晋军增兵二万,于我全局影响甚大。现战略既定,向兄决固守原阵地。如津浦总攻,不问李师到否,可立即出击。”蒋伯诚一方面电蒋告急,另一方面请韩与冯、石等去电应付,先说“待与阎总司令妥商后再行宣布”,继云“俟领得本月份饷项即行发动”等,希图缓和晋军的进攻。但是韩这个缓兵之计对张荫梧并没有发生作用,张一方面命正面继续猛攻,一方面亲自督率大部从北面绕攻韩的后方。韩复榘以守备兵力单薄,穷于应付,下令向昌乐以西撤退,并命参谋处写了“以腹背受敌,不得不向后退”的报告,托飞机队张队长带至刘峙,请其转陈于蒋,并于6月28日发出下野通电。这一举动,又使蒋介石大伤脑筋。
此次,韩部由淄河东撤,原拟退守昌乐南北之线,以各部队在撤退时正面的晋军步步紧逼,加以退路上仍须随时排除阻击的敌人,且战且走,以致未能在预定的阵线稳住脚步。韩睹此情况,只得改令退守潍水东岸。因潍县位于潍河以西,不便弃守,乃留置二十师之赵心德旅守城,总部移驻高密。此时各部队损失很大,韩的意气甚为消沉,颇有山穷水尽之感,于是流露出放弃铁路沿线,转移沂蒙山区之意。蒋伯诚闻此消息,大为恐慌,乃邀集孙桐萱、曹福林、谷良民三师长共同计议,他们一致认为韩的下野通电于军心士气影响甚大,不但不能缓和当前形势,反足以招致敌人的乘势进逼;况此时津浦路业已发动总攻,而且援兵指日可到,唯有振奋士气,固守待援,不容丝毫动摇。乃由三师长联名发出挽留韩的通电,并同去见韩陈明大家意见,向韩保证固守现在阵地,俟援兵到后,配合反攻。韩表示说:“大家的意见我也同意,好吧,咱们就撑撑看。”
7月31日晚,津浦反攻的消息到来。同时韩奉命为胶济路的总指挥,李韫珩、刘珍年两部均归调遣,一俟李师到达,着即配合津浦方面向济南反攻。
8月1日,蒋命马鸿逵到高密见韩,代其进行鼓动工作,韩始释然,愿继续负责。此刻刘珍年见津浦晋军挫败,亦派人向韩联系,愿听指挥。
3日,李韫珩全部在青岛登陆(编为十六军辖两师),韩派参谋余右尧往迎。韩的参议刘熙众亦随李北来,并在上海领到大批军需物品,从此韩部情况渐渐好转,士气为之一振。
5日,李韫珩到高密与韩和蒋伯诚会商反攻计划,决定以二十二师任右翼,向潍县以北的寒亭;以二十九师任中央,沿铁路沿线向潍县;以第十六军任左翼,向潍县以南地区分别挺进,以二十师及手枪旅为总预备军,均限于6日晚以前在潍河以东原地集结待命。同时通知潍县城内的赵旅,准备在反攻开始后相机出击,袭扰敌人后方,并电请刘珍年部即向昌邑、寿光挺进。部署既定,7日展开总攻。由8日起,两军展开激战,韩军两翼进展甚速,潍县赵旅策应夹击,10日晋军不支,全线溃退。韩亲临前线督战,当日进驻潍县,命令各军乘势追击。12日第一线部队即已进出于桓台、淄川之线。获悉晋军李服膺、冯鹏翥两军已回援济南,其余晋军已由青城开始渡河北撤。韩令二十九师向西北猛追,力求歼敌于大河南岸,自率二十师昼夜兼程前进,企图超越第十六军部队先入济南。不料15日十九路军蒋光鼐部已克济南,17日刘峙到济,韩即赶来相会。
韩与刘峙连夜会商追击部署,决定刘珍年部由蒲台方面渡河,第三路各部由青城、济阳间渡河,第十六军由济阳、泺口间渡河,十九路军由泺口平阴间渡河,以上各部统归第一军团指挥,继续北进。至第二军团的部队,已奉令仍回陇海路方面作战。蒋光鼐虽已受命为济南警备司令,但表示谦辞,仍愿率部渡河北进。旋接蒋介石电,令刘峙即日回陇海路指挥,所有山东军政事务,均由韩复榘全权处理。
退往黄河北岸的晋军,已七零八落,残缺不全,沿河构筑工事,不时隔岸炮击。第三路军务部及第十九路军,准备分由青城、济阳、平阴渡河北进。
蒋介石于21日亲飞济南,召集各将领会议,决定第一军团暂不渡河。所有十九路军、十六军和第二军团各部,于解决残敌后,均仍回陇海、平汉方面参加郑州会战。委韩为北路军总指挥,以孙桐萱为济南警备司令。蒋当日飞返柳河。
从此第一军团各部与晋军隔河对峙,晋军亦损失惨重,无力反攻,所有残留在长清、泰安和胶济路上的部队,相继缴械投降。诸城高桂滋部乘韩部监视松弛之际,突围由利津渡河北去。至9月中旬,东北出兵,晋军西撤,韩部乘机进驻黄河以北,与东北军取得联系。
韩复榘在中原大战中,蓄意保存实力,他的撤退胶东和通电下野,均使蒋介石大为头痛。且在作战中与冯玉祥、石友三藕断丝连,蒋尤不悦。当战后蒋发表韩为山东主席之先,曾表示踌躇,终以曹浩森认为有言在先,力为陈请,始获实现。蒋在战事结束后的政治报告中,曾有“韩总指挥复榘深明大义”一语,盖蒋仍将对韩利用一时也。
许愿
陈积善
1930年阎冯反蒋战局开始前,蒋介石把第三路总指挥兼河南省主席韩复榘,调往津浦线济南以北地区,沿黄河南岸布防,以少数斥候部队在黄河北岸警戒,与晋军傅作义对峙。蒋介石获得情报,阎锡山在拉拢韩复榘。若阎韩果真合作倒蒋,则津浦线上晋军可直下徐州,中原战局势将全部瓦解。为了拉住韩复榘,蒋介石特派国民政府参军长贺贵严为国民政府主席济南行辕主任,指挥津浦线作战部队。贺贵严随带秘书贺景循、机要主任贺祝龄,参议陈积善、随从副官陈岳青等,并配附无线电台及军用飞机,去济南羁縻韩复榘。贺到后检阅韩的部队,重新布置防线,韩对贺口头上表示服从“中央”。但贺窥韩之意图不稳,故在济南停放防变飞机,注油待命。迨陇海战线紧张时,韩部自由移动,在济南市各经纬路口,密布步哨,封锁城门,山东省政府职员,非有第三路总指挥部的通行证,不能自由出入,陈调元亦手慌脚乱,向贺贵严请示,贺答复陈不必惊慌,他对韩还有把握。于是贺对韩做最后摊牌的谈话,说:“中央正在调集大军,消灭阎冯大有把握,你能拥护中央到底,将来战争结束,你自有功,将酬以山东省主席之职。”当时我以随员身份,曾参加谈话,韩复榘审度利害以后,转变态度,把阎锡山给他的关防印信、密电本交出,决定拥护蒋介石。韩复榘与晋军作战后,蒋介石即把陈调元改调安徽,任命韩复榘为山东省政府主席。
注释
[1]1927年11月豫东大战中,韩、庞两部从北、南两面会攻归德,韩部首先入城,正在缴敌械时,庞部亦由南门入城,收缴南城敌械。韩闻之乃命谢会三旅卡住南门,扣留庞部所缴军械,说归德是他们攻下的。庞愤而哭诉于鹿钟麟,鹿从中调停,保证请冯玉祥要还所缴之械,才获解决。
[2]另一说50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