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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野蛮

因为村民们帮忙,邹四端的日子好过了些。突然闲下许多时间,就研究起自己这个残破的身体。

所谓研究,就是脱光了一寸寸摸遍自己全身。他总怀疑自己是哪里带伤了,所以才搞得半废似的,走个路都如此艰难。

“这……这是骨头吗?”

邹四端摸到肋下,有几块菱形的硬块,于肋骨是格格不入,却又浑然一体,说不出的怪异。同样的硬块,在别处也摸到许多,邹四端虽然纳闷,但也不明所以,先顾着将全身验了一遍,最后发现,自己的皮肤真是好极了!

“哇,好光滑。”他衷心地发出赞叹。

这可比记忆里许多桃李年华的少女肌肤都细嫩得多了。

难道自己失忆之前还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

他呵呵苦笑两声,自嘲不已。反正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不是贵族又怎样。况且沦落到这个地步,谁还记得他?有道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我身上一道伤疤也没有,肌肉也很紧实,体格也够强壮,怎么总像身体里有什么禁锢似的呢?”他突然想起那些硬块,不禁怀疑,“难道真是这些硬块的原因?”

他不停地去摸,无论怎么摸,都觉得硬块跟骨头是一样的手感,就算有问题,难道连骨头一起翻出来不成?

邹四端心里又泛起恶寒,这可不行,或许我这是天赋异禀,骨骼惊奇,天生长成的也未知。

“唉,如果能照个x光什么的就好了……”

除身体里那些硬块以外,左手的残缺也颇让他在意。看那碗口痕迹,既不是血痂,更谈不上疤痕,反而像生长中的肉芽,颜色鲜红,十分丑陋。他也不觉得痛,只在夜深人静时,偶尔能听见断腕处,有仿佛野草生根的轻响,就像肉芽也在生长似的。他起初觉得惊奇,心里怀着侥幸,以为断手能重新长出来,但数日观察中,并未发现肉芽有什么明显变化。

除了身子笨重迟滞,左手残缺,其他的方面,倒比常人还优越很多。譬如他的听觉,如何灵敏倒是其次,怪就怪在,他能仅凭声音就‘看’到说话人的面貌。目前只能用在活物上,死物的声响,他还感受不深。再有就是视觉,他在黑夜中也能视物,而且瞧得极远,当集中精力时,甚至连十米外蚂蚁的触角都尽收眼底。还有就是他的力气——虽然被当成废物一样照顾,但老实说,挑水的重量对他来说根本是轻如鸿毛,就是行动不利才备受牵制。

他为了验证自己的力气,在院子拿着打糕用的,数百斤的石墩试了好久。他发现自己几乎是拿着石墩当玩具耍,直耍到黄昏,还不觉丝毫疲累。

“喂!你干什么!”

隔壁的大娘照例送饭来,见他这样大吃一惊。以为这傻孩子是要拿石墩自杀,忙跑过来,一把夺过石墩,推开邹四端。

邹四端傻眼地看着大娘抱着皮球似的抱着石墩,心里升起的那点兴奋,一下给浇得寂灭。

他还以为自己是天生神力,谁知道原来这世上的人,都有这种本事!

“你个瓜娃子,怎么能想不开呢!”

他木然听着大娘的教训,也不反驳,最后才淡淡说:“我知道了。大娘,谢谢你送饭。”

便抱着一盆粥一碗小菜进屋,从此远离妄想。

……

在入秋前十天,等得心焦的村民们,终于等来了老张一行。随老张而来的,是七名头戴斗笠的男人。

村子里打起十声梆响,长老召集村民在土坡开会。老张先行回家,正好跟邹四端碰个对头——他本来行动缓慢,听到梆声,才背着奶奶出来,所以落在最后。

“娘,你安康。”老张先在地上磕了头。问:“你怎么背着奶奶出来了?”

邹四端笑道:“奶奶太久没见你,想你了。而且,我也想带奶奶出来透透风,顺便瞧瞧战士们长什么模样。老张叔,你带回来几个战士?”

老张说道:“七个。”

“厉害吗?”

“厉害。”

老张比平时的话更少了。

邹四端知道,他心里必定有一把熊熊烈火在烧。这火折磨了他十数年,不能发泄还罢,一朝能够发泄,他就重新忆起被炙烤的疼痛了。

凑近人群时,就听见尖声大笑,一个鹤立鸡群的大汉在耍猴棒,耍得分外滑稽,惹得村民们喜笑颜开。

“这就是招募来的战士?”

邹四端默默一数,总共有六个大汉,生得都好高大,比村民们直高出两个头。除了耍猴棒的大汉,脸上抹了猴妆,其余五个只是寻常模样,抱着膀子,懒洋洋地随村民一起发笑。

“还有一个在哪?”他问。

老张也不应声,带着邹四端再往前走,挤进人群,看到地上有一个捆成虾的人,惊恐地挣扎着。村民们不时左一脚、右一锄,去砸打那人。而扮猴戏的战士,围着他跳来跳去,手中的铁棒,虎虎生风,一下近及他鼻尖,一下又点碎他身边石子,更吓得他滚进油锅一般,挣扎不休,嘴里呼呼地出气。

耍猴戏的战士嘴里念念唱道:“俺这里祥天霭霭,他那里,他那里冷气凄凄。俺这里一般雄心多智慧,他那里千般魔力逞机宜……”

和着村民们或吼或叫,或笑或嚎,真像是群魔乱舞。

老张说道:“田二祚先生发现有贼人哨探,就给他拘了回来。”

原来这耍猴戏的叫田二祚。

邹四端弯下腰,让奶奶也瞧个热闹。

他则往土坡下看去,那里村中几个有辈分的,正和长老及一位四尺来高,白须及地的老人说话。

——那老人就是第七个战士?

邹四端侧耳细听,凭着耳力听见他们议论。

“贼人招供,他们不日就要来犯,咱们必须置办兵器,修建工事,村里人力也要归我们调遣。”那老人口气颇大,语声却出奇地温和。

“其他的好说,只是要置办兵器……”村里长辈说着话,大有囊中羞涩之叹。

老人却笑道:“不需多花钱,只要即日开炼红土,制成兵器,到开战就是一大杀招!”

长辈们光是想到掏钱就觉得肉疼,听得要动红土,更是割肉一般,连忙摆手道:“不可,不可!”

长老却道:“可以,就这么办!”

他力压其他人的抗议,提起手杖,把反对的人打走,呵斥道:“不用你们添乱,都滚!”他望着笑眯眯的老人,道:“乡民愚昧,只知劳作,连事理也不分,让老先生笑话啦。”

长老已经很老,但看他的应对,执的却是晚辈礼,还口称‘老先生’,那这长须老人究竟该多老?

邹四端正偷听时,忽然一声惨叫,村民们欢呼起来。

原来那田二祚玩腻了猴戏,举棒落下,将那贼人的脑袋砸成了八掰儿。村民一边欢呼,一边涌上前,对着碎尸踩踏不休。

看看时候不早,长老再敲响梆子,令众人安静下来,当众宣布道:“他们七位就是咱们村子的救星,大伙儿给救星磕头!”说着率先磕了头。一时扑扑跪下大半,嘴里都喊救星、恩人,七人连忙去扶,但哪里扶得过来,只好硬着头皮生受了。

邹四端因背着奶奶,跪不下去,就站着没动,意外的是,连老张也没动,他神情木然,深深地望着残尸,不知想些什么。

“这位老先生姓乔,乔老先生。”长老介绍道,“他老人家历经三次大战,是百死而还的大英雄!今后,咱们村子所有人,都要听乔老先生的差遣,谁要是不听话,就跟贼人的下场一样!”

长老这么一发狠,村民连粗声都不敢出了。同时心里微妙的转了个念头,是啊,贼人也知道疼,也会死,也会怕,跟咱们是一样的。一棒砸下去,照样是脑瓜破碎,脑浆遍地,又有啥了不起?

乔老先生眼神示意,便有个脸上带疤的战士出来,单手将无头贼尸高高举起。乔老先生指着尸体道:“自古以来,开战前就要有活物来祭旗,意思是先让神灵见见血,让他习惯一下。看起来神灵是个晕血的,只怕胆子也小。咱们好心先拿这个贼人做示范,让神灵有个准备,因为接下来去他那儿的,一个更比一个惨!”

那带疤战士狞笑一声,两只手在贼人身上拆,拆烤全鸡似的,把个贼人四分五裂。邹四端心里直跳,几乎呕出来,扑面的腥风,将他对地球上平和安详的记忆,吹得一丝不剩!

这才是现实啊!

他感到双股战战,心快跳了出来,终于彻底认清自己所在怎样的世界。

而村民们早已见惯了,对此只有兴奋欢呼。几个小儿更是扑过去,在血浆里摔跤,去抢贼人的心肝!

邹四端冷眼旁观,心里暗叹,这些战士们,本领还不知道怎样,但这手拿贼人祭旗的好戏,真是够刁钻。村民们性子里的野蛮被激发出来,正好将心底那点对贼人的惧怕,彻底压制下去。只要七个战士得力,就不怕村民们再退缩了。

果然,只要见了血,人和动物都是一样的,性子里难免会生出‘野’味。

乔老先生又说到从今夜起,要倒班干活,日夜不休,村民更无异议,纷纷答应。暂且回家吃了晚饭,再行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