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泗州城中一行黑衣人护着陆宣与一群兵士且战且退到泗州北门,眼看陆宣身边的黑衣人越来越少,领头的冲着陆宣大声呼喊:“大人快走!城外有人接应!”
陆宣不是那扭捏之人匆匆抱拳致意后迅速撤到城外,只见一辆马车已经恭候多时,陆宣上车后没有理会城中的厮杀立刻向徐州方向奔去。当那群兵士将城中的黑衣人全部杀掉后望着远去的马车领头的校尉说道:“快派人通知侯爷陆宣被劫走了,其他人跟我追!”
一时间的泗州又恢复黑夜的宁静,陆宣坐在飞奔的马车上脑中一直回忆着最近的事情,自己的部下叛变后迅速封锁消息一直将自己软禁在泗州府衙,来往公文信报都是这帮人以自己的名义发出的,最近泗州城中从南边增加不少兵力压迫徐州,致使泗州与徐州之间的关系越发的紧张,陆宣正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来自砀郡的密信试探自己对徐州的态度,陆宣本来还怀疑来人的身份,当人那人拿出自己送给蒙琰的生辰礼物时这才放下戒心,当知道囚禁自己的这股势力居然来自金陵时陆宣立刻就明白了。
“大人!追兵来的紧前面的路我等就不能护送了,大人保重!”马车传来急切的声音将陆宣从回忆中拉回来,这时候陆宣的心中生出一股悲伤之情,为了自己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陆宣没有回应不是他铁石心肠,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不知道颠簸了多久,陆宣没有听到身后追兵的声音便撩开马上的帘子才发现天边已经泛起鱼白,这是天亮了,驾车的兵士背上中了一箭已经奄奄一息,见陆宣探头出来虚弱的说道:“大人,我们快到睢宁了,不过现在还在泗州境内,大人还是小心些不要出来。”
“无妨,追兵一时间过不来,你受伤了休息一下我来驾车吧。”陆宣环顾四周环境感觉已经基本安全,看着受伤的驾车人不忍他辛苦下去。
“护送大人是我等的死命,大人还是回车里小人坚持的住,若是您有了闪失,小人百死莫赎。”那人虽是虚弱但拒绝陆宣的语气很是坚决。
陆宣知道这些人都是密谍死士便不再坚持,不过陆宣有些疑惑护送自己的这帮死士跟宋博的死士差别很大,这些人果敢坚毅,更让人意外的是很有教养似乎都是读过书的人,再加上他们自己承认是砀郡来人,大致确定这是蒙琰的人。陆宣突然笑了,原本他觉得自己还能和蒙珙一较高下,现在这种想法却是一点都没有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属下背叛让他心灰意冷,再看蒙琰小小年纪便把砀郡经营的滴水不透还培养出这样的密谍,看来这徐州换主人了,自己作为老派的人要低调些才是,也许效忠蒙琰会是不错的选择。
不同于化险为夷的陆宣的放松,此刻的杨烈有些焦头烂额,不是因为幽州郭开难对付,是因为对自己眼前被捆着的谭纪而苦恼,自己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把这混蛋生擒,三番五次的劝降都不予理会反而每次都破口大骂自己,若不是韩靖的屡次劝解和章柔凝的书信早就杀他十几次了。
“逆贼!你有何面目面对为国尽忠的老国丈!要杀便杀,我谭余勉绝不认贼作父!”谭纪凌乱的头发狰狞的表情在杨烈眼里像是一个疯子一般。
“我说谭大人,你每天这样累不累啊!你既然提到我爹我就和你聊聊,我爹为朝廷卖命到死都无怨无悔,朝廷是怎么对我爹的,尸骨未寒之际就把我爹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还拉拢我大伯大哥对付我,这样的朝廷我为何要效忠!”杨烈的脾气也上来了,声音越说越大。
“你杨家深受皇恩即便是皇上要将你收归朝廷你也应当效仿晋阳郡公,你此举还有人臣之道吗?”谭纪也不示弱。
“迂腐!愚蠢至极!我杨家只是开头,你不看看裴嵘大将军为朝廷平定西北,现在落得什么境地!我这么做只是自保罢了。”杨烈将心中的不满与悲愤全部发泄出来。
谭纪哑然,如今皇帝薄情多疑而且任人唯亲在朝时就多次劝谏皇上要善待杨、裴,可是皇帝觉得这两家对皇权威胁巨大一直想方设法的打击削弱两家势力同时又刻意的扶持宋博、谢霁等人,这才造成如今四分五裂拥兵自重的状态,在发现其他势力壮大之后没有去制止反而又重新扶持新的势力导致如今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他不赞成对杨烈逼迫太甚,他认为应当先平定内乱安抚天下百姓削减各方势力而后选用贤才充实地方弱化各方势力的影响,可是皇上不但不听还将自己打发到河北之地,多少有些心灰意冷。
见谭纪不说话,杨烈知道戳到了他的痛点于是趁热打铁道:“余勉兄你认为这如今朝廷还有指望吗?皇帝反复无常的分权收权天下谁人不寒心,你看看这河北之地以前什么样,再看看现在什么样,我杨某人不敢说恢复到平宗朝时的繁荣,但至少百姓能安居乐业了。”
谭纪垂下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杨烈让人将他带下去好生安顿,杨烈知道这么多天终于达到了初步的目的,他深知对谭纪这样的人不能逼得太紧,给他个空间让他好好思考是最好的。突然,已跨出大门的谭纪回头说道:“杨将军,据说紫华学院在魏郡有别院?”
“余勉兄有兴趣?”杨烈有些意外。
“若是将军允许的话我想去书院看看,可否?”
“当然,紫华书院尽是寒门子弟更是延请了不少大儒名士教授课业,杨某记得余勉兄来河北之前是著作郎,若是有心学院乃是求之不得的。”杨烈心中大喜,谭纪没有选择继续强硬下去而是选择去书院说明已经心动,这便是好的开端,终究是在魏郡对谭纪的收服也不在一朝一夕。
“多谢将军,上谷民弱还请将军怜惜。”谭纪诚恳的说。
谭纪走后杨烈静下心来盘算着幽州的事情,郭开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在杨烈大军抵达幽州城下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将所有兵马收缩在幽州城内,杨烈等人看到后都没有打下去的兴致了,用韩靖的话说就是:“幽州城那么大,吃喝拉撒都得靠外面供给,这郭大爷脑子是被驴踢了居然将所有人都塞进去,我们就算不攻城他们都得让屎尿给熏死!”话说的不雅但是确实是有真的。杨烈此时所想的就是拿下幽州后该如何与三面的邻居相处,西边最大的势力是乔庭飞是十三骑的老人只要自己不倒他还不会过分,北面是投降的蛮族和漠古族的人,自从父亲和裴嵘将以狼戎为首的蛮族击溃后更北面的漠古逐渐崛起,甚至有想南下的想法,将来必是大患,现在自己还没功夫管他们;现在亟待解决的是东边的慕容氏,慕容烽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并且有足够的能力入关征伐,目前因为慕容熙的关系暂时还能稳住,但慕容氏不是甘于人下的人,从慕容熙军中办学受到反对到如今辽东各郡都在主动吸收人才入驻,而且从章柔凝那里得到了一个让杨烈震惊的消息,主持办学的不是慕容熙而是几乎从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慕容珏,慕容熙努力多年在部族中宣传中原文化都不见效果,而这个慕容珏只用了不到三年的功夫将辽东打造成不弱于幽州的繁荣,要知道幽州虽是这些年经历战乱肆虐比不了太原、徐州这样的通都大邑,但相对其他郡县来说还是繁华的存在,若不是辽东在关外必然能取代幽州的地位。
“将军,郭开那边来人说要谈判。”韩靖的声音打断了杨烈的思绪。
“良钦,魏郡那边情况如何?”杨烈没有理会韩靖通报幽州派人谈判的事情。
“不大好,虽然裴泽将军尽力拖住李岩大部,但是河洛兵马势大已经危及临漳,现在傅粲将军赶回去驻守,再加上夫人和杨长史的助力短期内应该是没问题的。”
“嗯,将幽州来人乱棍打出去,让他告诉郭开谈判是不可能的,给他一天时间考虑,我杨烈只接受幽州效忠。”杨烈态度十分坚决。
韩靖先是应下军令,这是规矩,杨烈的规矩,令出必行不容置疑,但是对于他这样亲近的人杨烈允许他们在接令后说出自己的想法,韩靖皱了皱眉头说道:“将军这样会不会太激烈若是郭开一直死守怎么办?”
“不会的,郭开这么自负的人现在让人过来和我谈判说明幽州城内状况非常差,而且我们自己也不能耗在这了,魏郡甚或说是整个屯田卫都在长孙誉的强压下硬抗,砀郡那边突然断了消息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我们必须立刻解决幽州的事情回转魏郡。”杨烈耐心的说道,他觉得有必要将现在的局势跟韩靖讲清楚,因为他打算攻下幽州后让韩靖留守。
“若郭开死守不出怎么办?”韩靖不放弃这种可能性。
“那边日夜攻城,三日内必须让幽州低头!”杨烈握紧拳头重重的锤向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