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是一个颇具争议的时代,一个我们既熟悉又陌生的时代。对于民国控来说,它是一个充满吸引力的时代,富有创造性的时代,出现了文化的辉煌,有一大群可爱可敬的人们。
抗战时期,由三所大学临时组建的西南联合大学,教学硬件和居住条件都极为简陋,师生们经常吃含有沙子的杂粮。为了上课,老师们每天要走几十里的山路,却从不迟到。下大雨时,破旧的铁皮屋顶教室,雨点如豆,仿佛一曲交响乐。联大的教授们穿着各异,戴礼帽的,披旧毡的,穿破皮鞋的,不管穿什么,都不改名士风范。教书育人,一丝不苟;刻苦学习,废寝忘食。昆明的茶馆曾经是师生们的第二课堂,他们在茶馆里批改作业,撰写论文,谈论时局,那是当年昆明的一道风景。
民国美食,让人垂涎欲滴,会吃的大家不少,但仅仅会吃是不能成为美食家的。一盘鸭胰如何成为名菜?取个什么样的佳名?“美人肝”与美人无关,却与教授有关。
时光倒流,到东兴楼这样的大饭店就餐,千万不能敲盘盆,敲盘盆表示对服务的不满,饭店掌柜听到就会过来赔不是,当班的跑堂就要卷铺盖走人。跑堂有跑堂的殷勤,食客有食客的风度。
鲁迅喜欢美食,他在北京时吃遍天下鲜,最爱广和居;大名鼎鼎的教授胡小石会坐在路边吃臭豆腐;季羡林常端坐街头饭摊的长板凳上品美食;王世襄爱到常三小馆借灶,自己当厨子……
民国的时尚,至今仍被人们津津乐道。宋美龄一生钟爱旗袍,她的衣柜中有上百件旗袍,依据季节和场合变化,选择不同面料、不同色彩、不同款式的旗袍。她从不穿裤装,家中有专门为她制作旗袍的裁缝。林徽因才华横溢,穿衣打扮也可圈可点,那张穿着培华女校校服的照片,彰显了她清雅的气质;那套流苏头饰的东方式婚服,竟是她亲手设计、制作的,令人刮目相看。文艺范儿的张爱玲更是一位服装控,喜欢在服饰上标新立异,欣赏她的服饰,品读她的书,就仿佛欣赏一件放置在箱底已久的旗袍,轻轻抚去浮尘,烫平褶皱,依旧靓丽。南方交际界领袖唐瑛,向来不在街上买衣服,她的衣裳都是“私人定制”,是独一无二的。陈云裳的烫发,阮玲玉的义乳,徐来的连衣裙,是明星们引领的社会潮流。朱自清的披毡,闻一多的长衫,夏丏尊的帽子,老舍的中山装,徐志摩的洋装,则是民国文人的标志,彰显文人的精神与风骨。
中国人向来讲究居有定所,民国人也不例外,无奈家国有难,流离失所是常有的。杭州的风雨茅庐,见证了郁达夫与王映霞的爱情传奇。只是茅庐禁受不住风雨的侵袭,风雨之后未必都有彩虹。南京傅厚岗的危巢,正如徐悲鸿落成时的预测,无枫堂无枫而有风。境由心造,傅抱石栖身在重庆金刚坡下的农舍,光线极暗,他推门遥望自然山林,泼墨挥毫,巴山蜀水,雨雾迷蒙,演绎出独创的“抱石皴”,“山色空蒙雨亦奇”。
驴友是当下时髦的名词,其实民国时期就有“驴友”了,骑毛驴游玩就是自助游,悠闲自在,沿途的风景自有独特之美。“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三五结伴的马车游也很潇洒,老马旧车铃铛响,颇有“疲车羸马招摇过”的意境。
当高铁拉近了城市的距离,一路车轮哐当响、一夜到天明的乘坐慢车的感觉正在远去;江上枕波听雨眠的乘船体验也会慢慢消失。快与慢,哪个更好,确实不能用非此即彼的方式来评判。
玩虫遛鸟驯鹰,容易使人联想到八旗子弟的形象。民国时期,有一位玩家,热衷于捉蛐蛐、养蝈蝈、架鹰捉兔等所谓“没正经”的事,却玩出了学问,玩出了文化,他就是被誉为“京城玩家”的王世襄。
书画、收藏界,更是大腕云集,处处故事。丰子恺为恩师绘《护生画集》,张大千退王府收名画,张伯驹为保国宝散尽家财还险些丢了性命……他们的情怀为后人慨叹。
曲艺电影在民国时迎来了黄金期,戏曲界、电影界的名角名旦,至今人们仍记得他们的名字,怀念他们的音容,演绎他们的故事。
民国时期,社会动荡,国难当头,普遍来说物质生活条件不佳,但是文人学者的生存空间比较宽松,社会地位很高。他们对物质生活并不苛求,可是精神世界却很丰富。胡小石经常被学生冒名签单蹭饭,月底发现饭馆记账超标了,他一笑而过;秦淮河上的画舫时常载着吴梅与他的学生随波逐流,吴梅吹着洞箫,让学生们在十里秦淮的氛围中感受曲调,或者在酒家设宴一桌,让学生们填词谱曲打牙祭。遇到寒门才子,教授们会竭力提携、帮助,不求回报。罗尔纲对胡适、钱穆对顾颉刚的知遇之恩,始终念念不忘……
民国,离我们似近似远,如佳人穿着旗袍款款而来,风韵无尽……
书中所记录的生活百态,尽管只是琐言细事,却希望可以折射出一个时代的风貌,成为民国趣与雅的注脚。
黄强
二〇一五年八月七日
炎热酷暑,时逢暴雨倾盆,于南京文津桥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