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渊眼底神色沉了沉,依旧在细细地查看俞鸿身上的伤痕,可惜容儿不在身边,不然应该是能瞧出来的。
这些伤痕,崔黎只说对了一半。
的确是暗伤,寻常人很难察觉出来,但是并非是被拳脚功夫所上,反倒是像某种钝器。
只是他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想是何种钝器,只得将俞鸿身上的伤势形状给铭记在心上。
“俞尚书死后,身上可有搜到什么东西?”洛渊追问,虽然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不敢保证俞鸿有没有抓住凶手,但多一个线索,就会减少调查的时间。
此时暴乱让洛渊觉得这似乎只是一个开端,江南道涉及国朝的民生大计,倘若今年无法春耕,后果不堪设想。
崔黎想了想,随后让副将去将俞鸿的衣物给拿了过来,“并未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俞尚书的尸首被搬回来时,他抓着这一样一块布,我让人去查这布的来源了,暂时还未有消息。”
说着,他从俞鸿的衣物中拿出了一块织功极好的碎布出来,递给了洛渊。
洛渊接过那碎布,眼底神色微敛,随后交给梓辰:“去查。”
梓辰得令,便拿着那块碎布转身进入了泼天的雨幕中。
“范督抚如何?”
查验完俞鸿的伤势后,洛渊又问了一系列的问题。
虽是暗中没有与崔黎此人联系,但崔黎此人是可以信任的,且这种事情他亦是没必要瞒着自己的,于他并无益处。
若是此番江南道的事情得不到妥善的解决,他这个江南卫大将军亦是要担责的,毕竟死的是朝廷重臣。
“水患发生后,范督抚倒是很及时地组织了赈灾事宜,后来因发生了暴乱,又连日淋雨,犯了咳疾,如今在府中养着。”
崔黎没有丝毫不耐之色,皆是事无巨细地禀告给洛渊知晓。
随后两人来到了范督抚的府中,只见范督抚的私人府门上虽是被砍了几道凿痕出来,但与督抚官府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督抚官府直接是被砸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天牢没被砸了了,倒是适合用来关押那些暴民。
“谁呀?”范府的门房伙计很谨慎,透着门缝儿打量着洛渊,见到崔黎也在时,很显然是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的。
“崔将军,快些进来!”
门房伙计不认识洛渊,只以为是崔黎的朋友,便匆匆开了门,催促几人快些进府。
洛渊与崔黎没有停留,立即就进了府,那门房伙计就好似做贼似的,手脚很麻利地将侧门给紧紧关上了。
这些天的动静太可怕了,他一度以为连范府都会被砸呢。
那夜有人拿着刀在大门上剁时,他听着就觉得心惊肉跳的。
“崔将军稍等,奴才这就去传大人。”门房伙计动作很麻利,说完便火速去将这个消息告知范征。
范征在得知洛渊已经到了府中时,老目中掠过了一抹惊异之色,但敛去得极快。
为何洛渊会来得如此之快?与他得到的情报根本不符合。
范征心中是有些惊慌的,他哪里知晓洛渊为了快速赶到江南道,日夜兼程,马匹都是上等的良驹,速度自然是快的。
“速速请丞相大人在前堂,好生招待着,老夫马上就到。”
范征说完,便扯着嗓子一阵剧烈猛咳,一张老脸一瞬涨红得发紫。
范府的管家得令后便立即出了范征的卧房,到前堂去招待洛渊以及崔黎二人。
江南道事件动静很大,他不管范征与崔黎是否有所隐瞒,他都须得亲自听一听。
热茶上来时,是顶尖的雀舌,茶香四溢,缭绕着整个前堂。
这一两雀舌,起码是比得上寻常百姓人家一年的生活开支了。
看样子范府并不像是他所想象中的那样,至少他这个丞相是舍不得喝这么名贵的茶叶的。
洛王府暗中的收入虽然丰厚,但他手底下要养的人很多,这一两雀舌就足够他手底下的将士吃一个月饱饭了。
范府……倒是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洛渊并未饮用这金贵的雀舌,这雀舌还有一种阴暗的培植方法,就是种植在活人的身体上,汲取了人体精气的雀舌,茶香是非常浓郁的。
崔黎是个军中粗人,对于这些并未细究过,端着那茶杯便牛饮了一大口,只觉得香气四溢,唇齿留香。
“这是什么茶?竟这般香?”
崔黎牛饮后,咂了咂嘴,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范征脚步刚步入前堂,就嗅到了这股熟悉的香气,又听闻崔黎这般评价,心头当即咯噔一番,腾起了一抹不妙。
这雀舌有多金贵,他是知晓的。
只是从前他并未在意过这些,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他的长子在弄的,他只管两袖清风地做官即可。
如若今日只有崔黎一人过来,他倒是不必这般谨慎的,可有洛渊此人在这里,再饮用这般金贵的茶叶,无疑是在找死。
他心底有些恼火,这个管家当真是愈发会当差了,连这点眼界儿都没有了。
“哪里哪里,若是崔将军喜欢,老夫这里还剩下一下,倒是可以给你。犬子经商,南来北往的,确实得到了不少稀奇玩意儿,此茶名为‘雀舌’,并不在西芜盛产。”
范征立即赔笑说道,随后又是握拳在嘴畔剧烈咳喘了起来,听得旁人都觉着心肺一阵撕裂般的刺疼。
“原是如此,不过我不善饮茶,就不必了。”崔黎摆手,他不兴这些,所以才能执掌江南卫多年无恙。
“今日来找范督抚的是洛相大人,他奉命来彻查江南道决堤之事,本将带洛相来了解一下情况。”
崔黎简明意骇,将自己与洛渊的来意说得很明白。
闻此,范征不免轻叹了一番,正欲要说话时,又捂着胸口一阵剧烈的猛咳,看起来病得极重似的。
“此事说来话长,微臣就简洁些说与洛相知晓,若洛相有任何疑问,可随时询问。”
范征拱了拱手,垂敛着双目,面上浮现的满是愧疚与自责之色。
“你但说无妨。”洛渊开口,但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眸看似没有聚焦点,实则是在若有似无地观察范征的神色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