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姐姐……”见到艺容时,俞小公子稚嫩的小脸上当即露出了轻松之色,声音软软地唤了艺容一句。
艺容浅笑着微微颔首,走到他的跟前弯着身子缓声安慰他:“没事了,先吃点东西。”
她说着,便将买来的零嘴儿递给了俞念之,纤手伸出去轻轻抚触了一下他的小脑袋。
俞念之当即眼眶一红,噙着眼泪,声音夹着惶恐,颤颤着说:“姐姐……姐姐被他们抓走了,他们好凶,公主大姐姐,你能帮我把姐姐给带回来吗?”
到底只是个孩童,没有被那些人给吓到,凭着这份心性,这个孩子就与众不同。
但对于俞念之的问题,艺容却是不敢回答的,她也无法回答。
俞蕊被抓走,至今是死是活她都不知,要如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呢?
且这孩子心性聪慧,倘若自己若是仅仅是为了宽慰他而说了谎,万一俞蕊遭遇了什么不测,她是没办法与俞念之说的。
她并不会因为俞念之是个孩子,她就会用常人认为的方法去安慰一个孩子。
她伸出纤手,面上带着笑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些:“这个问题,大姐姐如今还不能回答你呢,但,我会尽力可好?”
俞念之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惶色,但还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默默地吃了一口零嘴儿,声音软软的:“念之信公主大姐姐的。”
在一侧的汪肃见艺容对一个孩童都有如此好的耐心,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复杂之色,这个神医之徒的公主却是有些不同的。
“汪将军,本宫能否带走念之?他还小,许多事是不知晓的,本宫并不希望吓到他。”
随后艺容站直,目光幽幽的,直视着汪肃。
她并不惧汪肃,于她而言,人本身有何好惧怕的?该感到恐惧的应是人心才是。
汪肃见她目光毫无畏惧地直视自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凛然的杀意也不能震慑到她,心中不免对她高看了几分。
“可以。”
他淡淡地应了一句,目光锐利地从俞念之身上掠过,只见俞念之似有感触那般,无辜清澈的大眼睛神色躲闪,有些畏惧地颤了一下肩膀。
“别怕,他亦是人罢了。”
得到汪肃的回答,艺容心中倒是略略松了一口气,她察觉到俞念之对汪肃的害怕,便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声音很轻且很温婉地说了一句,随后便牵着他的手离开书房。
而汪肃在听见艺容此言时,眼底划过一片锋芒。
他亦是人罢了?
倒真是有趣,此女倒是有些奇特之处,难怪会被皇族破例册封为公主。
有这般的见识,自然是与寻常女子是不同的了,难怪就连洛渊那种人都会动心。
可不正是如同公主所言,自己的确亦只是个人罢了,何须畏惧呢?
但,总是有人会怕的。
艺容却是没去注意汪肃的神色,带着俞念之出了俞鸿的书房,她牵着俞念之肉呼呼的小手,一大一小回到了俞夫人的院子里。
“公主大姐姐,我娘……她能醒过来吗?”
到了俞夫人的院子时,俞念之稚嫩的面庞上浮现了伤感忧虑之色,眼眶难免泛红,噙着泪珠的样子看起来尤为惶恐。
一夕之间,他失去了父亲,母亲病倒,长姐被人掳走。
如此种种,他这般小小年纪依旧能保持这份镇定,实在是难得。
艺容垂首看着他,她能瞧得出来俞念之与一般孩童不同,他的心性很坚韧,但她亦是能瞧出来他一直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了。
终归只是个孩童而已,遇到这样的事情,感到恐惧与无助是正常的,否则,她倒是要被吓着了。
“放心,你母亲只是有些累,暂时睡着罢了,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好吗?”
对此,她倒是敢打包票了。
俞念之乌黑的大眼睛闪烁着干净的光芒,随后垂着眼帘,声音有几分哽咽:“公主大姐姐,我好害怕,他们说父亲……”
艺容见他情绪隐隐有些要崩溃的迹象,当即便蹲了下来,伸手扶着他小小的肩膀,旋即就打断了他的话,语重心长道:“念之,你如今已是八岁了,并非三岁孩童了,你亦是上了学堂的。你长大了,是个小小男子汉,有些事情,有些话,我们不能只去看表面,只用耳朵去听旁人说,你要用心去判断,有自己的见识。莫要人云亦云,须得有自己的见解,懂否?”
这孩子她第一眼见着就心中喜欢,且这孩子聪慧,从俞鸿暴毙至今,他亦是经历了这般年纪不该有的经历,却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崩溃,这点实在让人欣慰,却又是有些许心酸的。
俞念之似懂非懂地颔首,抬起小手抹去了即将要溢出来的泪珠,眼眶红红的,就如同一只小兔子似的,让人格外心疼。
“念之,公主大姐姐知晓你心里难受,但人生在世,事情既已是发生,我们就须得去面对,莫要在哭。公主大姐姐信你是个坚韧的好孩子,你长姐如今下落不明,你母亲身边还须得你在呢。”
她的声音很轻,面上神色尤为温婉。
她的话俞念之听得懵懂,但几乎是本能的,他信任公主大姐姐。
——俞念之不知晓的是,正是因她今日这番话,成就了今后的自己。便是在许多年之后,他每每想起来,再艰难的困境,他都扛了过去。
艺容亦是不知她今日的这番话语会对俞念之产生多大的影响,以至于改变了他的一生,亦成就了今后俞念之辉煌的一生。
安抚了俞念之的情绪后,艺容见他乖巧,心头也松了些。虽然与一个孩童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残忍,但如今的俞府早已不同往日了。
倘若俞念之与俞蕊以及俞夫人不能及时从这个困境中走出来,将来她们的路只会是愈发的艰难,而她能帮的地方少之又少。
且,她纵然能帮,便也只是一些外在的事情罢了,他们总不能一直活在旁人的援助下,如此会丧失他们本能的求生欲望。
而后她想到了自己来俞府的目的,她眼底掠过一抹复杂与纠结之色,看着小小的俞念之。
如若可以,她倒是真希望不要让这般小的孩子接触到这些阴暗的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