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容与洛渊也刚到府不久,本是想要将今日所得的线索交流分析一番的,得了门房的通报,她便开口说:“予之,不如你先去忙,今日的事我晚些与你说。对了,你让人去查查这花是个什么来头,魏芸竹说她父亲总是会暗中画这样的画。”
随后说着便从袖子中将那张宣纸给拿了出来,递给了洛渊。男人展开宣纸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随后与她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朝安风院过去。
“将俞姑娘俞小公子请进来吧,备点热茶点心来。”艺容随后吩咐门房,又叮嘱了知春。
两人都很快下去办事,姐弟来走了进来,艺容示意俞蕊坐下,而后对知春说:“你且将俞小公子带去让飞白陪着他玩儿,务必要小心着些,别磕着碰着了。”
她与俞蕊的话自是不太好让一个小孩子听着,须知孩童口无遮拦,虽然俞念之并非那种孩童,但他太过于早慧,有些事情艺容是不大想他这般早就接触的。
多接触些阳光正义的事情,即便是将来要面对黑暗时,也不会感到畏惧。那些一直生活在黑暗中,虽是渴望得到光明,但却又畏惧光明。
所以她这般避开俞念之,就是不想让俞念之这般快就接触到这些阴暗又不公平的事情中来。她看得出来俞念之这孩子非常不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对于艺容的安排,俞蕊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心中却是很暖很暖,有道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从他们俞府出事到如今,她早就听了太多太多的恶言恶语,从未有人会这般体贴她们姐弟,会去考虑她们的感受。
俞蕊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端着茶杯一口接着一口地喝茶,似乎就像是要枯坐入定了似的。
见此,艺容便知晓她必是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便这样说了一句:“俞蕊,你若有事要与我说,尽管开口便是,我若能帮你的,自会尽力。”
俞蕊这般才回过神来,她眼眶微微发红,旋即将茶杯放下,起身走到艺容跟前忽然就跪了下来。
“你这是作甚?有话起来好好说。”艺容皱眉,伸手想要将人给扶起来。
“臣女……臣女想求公主一事,还望公主能答应!”俞蕊声音发颤,夹着几分哭腔。
“有话你起来说,你是正经官家千金,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这般随意便给人下跪的。”艺容拉着她起来,口吻很严肃。
俞蕊听着,咬了咬唇这才起来。她的神色显得很忐忑,看着艺容的目光很紧张与期盼:“臣女想、想拜公主为师,也想跟公主学医。”
艺容微微皱眉,尚未来得及应声,便又听见俞蕊这样开口解释:“臣女并未一时心血来潮,在吕姑娘尚未跟公主提出来时,臣女就有此想法了。只是家父的身后事尚未处理好,家中的事情都脱不开臣女,便一直不得空来公主府中见公主。”
“如今我家道中落,弟弟尚年幼,而我的名声也毁了。这辈子嫁人也只能是贱嫁,臣女不想轻贱了自己去。寻思着如果能跟随公主左右,一则算是报答公主在臣女困苦时伸出的援手,二则臣女也想为幼弟的将来做个打算。”俞蕊言语恳切地说着,一双眼睛泛着泪光,言语有些急促,显然很害怕艺容会拒绝。
“念之这孩子公主也见过几次,大概也能察觉他与旁的孩子不一样。幼弟不似臣女蠢钝,他自幼聪颖,家父在世时,给他选了学堂,得空时也时常亲自教导他的学业。就连去江南道之前,都叮嘱过母亲一定要让幼弟不能荒废了学业。”
她说得很急,像是恨不得将这满肚子的种种理由都掏心挖肝地告诉艺容。
“你慢慢说,不着急。”艺容见她说得急,连脸色都泛白了,心中不由得轻叹,可见俞蕊这段时间所经历的这一切也并非没用。
俞蕊至少是成长了,懂得看事情了,只是这样的代价太沉重。只是要收俞蕊为徒这件事情,她还须得斟酌。
一则,俞蕊这个年龄,想要静下心思来学东西会有些困难的;二则,她若是答应了俞蕊,那吕冰雁那里倘若真的说服了吕氏夫妇,那么自己也不能食言去。
“臣女知道臣女愚笨,臣女是真心想要报答公主,也的确想学些本事在身上。臣女从前蠢钝,许多事情都是半吊子,文武皆是不成。公主倘若是为难,准许臣女到长宁巷去帮忙,做个煎药打扫的活儿都可以。”
俞蕊见艺容面上的犹疑之色,心中难免紧张,随后也降低了自己的要求,一来她也的确没有像是吕冰雁那样的自信,二来她也不确信自己是不是学医的料子。
可她又想跟着艺容,如今的她,什么亲朋好友都离得远远的。这段时间来,她吃尽了各种苦头,也看透了各种人情冷暖。
她眼下只想做的便是能有个事情做,她这样的名声出嫁便是有人要,那也只是能是寻常的百姓人家,但却也是免不了那些人的轻贱。
且,如果她真的嫁了人,依照母亲这样的性子,别说是能让念之念书继续学业了,只怕管着念之的一日三餐都成问题。让念之不要荒废学业,这是父亲生前的叮嘱,她又如何能忘记得了?
念之又的确聪颖,她实在舍不得就这样让幼弟就给耽搁了,将来碌碌无为一生,与自己一般受尽这些人的白眼与唾弃。
“此事,我须得斟酌一番,你也莫要着急,念之是个好苗子,此事我会与王爷商议,自是不会让他的学业荒废了的。但学医这样谨慎的事情,不似绣活儿写字那样简单,若是学术不精,是会害了人的,你可懂?”
艺容宽慰她,她很明白俞蕊如今这样惶恐不安的心情。如今俞府的情况,她不用打听大抵也能猜出个一二来,左右不过都是离得远远的,否则俞蕊哪里又会被逼至此来求自己?
“臣女多谢公主,谢公主大恩大德,俞蕊此生定当做牛做马来回报公主的恩情!”
俞蕊眼眶大红,一瞬眼泪就流了出来,当即挣开艺容的手,下跪给她磕了三个响头,神色异常坚定,倒是弄得艺容有些手足无措。
“好了好了,你莫要再哭,如今已是最苦最糟糕的境况了,哭也是无用对不对?”
艺容扶着她起来,用手绢给她擦了一下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