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豹找到的蓬莱并不在地面上的灵石堆中。
它带云落来到崖石之下的机关地,蹲坐在石雕豹旁,都正对向她。
“搞什么?”
“你这位朋友挺调皮,在下面被困住了。”
“困住?域主把它困起来了么?”云落想着觉得奇怪。
“是它自己跑不出来。地下渗水的问题我做了检查,确实是有什么东西在破坏,之前你是不是听到有声音喊你名字?”
“是蓬莱的声音,还以为是它不来认我。”
“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应该只是一段它生前的骨骸,还魂归回这里。它畏惧见我,由你下去引出,免得以后再犯这样的麻烦。”
云落点头。
蓬莱在地下胡乱穿梭,他们的做法是让琉璃魄先去找它,安抚情绪;另外挖出新的甬道,直接通向动静的位置,最终在一间石室的角落找到。
“有岛主的声音……”云落将那一节脊骨捧在手心,放在耳畔。
“枫叶说什么?”
“他说:大局已定,我等已全力以赴。未能守好南海,是吾一人失职,愿一人承担。”
“这小子,倒一点都没变。”
“你不怪他?”
“怪他什么?早晚的事。”
云落低落,终是失败了。
“所以他没有去求东海……”她还记得之前玄豹分析的事情,“而且一个字都没提到我,难为我还一直挂心他们。”
“你又不是南海的人,要挂心什么。再说,他知道你在这里比在哪儿都好,吃好住好,问候你什么。”
云落心里不太痛快,想着,岛主那样冷面、故作无情,肯定也是跟它学的,都一副嘴脸。
“这声音域主是听不到的,我也听不到。”玄豹委婉安慰她,“明面上是只字未提你,但只要传达出去,就知道你还安好,这就是他表达情感的方式。他那么信任你,怎么,你还不懂他?”
“我懂!可是……我还是希望能有明面上的关心啊,这样的方式,猜来猜去,我不喜欢。”
云落低着头,心情苦涩。玄豹斜眼看她,留意她,用尾巴甩她,扫去她眼中的阴霾。
“这不喜欢,那不喜欢,就没见你有喜欢的东西。”
“我喜欢你啊。”
“别!恶心,别让我吐出来。”
“我宁可你现在这样,表现得好像很厌烦我。”
“你喜欢我讨厌你?什么毛病?”
云落笑笑,手指绕着玄豹的尾尖好玩,缠着它,突然玄豹停下脚步,想到一个问题。
“所以你那个哥哥,是这样对你的?”
“怎么样?”
“直白来直白去?”
“嗯,是啊,我们之间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那他能说出来的,是对谁都能那样说,也不仅在于你。”
“你不了解他,他对外不爱说话,只是对我如此,说出口的也必定是真心话。”
“能让你知道?”
“好比是桑叶,他很明白我喜欢什么类型的人,所以我想知道什么直言告诉我,立即得到了我的信任。每次菀叶哥哥见到他都不给好脸色,有一种自己的小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
话说完,玄豹哑然。
“干嘛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
“又吃醋了?”
“你跟那个人一个样儿,我无话可说。”
“谁?能说名字的么?”
“域主。”
“……”云落不明白它的意思,“域主又不是那种直白的性子。”
“你以为自己很懂别人?啧,难怪都不招人喜欢。”
“我可招人喜欢了。”玄豹回头瞄她给个眼神,云落昂首自信,“这方面我绝对是胜过域主千百倍的!”
“呵。”玄豹心想也确实,但嘴上不承认。
他们从地下过道回去,一路上肉魄残留在过道里,。玄豹用它的尾鞭一甩,就打散了,被土质吸收回去。云落看着手心的脊椎骨,问它要怎么办。
“既然是你朋友,就由你处置,要么?”
“我能把它种在房间里么?”
“随你。”玄豹没细考虑她说的话,然后一想,按她的脑回路想必还是问清楚,免得有什么隐患,“怎么种?”
“你说,骨头能够种出什么东西来么?”
“不能。”
“北海的星草,是怎么种出来的?竹木林的过去我也有所耳闻,之前看到天心兰便更加肯定了。”
“可你说的是‘种’,骨头又没有籽?”
“炼灵石的方法啊,我想试试。”
“要是我不许呢?”
“不是在这里,如果有机会上去的话,我想在上面试试。”
“那你要许什么愿?”
“和平,不再有纷争。”
“做不到。它只能成全你自身的心愿,富贵、声望、名利、朝位、动人心魄的魅力。”
“这些我都有了。”
玄豹目光打量她,对她的大言不惭习以为常。
“或者你就许愿一直活下去,它也能帮你。”
“怎么帮?这也能帮我的么?”
“形式有很多,幻想一下它变成一个‘我’,守护在你身边。”
云落惊讶得开不了口,这是明明确确透露给她了一个秘密。
“呵。”玄豹不屑。
“若是曾经,我肯定会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但现在的我只会想到,若是真需要用到的时候,就算是一个我,再有一个你,也无法改变什么,那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本想,你无论说什么,我就会这样告诫你,没想到你自己先悟出来,对你另眼相看。”
“我有几点不明白。你之前说过,星草是在北海,他们也将那些……变异物送去北海,以及北海独有的‘蜃’,都和星草有什么关联?和玄武会有关联么?”也很想知道和玄豹是否也有关联,曾经它提到过的雪豹,隐约听出就是出生于北海的雪境,那岂不是玄豹也出生于那里?
玄豹不愿提起关于它自己的往事,一时气氛僵硬,云落也不知道应该继续问下去,还是转个话题。
“你不说,莫不是北海的事和西海有关系?”
云落大胆猜测,看到它全身的毛一瞬炸开,立刻就明白了。抬手看了看透明指甲下一端的针尖,这个纹章,是子甲的,和域主的几乎一样。她也能够想到,因为纹章只有细微的不同,子甲做的一些事,后来栽赃给了域主,贼喊捉贼,而他从未被外人知晓过自己的纹章究竟是如何,可以另外伪造。
“云海,她要传达给我的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应该早就想到这点,以后不提了。”
“你出生北海,有回去看过么?”玄豹回头看她。
“只在浩劫见过最后一面,之前没有。”
“北海的印象我也所剩不多,只记得因为毛色的缘故,很轻易被人发现,被域主搭救后带走。之后一直生活在南海,虽然有机会经常回去看看,但也很少与北海气息的人相处,印象里你是唯一一个。”
“你是见我的第一眼就认出来我是北海出生的么?相见恨晚?”
“没有。”
云落对它憨笑笑,硬是跳到它背上,环住它的脖子埋脸撒娇。
“喂!什么毛病?”玄豹嫌弃,但云落就这样,任凭它怎么甩都任性不松手。它无奈,索性依着她的任性驮着她代步往前,可是云落笑着笑着,又哭了。
“别脏了我的毛。”它嘴上埋汰,云落却是埋在毛里,不出声,“又怎么了?”
“不清楚。”云落侧过头流泪,“我突然在想,北海幸存的,可能已经只剩下一个我,一个你。换做未来,若是整个中天面临浩劫,只剩下一个我,再有一个许愿后的‘你’,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
“你不愿一个人?真是那一天,这里学到的就能用上,创造属于自己的领域,多快活。”
“我不要,我不认为域主这般能有多快活。我只希望大家都在……希望都能够好好的。”
“你真这样想,那也还不迟。”玄豹低头轻舔她的手背,“现在应该还不算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