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哥哥……”
他们走到高塔上，小丫头看了四周，盏叶代替了竹叶的位置，埋头铲沙，而桑叶依旧不见踪影。
“在这里注意身份，不要这样叫我，会惹人侧目。”竹叶小声提醒她。
“还没找到桑叶么？”
“随他去。”
“盏叶是犯了什么事情过来的？”
“就当是为了我。”
“其实是因为我，对不对？”
“跟你没有关系，原本他就容易犯事，在芃芷斋任事之前也是。”
“竹叶哥……呢？”小丫头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斗殴。”
“就这个？”
竹叶刻意隐瞒，就此点了头。
“你们都有好多秘密不告诉我，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们。”
“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竹叶问她，但她看着天空，也不说。
两人就彼此瞒着对方，谁都不展开心扉。
“云瑶姐姐生病了，发着烧。”小丫头提了她，“岛主叫我不要去找她了。”
“什么缘故？”竹叶也看着天。
“桑叶说是她自发的缘故。”
“桑叶？”竹叶不解。
“他没有和你说过么？云瑶姐姐和其他人体质上并不相同。”
“我不关心这些。”
小丫头看不透竹叶了，他眼神只有这片天空，沉静，风吹不起的波澜，斩断了外界的一切情感，清澈，但也无情。对她也就罢了，就连云瑶姐姐都不放在心上，小丫头都快哭了。
“哎，我真看不下去了。”
小丫头听到两人耳边声音，立即转过身默默擦去眼中的泪。
“风起了，我眼睛不能吹风，下去走走吧。”
他们两人下了塔，往密林找地方坐着。其实是桑叶的缘故，他还不现身，在两人耳边吹来吹去。
“别闹了。”竹叶闭着眼忍不下去。
“要不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我继续带她出去转转？”桑叶现身，背靠着他们坐在身后。小丫头垂头丧气的，桑叶从后对她一遮眼，小丫头惊了一下。
“你又干嘛呀，别烦我。”她踢了脚下的碎石。
“你不是想知道盏叶的事么？他不说，我告诉你啊。”
竹叶听闻，起身便离开。桑叶转了个身，坐到竹叶的位置，弓腰撑着头，从下看着她，对她嘻嘻笑笑没个正经。
“你别理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我知道。”
“那你哭什么？”
“风吹的，你别管我。”小丫头用袖子擦擦眼睛，越擦越红，桑叶送袖子里去除一小瓶子纯净的水，抬起她的下巴，仰面撑开眼皮给她滴两滴。
“别动。”
小丫头乖乖不动，洗了后确实舒服许多。
“给，这是莲月岛的水，我偷来就这么一小瓶。每日用一次，也不能用太多了，对你眼睛好。”
“这么珍贵，你拿回去吧。”
“跟我还计较什么？我有好的全都给你，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我可不跟他们一样。扭扭捏捏，话都说不干净，我听着心里都长毛。”
桑叶抖三抖，小丫头就笑了。
“这都能把你逗笑？我这么有魅力？”
“呸，我笑是因为你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感觉。”
“他们就是顾虑太多，我反正什么都不怕。打就打了，骂就骂了，我不怕。”
“如果之前到河里的人里也有你的名字，你怕么？”
“我能逃走。”桑叶自信，“中天、天海没有地方能困住我。”
“你身上也有帝气？”
“呵，那我可没有。但我学了别的，够用了。”
“就你那像风一样的把戏？”
“你想知道我的事情么？”
“好啊。”
“在这个名字之前，我有另一个名字。”
“怎么还有别的名字？”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原本生活在天上，和风一样自由。后来遇到了一个人，我就下来了。”
“谁？”
“我在天上遇到了你。”
“你又哄我，不跟你说了。”
“哈哈。”桑叶说着玩笑话，手张开撑着后脑勺，看着天上的云，哼着舒心的小曲。
“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
“在天上见过我？”
“哈哈，玩笑的，你怎么还在想？”
“其实，我也觉得我好像见过你。”
“嗯？”
“我好像还见过很多人，在中天生活过，只是有这样熟悉的感觉。我也到过刚才去的地方，有一种，故地重游的错觉。”
“或者你也是某个人的轮回转世吧。”
“你也知道？莲月岛的传说。你也去莲月岛待过几年么？”
“不是传说哦，我就是这样。所有人死后会回到转世前的地方，从海里上来，回到海里去；我从天上下来，死后也会回到天上去，与你们分道扬镳。”
“什么死不死的，刚还要我好好活着，你们要是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我不爱听这些，别说了。”
桑叶还是看着天空，哼着小曲。不知不觉也已经天黑了，照着空中的是塔上传来的光束，将附近都照得宛若白昼。她掩嘴打了个哈欠，也困了，一睁眼，突然乌压压的人影盖住她。桑叶站在她面前，离得只有呼吸的距离；手撑在两边，身子遮住照下来的光，但看不清他的表情。小丫头还是捂着脸，没有放下来，身子往后仰，一脸惊恐要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你干嘛？要吃了我啊？”
“呵。”他这回儿又站直，“没什么，测测你。”
“测我什么？”
“哎，难道是我魅力还不够么？这都不为我心动，真是奇怪。”他一人捏着下巴自言自语，小丫头一脚踢，还以为什么事儿。
没有说别的，她起身要离开，桑叶前脚刚回屋，后脚，有人从阴影的密林中出来，窥听他们许久，跟了上来。小丫头察觉，回头看他。
“是你。”
“对，是我。你要知道我得罪了谁么？”盏叶一脸黑影。
“方便告诉我么？”
盏叶四周看看，走上前。
“是因为你，想过么？”
“我和你并没什么交集。”
“没错，但是就因为那一次，你问我笋筝在哪里，我也回答了你，所以被罚了。这样你满意了么？”
“我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也会被罚？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知道，你们永远都是对的，我们这些人就活该替你们背罪，替你们去死。你以为竹叶真的因为与我互殴才到这里来的么？也是因为是你！”他话刚要说完，身后被人拉住，撩开黑暗，光芒之下，是竹叶的侧脸。
他在塔上一直守着，就怕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注意到盏叶跟在她身后，不放心立即下来看看。
“怎么？我告诉她实话也不行？看你样子是又要打我？”
盏叶一脸挑衅看着竹叶，知道他动不了手，就这样目光相对，两方都僵着不动。可盏叶错了，竹叶下得去这个手，小丫头才知道，以往在她面前，或是众人面前都是收敛着，现下凶狠的模样才是本来面目。她楞着了，不敢动弹，不知道要怎么做。一直到盏叶的一只眼睛凹陷，流下了止不住的鲜血，这才停手。
“别……”竹叶回头，她一直都看着，“别打了。”
听闻动静的人都出来看热闹，桑叶才进去洗了把脸，出来一看，赶紧到小丫头身后捂着她的眼睛，为时已晚，把她拉进屋子里。关上门，捂着她的耳朵，在旁低语，叫她别听。
确实，她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后来都见不到竹叶，盏叶一只眼睛绑着绷带，还在铲沙。小丫头走进，他没有回头。
“你还敢靠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不。”小丫头踟蹰，是来给他一个瓶子，“桑叶给我的，莲月岛的水，很珍贵的。我想，你比我更需要。”
盏叶回头，用能看到的那只眼睛回头看她，笑了一下，毫不客气。
“呵，谢了。”
然后用拇指掰开盖子，一饮而尽。
“喂……”
“正好口渴了，但这味道也不过如此。”
“这不是喝的，是洗眼睛的。”
“看我笑话还不够么？”盏叶把瓶子砸在她脚前。小丫头将瓶子重新捡起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得到他原谅。
“我没有要来看你笑话，我只是……你脚上出血了？”
盏叶后背一直，连忙蹲下来折叠裤腿掩藏起来。
“管事！盏叶脚流血了。”
远处一人高声大喊，盏叶惊恐，立即也喊了出来。
“我没有！”
转头恶狠狠看着身后那人，那人狡黠一笑，肆意报复。
“都是你，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盏叶再看向小丫头，步步紧逼，最后被水形的链子缠住了喉咙，还有四肢，从她眼前就像是一只挣扎反抗的猛兽，拖在地上被带走了。
之后，竹叶、盏叶，他们两个再也没有在岩星河岸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