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不要苛求孩子成为1%:与孩子一起解决成长过程中的12道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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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让鸟儿振翅高飞

独生子女是家中的唯一,真可谓千顷地一棵苗。哪个父母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于是,父母的臂膀和视野是他们活动的范围。

久而久之,好像喜欢依赖成为他们大多数人个性中的基本特质。但孩子总要长大,就像鸟儿总要自己飞一样。可当他们总是不会自己飞或者常常飞不好的时候,父母总是很着急。

其实,独立和责任是孩子成长的内在动力,有了这样的动力,孩子才会不断成长。孩子能否健康成长,振翅高飞,就看父母在孩子不同的年龄阶段是否给与成长与试飞的机会。

从当“饭爷爷”开始

在大自然中,似乎有这样一条规律,越是低等的动物对母体及家庭的依赖越小,越是高等的动物,反而对母体及家庭越是依赖。这其中一定有其自身的生物学道理或机制,只是我说不大清楚。从大自然构成的角度而言,人依然是动物。不同的是,人是生物进化顶端的产物,亦即最高等的动物,所以人对母体及家庭的依赖可能是最亲密、最漫长的。

人的胚胎期在同体量的高等动物中是较长的,母亲与胎儿280天真正的同呼吸共命运,这无疑凝结了人类至高无上的母子情深。当胎儿个体发育成熟,具有了自主的生命体征后,他便会迫不及待地、大声嚷嚷着降生于人世,多一天都不肯滞留。否则便是危险的,就要劳顿产科医生,赶紧想办法请他出来。

一般的情况下,一个新的生命必然来到一个属于他的家庭中,家庭是个体生存发展的第一个社会环境。在这个环境中,父母是最基本的要素,父母的养育是一个新生命生存发育的基本条件。虽然养育孩子的形式有很多种,比如隔代抚养、单亲抚养、社会抚养等等,但到目前为止,所有有关儿童发育发展的研究都认为,由父母这一基本要素组成的完整家庭,最有利于儿童健康成长。儿童在家庭中成长的过程,是其最初的早期社会化的过程。通过社会化,就将一个自然人(生命体)逐步变为社会人(能在人类社会生活的人)。正如马克思主义哲学所认知的:人不仅是自然的人,更是社会的人,社会性是人的根本属性。每个个体终究都要在社会上生存发展,获得社会性的社会化,是每个人都必须的、也逃不掉的过程。

父母是儿童社会化的首先执行者,换言之,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父母首先要将儿童需要学习的生存技能、行为规则教给孩子。比如,婴儿用杯子自己喝水的动作,就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起先你得教孩子学习用手抓住水杯柄或杯壁,这个成人视为本能的动作,婴儿至少要经常抓握近百次。当他基本能抓稳之后,他会在成人的提示或帮助下,试图把杯子举起来,靠近嘴边。接下来的是,婴儿必然把杯子里的所有液体倒出去。也许满脸,也许一身,反正能进到口中的几乎没有,并且古今中外,无一例外。经过不断地给自己洗头洗脸之后,婴儿才会估计自己的手与自己的眼睛怎样配合方能喝到水。

作为一个幼小的个体,他最初对成人的依赖是自然的。但随着他一天天地长大,作为一个有着巨大发展潜能的人,他的主体意识就会越来越显现出来。一个极有代表性的标志性时间就是两岁半左右。这个时候,绝大多数孩子开始能使用人称代词“我”,这标志着孩子开始出现自我意识。他已经能把自己与周围的客体区别开来,开始有自己的小主意、小心计,就好像人的独立意识,如小苗一样从土壤中冒了出来,这棵小苗能否长成成材之木,家长的教育便显得十分重要。

因为独生,家长对孩子的成长,必然会有十分担心与过度呵护的意识。所谓“千顷地一棵苗”,父母几乎瞪着眼睛看着这唯一的小苗苗。我也一样,博奥也是我的唯一。

怎么对待这唯一的宝贝呢?

其实,很简单,“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孩子从上幼儿园那天老师就告诉了。千万别小看这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句很讲道理的教诲。

首先,它只要求孩子做自己的事情,没要求孩子助人为乐,更没要求大公无私。第二,孩子自己的事情大多是些极简单的事情,不过是自己吃饭、自己走路、自己穿衣服之类的小事,这都是孩子力所能及的。第三,它可能还潜藏着一个道理,自己的事情都不肯做,还能做什么?这是我的理解。家长教会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给孩子更多的机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就是培养孩子的自信心,就是让孩子更有本事。从家长自己的角度,也许就是让自己家长的角色当得更省心、更放心、更舒心。

博奥一岁半的时候正好是春节,全家人对这第一个第三代疼爱有加,大家抢着喂饭。其实,博奥已经能自己拿小勺了,虽然拿得歪歪扭扭,也有了想自己吃饭的欲望,于是,我坚持让他自己吃。当然精心准备了摔不碎的钢勺钢碗,类似于围裙一样的饭兜子,再划定一块好清理的地方,一岁半的博奥自己香喷喷地吃着饭。当然,必定吃得满脸、满身和满地,大家戏称他是“饭爷爷”在种地。开饭的时候,大家就欢快地喊着“饭爷爷快来种地吧!”博奥就像真的要去种地一样,快乐地穿上饭兜子,挥舞着他的小钢勺,像游戏似的很快把饭吃光,当然还要撒到地上不少。

很快,他就长本事了,自己拿着饭碗满餐厅逛荡,边走边吃。如果谁逗逗他,他就会很慷慨地从自己的饭碗中,抠出一口,高高举起,喂大人吃饭,常常不是把饭菜撒自己一脸,就是把饭碗扣到了地上。那时候,他的两个尚在读书的舅舅,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发挥到极致,以至于他们想给这个小外甥削个苹果,也得先讲个条件——“你想吃苹果,那得演个节目吧?”于是,一岁半的博奥就卖力地把他会的各种小把戏,诸如挠挠、猴拳、使狠、眯眼、鬼脸之类的演一遍。一个舅舅削苹果,一个舅舅拍照片,以至于留下了十一张博奥用自己不懈的努力换取一个苹果的照片。

春节过后,博奥上了幼儿园的托班。他是班上唯一一个不用阿姨喂饭的孩子,当然,他已不再是搞得满脸、满地饭菜的“饭爷爷”了,他只会把自己的小手和下巴搞脏。吃完饭后,他必定会像投降一样,举起双手,等着阿姨来清洗。阿姨曾数次毫无顾忌地,当着不少家长的面,赤裸裸地表达对博奥的喜欢和偏爱,直到其他孩子逐渐学会吃饭。

三岁半以后,博奥去了当时省幼师附属幼儿园的小中班。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面对新的不认识的人,任何孩子都会出现分离焦虑,哭是难免的。

博奥哭着抓着我的手,“妈妈,早点来接我!”“一定,妈妈一定第一个来接你”。下午我不断地在看着手表,计算着怎么能第一个到幼儿园。当我真的第一个站在博奥班上的门前,扑到我怀里的博奥高兴极了。

回家的路上,我问他:“妈妈走了以后,你又哭了吗?”“没有。老师带我玩儿了,我就不哭了。”“老师还说了,离开妈妈了,谁都不认识,可以哭,只是别哭起来没完。”“那你打算哭几天啊?”“四天。”

其实,三四岁的孩子基本没有时间概念,也就是说他基本搞不清几天的区分,至今我也不知道小小的博奥,为什么准确地给自己规定了可以哭四天。“那就再哭几天,第五天就别哭了行吗?”“行!”其实博奥只哭了两天,就再也不哭了。

过了十几天,当他完全适应新的环境后,我问他“你不说要哭四天,怎么两天就不哭了?”他说了句把人笑喷了的话“哭两天行了,老哭啥!”后来,博奥不时地回来说班上又来了新小朋友,天天哭也不吃饭,我逗他“你劝劝他,哭两天行了,老哭啥!”博奥认认真真地说“行”。很快他告诉我们“我把他劝好了,他不哭了!”我知道未必是他劝好的,每个孩子到了一个新环境都有不同的适应时间,慢慢都不哭了。但让我高兴的是博奥认真地去劝了。

博奥在幼儿园里吃得好、睡得好,天天乐呵呵的。上了大班的一天,他很不快乐。他说:“妈妈,班上新来了一个小女孩,中午还得她奶奶喂饭,睡觉的时候她奶奶也不走,真烦人!”“你别烦人家!”“那么大了还不会吃饭,还不烦人?”后来我又问过关于这个女孩的事,包括女孩儿长得好看吗等闲聊的问题,博奥说她长得一点都不好看、很难看。然而,后来我发现,那女孩儿的长相不能说极为好看,也是很好看,绝对是个小美人。我不知道博奥说人家不好看,是因为小孩缺乏对人长相的审美,还是因为这女孩不会自己吃饭,我现在感觉是后者。原因在于博奥这个问题在他上大学后又表现出来了,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但我已无力改变了,毕竟他已成年。

三年级独自旅行

博奥上一年级的时候,恰好赶上国庆45周年。那一年,各省都到北京搞国庆展览,博奥爸爸在九月初就被调到北京布展,自然要在北京度过国庆节了。九月底了,展览团允许家属进京,于是我和博奥就赶紧到了北京。我和孩子在京共住了五天,五天里我们两个马不停蹄地跑了二十几个景点。但博奥乐此不疲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天安门广场的升降旗仪式,一个是军事博物馆。

看天安门广场的升国旗仪式要起大早,差不多四点多钟就要起床,然后乘地铁赶去,其实是很辛苦的。博奥好像不知道辛苦,看了一次,第二天还要去,晚上路过天安门,又看了一次降旗仪式。回到宾馆,博奥又悄声地表示明天还想看升旗,结果我们连续起了三次大早。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迷恋升国旗,但肯定不是爱国之动力,他那么小,基本谈不上这么高的情操。反正我当时真怕他继续看下去,他不知道累,我快要累趴下了。

然而,我万万没料到的是,两年后,也就是博奥上三年级开始写作文以后,观看升国旗的情节,成了他作文里最具体、生动、感人的叙述,并且一写就是三篇,以至于语文老师每篇都毫不吝啬地用小半页的朱红大笔,大加称道和表扬。现在家长很犯愁孩子为什么写不好作文、上了作文课外班也未见起色。其实,套用文学创作的原则,就是现在的孩子们十分缺乏让他们兴奋、动心的生活,他们不是不会写,而是实在不知道写什么。

军事博物馆是我做主,领博奥去的地方,原因是我认为男孩子应该感受和认识刀枪剑戟、飞机大炮,这会从小培养他的男人意识。军事博物馆很大,加上室外的展厅,带着博奥走了一圈,结果是我腰酸腿疼,他兴趣盎然。我实在不感兴趣,所以也就走不动了,但面对他还要再看看的要求,实在不忍拒绝。于是跟他商量“妈妈在楼梯边上等你,你自己去看,看完一层就回来,然后我们再去另一层。”儿子听完我仔仔细细的叮嘱后,迈着有些犹豫的脚步走到了展厅。

大概没有五分钟,他回来了,什么也没说,转身又走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我问为什么,他说我看看你在不在这儿,我说你放心,妈妈一定在这儿等你。

很久他没再回来,我倒想进去看看。我在展览厅找了半圈儿,发现他在可以参与的展区摆弄枪炮呢,那专心的表情真的可爱极了。我悄悄地回到楼梯处,直到他看完这一层回来,我们又去了另一层。最后这个七岁的小家伙,自己尽兴地把军博全看了一遍,回去的路上躺在我的怀里,睡得一塌糊涂。这等于是一次小小的放单飞,我和孩子从中都受到了历练,也为我以后越来越放手奠定了心理基础。于是就有了博奥二年级下学期的独自上下学。

博奥上下学基本都是我负责接送。但在一个周三的下午,我因为在市妇联的一条咨询热线做义工,不能在三点钟去接孩子,于是叮嘱他爸爸去接。然而,鬼使神差,他爸爸竟把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等他想起来赶到学校,早已没了孩子的踪影。

我们两个急得像无头的苍蝇,东寻西找,白毛汗都下来了。

就在我们想要报警的时候,一位大姐推着自行车,后面驮着我的儿子出现在小区的院子里,原来她是博奥同班同学冠儒的妈妈高红。那天她也来晚了,到学校门口,只有她的儿子和我的儿子这两个孩子了。于是,她就把两个孩子一起接回了自己家。安排孩子吃完了晚饭,边走边问地把博奥给送了回来。因为这件事,高红大姐被视为我们家的恩人,我们与高红大姐全家结下了亲密的友谊,当然这是后话。这样一件让我心惊肉跳的事,促使我思考,再有类似的问题出现怎么办?不如教孩子自己上下学。

很快,我就以自行车坏了为由,步行送博奥上下学,边走边告诉他怎么过马路、怎么走转盘、怎么认路标、怎么等信号等等。差不多有三四天的时间,他完全可以领着我走了。接下来的时间,我的重点已转变成不断地鼓励博奥自己上下学的胆量和信心。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可以自己上下学了。

我十分高兴地给他买了一个很漂亮的小水壶和一顶小黄帽,然后把他送到马路上,小家伙一蹦一跳奔着学校的方向开路了。等了一会,我悄悄地跟了上去,直到他经过38分钟的独自行走,进了学校的大门。傍晚,我躲在接孩子的人群中,看着博奥走出校门,然后,远远地跟着,直到进入小区的大门。

整整跟了一周,我完全放心了,我甚至为博奥过转盘的智慧而窃喜。他绝不贸然行走,他会跟着推自行车的大人顺着过转盘。

很多家长都不敢让孩子自己上下学。确实,现在的交通状况、治安环境都很复杂,让人不放心的因素的确不少,但是也不能为此永远把孩子搂在怀中、牵在手上。只要孩子智力发育正常,只要家长给予必要的指导和演练,我们的孩子都能对付上下学的各种问题。我们要相信孩子们的生存智慧,只要有机会,孩子们会表现得比在我们怀中更智慧、勇敢、坚强。

博奥神气而快乐地走了一年,其间偶尔还带着小区的个别孩子走。很快,他就要求乘公交车上下学,我们反对,理由是他还太小,会被挤着,他说没事,我天天看人家挤车,会挤。老办法,我跟他一起挤几天,哎,他真的比我行,像条小鱼儿,溜儿就挤了进去。很快,我就给他买了月票,自己挤去吧!

四年级时他要求骑自行车,我们坚决不同意,理由是学校只允许六年级的学生骑车上下学。他十分郁闷,说我们不信任他,丹东那么远我自己都走两趟了,骑个车还不行?

是啊,想想博奥三年级,就独自乘四个多小时的火车,回到姥姥家的“壮举”,那就骑吧。

说到博奥三年级的独自旅行,最叫我好笑的,是他回来后写的作文。“第一次自己坐火车回姥姥家,挺自豪又挺害怕。我是个男子汉了,不用人陪着也能旅行了,挺牛!可是害怕有人把我偷走,就不敢睡觉;害怕有人知道我是一个人,还不敢跟人说话;害怕上厕所掉下去,也不敢喝水。一路坚持到了姥姥家,然后就是等着姥爷的表扬和舅舅的礼物。返回来的时候,我就不害怕了,还敢跟人说话了,也把舅舅送的点心水果全吃了……”老师不仅在班上读了博奥的作文,而且领着全班同学来了三遍:博奥、博奥,你真棒!

以后,这个挺棒的博奥,越发不可收拾地让我和他爸爸省心、放心,同时他自己的自由度也越来越宽,主意越来越大,基本是为所欲为、想上哪就上哪啊!

儿子犯倔要不去中考

2003年我很郁闷。春节刚过,一个广东的朋友就说他们那里有人得了怪病,他的一个厨师亲戚死在了医院里。虽然心嚯的一沉,为一个生命的逝去难过,但毕竟离得很远,也算是个案。

很快,美国收拾伊拉克的大事便抢尽了人们的眼球。

凤凰卫视几乎是与美军战场同时推进的现场报道里,让人看到的是美军势不可挡、民众无家可归、妇孺泪流满面、城市残垣断壁、生灵惨遭涂炭。我和我的家人、朋友及同事都很气愤,尤其我还对伊拉克有着支离破碎的好印象。因为我有一个智慧而不安分的中学同学,他十分喜欢研究中东的历史和经济,他先后在以色列、沙特、伊拉克等多个中东国家住了很多年,基本上是哪有枪炮声他就往哪凑合,我们叫他“好事之徒”,他也欣然应允。

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出过国,但没有机会去中东,在我们眼里那是一个神秘而多事的地方。少有的几次见面我们都逼着“好事”的他讲讲中东的事情。他讲世界上最好的公路、歌剧院、清真寺、幼儿园、博物馆、飞机场都在伊拉克。我们不知道萨达姆有多可恨,但这些都是民生所需,萨达姆一个人无法享用。我为世界上最好的公路、歌剧院、清真寺、幼儿园、博物馆、飞机场变为片片废墟而心疼。我觉着你美国不应该为了清理异己就毁了一个伊拉克,那毕竟是很多人的家园,你美国有本事,来个旱地拔葱把萨达姆拎走好了。

义愤也好、瞧热闹也好,谁也没料到,一场影响了很多人命运和生活的灾难来临了,这就是非典,而这一年正好赶上博奥中考。

客观地说,博奥是一个具有不少好品质、让我和他爸爸知足的好孩子,但他确实是个学习很不用功的孩子。早在还有几天就面临小学升初中考试的时候(后来这一考试取消了,万岁!解放了千千万万的小学生,使他们还可能有个童年!),他就摸摸索索下半夜起来,偷偷看欧洲杯足球赛电视转播,被爸爸发现后规劝,他居然说出了一句:“皇上不急,太监急什么?”不到12岁的小屁孩儿,怎么会说这样的混账话?

后来,他差几分没考上当时最好的初中“虹桥中学”,爸爸要教训他:“让你知道究竟谁是皇上、谁是太监。”他却一脸惊诧地问“爸爸,太监是什么意思?”敢情,人家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太监!

结果,一顿险些挨上的胖揍便烟消云散了。但我告诉他:“我绝不会想招儿,送你进虹桥中学,你考上哪就去哪,你得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于是,他每天骑一小时四十五分钟的自行车到泰山中学上初中去了(只有半年时间)。

在泰山中学,博奥学习依然不用功,溜溜达达、晃晃悠悠就混到了初三下学期。大概过了春节,博奥似乎有点觉醒了,开始用功。功夫用了没几天,非典来了。

本来,非典对沈阳的中小学没什么实质性影响,但偏偏位于皇姑区的沈阳市第四医院,混进来一个从北京回来医治眼疾的患者,出现了疑似症状,于是全城紧张。

一声令下,皇姑区的中小学生全部放假,儿子回到了家中复习备考。不巧的是,楼下的房子换了新住户,人家正在装修。这家人很通情达理,十分克制,晚上早早就收工,可你总不能大白天也不让人家干活吧,但电锯、电锤声真的震耳欲聋。我赶紧建议他去奶奶家复习,停课时间得多长难以预料,毕竟很快就要中考了。博奥不同意,他说学进去了,也就不嫌吵了。

整整21天,复课了,博奥迎来了中考。

在很多人眼里,中考是不亚于高考的一次重大考试。由于高中优质教育资源的严重不足,大家都把考进一所好的高中,视为“一只脚迈进了大学”。加上非典的险情并未缓解,中考显得十分紧张,空前绝后地要求考生,提前三个小时进到考点,排队逐个测体温、消毒。我自然帮助他做好了基本的准备工作,比如买到质量好的铅笔、安排好中午用餐休息的地方、事先熟悉考场等,然后告诉他可以打出租车送他去考场,他断然拒绝。

晚上,爸爸提出明早送他去考试,他仍不同意,并且威胁说:“你要送,我就不去考了!”

早晨爸爸还是不放心,想跟博奥一起下楼,结果,这小子居然坐下不走了。

无奈,爸爸只好站在窗前,目送着犯了驴脾气的儿子,自己骑着自行车奔向考场。过了半小时,爸爸实在忍受不了对儿子挂念的煎熬,也奔向了考场。

只是等他到了考场门前,博奥早在考点的操场上排队量体温、消毒了,压根就不知道“无事忙”的老爸终于赶来了。爸爸在门口遇到了博奥班上同学的许多家长和年轻敬业的班主任刘媛老师。等待中,刘老师娓娓道来了我们从未听说的、有关博奥在学校的几件事。博奥爸爸是个很少喜形于色的含蓄之人,我常常诽谤他“艮”“木头”,然而,这次他满脸自豪喜悦地告诉我:“儿子很厚道、很仗义,有个爷们儿样!”

这个15岁,被他老爸称为“爷们儿”、学习很不用功的博奥,竟然稀里糊涂,以班级第一、学校第四的成绩考入了辽宁省实验中学。

表面看是稀里糊涂,但凡事都有内在的原因,博奥身上具有的独立、自制和效率应该是他取胜的基础!

独自闯南开

博奥上高中了,马上面临着新问题。班上考试成绩比他好的有的是,初中那点优势不值一提,一个姓胡的女生竟然只差几分满分,博奥很无奈地问我:“妈妈,人家的脑袋怎么长的啊?”

大多数高一新生,都会遇到这种找不到自己的困惑。从入学的二十五六名,儿子一直晃荡了两年多。直到高三,儿子似乎又有了新的觉悟,自己知道用功了,偶尔也能进入前十名了。进入十一月份,高校自主招生考试开始了。以博奥的平日成绩,学校认为他只符合推荐上海交通大学、南开大学的条件,这之上的学校他没戏。博奥选择了南开大学,理由只有一个,去天津离家近,省路费省时间。

南开大学很看重学生的综合素质,不仅需要学校的推荐报告,而且,要求学生必须自己手写申请报告,申诉选择南开的理由。博奥写得一手好字,理由写得轻松而真诚,占了很大的便宜,很快就被南开批准参加面试了。

有了三年级就开始独自旅行的经历,博奥自己赴天津考试,也就没有什么争议。只是我堂妹吴文婷毕业于南开,请他留校的同学帮助安排好住宿的宾馆。南开面试的问题很开放、很灵活,重点考察的是学生的成长经历和综合素质,当教授面试小组知道博奥是自己一人来考试的时候,纷纷大加赞赏。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有三千多人参加南开自主招生考试,无人陪伴的考生凤毛麟角。

我始终不相信,博奥在南开参加的语文、数学和英语三科考试成绩,能列进前200名,那些毕竟是来自全国的优秀高中生啊!南开大学最终能在三千多考生中录取了博奥,绝不会是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多优秀,而一定是他学习以外的一些强项和优势。

南开大学的自主录取名单,大概在三四月份就在网上公示了,首先看到的是博奥小学的同学,过了很长时间,我们才收到南开大学的录取公函。拿到通知书,我和他爸爸真的很高兴。南开大学是我们没能考上的著名学府,而博奥已基本迈进了她的校门。

后来,很遗憾,博奥以校园太破旧、没有他喜欢的专业为由放弃了南开。我不知道,这是否冒犯了一所辉煌学府的尊严,反正在填报志愿之后,南开大学确认自主招生的老师,非常不满地质问我们当初的选择。如果从浪费了自主招生的名额考虑,对实验中学和南开大学我都觉得挺抱歉!

中山医学院唯一的独行侠

一根筋的博奥,最终选择了中山大学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们就以行李多、路程太远、听不懂粤语、新生报到很麻烦为由,希望他同意我们陪送去广州。这次他不再犯倔,而是一条条跟我们理论开了:“你们已经说了三年,让我成为唯一无人陪送的大学生,到真的时候怎么不给机会了!你们放心,我有经验,丢不了!”我们建议他跟同学一起去,他仍然反对:“跟着人家的父母与跟你们去有什么差别?”博奥做的唯一让步,是同意由坐火车改为乘飞机。

当机票已拿到就要出发的时候,我们的决定受到了挚友石将军夫妇的强烈反对和斥责,我和他爸爸动摇了,然而,博奥依然毫不动摇。在大家到机场送行的时候,博奥终于同意石叔叔的另一个建议,让石叔叔在广州海军的战友孙将军接机。电话打过去,巧得很,孙将军的儿子也考到了中山大学口腔医学院,孙将军很高兴,说把两个孩子一起送到在番禺岛上的广州大学城。

博奥背着行囊,挥挥手,走进安检门,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外。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为与儿子的分别、为儿子的独自远行……

近四个小时后,儿子来了短信:“因天气原因,飞机降落在长沙。”又过了三个多小时再报:“登机飞广州。”这时已是晚间七点多了。后来孙将军是在夜里十点多钟,才接到了博奥,然后驱车赶往大学城。人烟稀少的大学城一片寂静,早已没有了新生报到的接待处。车转头,回市内,找到海军的招待所,安排两个孩子睡下。第二天,赶到大学城报到。是石将军的战友帮了大忙,不然我和他爸爸不就成了千里之外、热锅上的抓瞎蚂蚁了。

头几天,校园里、走廊里、宿舍中所有的孩子都有父母陪伴,博奥在短信中也说自己“无人陪伴,也有些孤单,但还有一半是自豪。”我回复他“那就用自豪战胜孤单,如果实在不行,那我就打张机票飞去,让你不孤单。”他回复说“你这不是埋汰我吗?再说他们的父母还能永远不走啊,等他们都走了,我剩下的就都是自豪了。”

几个月后,我出差到广州,发现博奥过得挺开心,还当了个挺大的干部—寝室长,和孙将军的儿子也成了朋友。他们两个对当初的报到波折不以为然,孙将军的儿子竟说:“我们自己也能报到!”可能永远是母行千里儿不愁,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据后来医学院的老师说,当年临床专业的逾千学生,可能只有博奥是无人陪送来上学的,开始他们以为这么远的路,孩子一个人来,大概是家庭条件极为困难。

博奥在自豪的同时,犯了我上面说的毛病,即就像在幼儿园的时候,讨厌不自己吃饭的小朋友一样,不喜欢同宿舍里家庭条件不好,还让家长送来的同学。我去儿子学校的时候,想带博奥宿舍里的其他三个孩子吃顿饭,不仅给小伙子们解解馋,也促进孩子们的交往。博奥支支吾吾不大同意,他说:“妈妈算了吧!我不想和他们有太深的交往。”“认识才几天,怎么出了矛盾?”“不是矛盾。妈妈,你说他们家那么困难,学费都是借来的,他还让他爸爸来送。开始住在宿舍里,第二天被学校撵出去了。他们就忍心,让爸爸晚上住在操场边的长凳上,广州的蚊子多厉害啊!”

博奥说得也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但仅仅为这就对人心生芥蒂可不好。我希望他考虑,每个人的生活环境、成长经历都不相同,很难有统一的标准,尤其不能以自己做标准判断别人。最后这顿饭也没吃上,我只好花半天的时间,把孩子们猪窝似的宿舍,彻底清洁一遍。然后给每个孩子买来四公斤水果后,离开了中山大学。

博奥的这个问题似乎到今天依然存在,虽然心中不快,但我必须接受。原因有二,首先,世界上的事真都是一分为二,这可能是教育孩子独立自主的附属物、伴生品。上天不可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一个人,人不能太贪婪,不要去追求世上原本就不存在的完美。二来他已成年,不需要顺应父母的价值观,是好是赖他自己承担吧!

父母给孩子传授生存技能、教授行为规范、培养优秀品质是好的。但孩子是一个主观客体,不能把自己的孩子当做橡皮泥随意塑造。同时教育也不是万能的,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父母对他的影响力会越来越小,父母的过度教育跟过度呵护一样有害!

如果你爱他,就请放手!

给武警战士当老师

高考结束后,博奥曾心血来潮,比比画画跟着一个朋友的女儿(大二)去发广告打工。干了一天,一毛钱没赚着回来了。后来又去了一间好利来点心店,没费啥劲就被留下来,干上了卖点心的工作。好景不长,没半天,点心店对博奥是个高中生,只能干到八月底的情况就有了异议,博奥被辞了。

带着“失业”的沮丧,博奥回到了家中。我们告诉他:“不用你打工,只要你知道生活的甘苦就行了!”

博奥读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住在位于广州大学城的新校区,这是个专为十多所大学设计的岛上新城。这个大学城四面环海、风景如画,非常美丽、舒适,处处体现着现代化的气息,绝对是一所世外桃源。大学生是这个岛上的主体居民,除了为学生服务的少数工人,岛上几乎没有其他居民。学生们如果要进广州市区,最便捷、最便宜的途径就是乘坐地铁,一个往返要花14元钱和几小时时间。博奥还想打工,可是在这个岛上,找不到打工的机会,出岛的时间成本、经济成本很高,打工几乎成为不可能。

大二了,医学院的学生回到了中山大学的北校区,也就是位于广州市繁华的、上下九道的原中山医科大学老校区。

中山医科大学前身为博济医学堂,成立于1866年,是我国最早设立的西医学府,孙中山先生曾在此学医和从事革命活动。1936年,博济医学堂发展成为岭南大学医学院。1953年,中山大学医学院、岭南大学医学院合并成立华南医学院,1954年广东光华医学院并入。学校先后改名为广州医学院、中山医学院。1985年,改名为中山医科大学,逐步发展成为一所多学院医科大学,在医学遗传学、眼科学、肿瘤学、寄生虫学、内科肾脏病学、器官移植、传染性肝病、生物医学工程及分子医学等方面科学研究成绩显著,达到国家先进水平。近几年,院校合并后成为中山大学的一部分。中山大学在广州、珠海有好几个校区,但医学院的学生,在大二的时候都要回到原中山医科大学的老校区。

身居广州繁华的商业区,博奥差不多把打工的事忘了。相反,他的花销倒大幅增加,今天去买个不值钱的背包、明天去买个假名牌胶鞋,杂七杂八地弄了一堆用上用不上的东西,不知不觉中严重超支。这时候我生了病,正在治疗中,医疗费用中的自费比例越来越大,从未有过的家庭经济压力随之加剧。

实际上,绝大多数独生子女的父母,都本能地乐意满足孩子的要求,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不愿意主动减少孩子的花销,我陷入了巨大的心理矛盾和情感痛苦中。结果,我还是决定,让博奥和我们共同面对眼前遇到的困难,因为他是家庭中越来越重要的一员,他有责任与义务,与父母共同面对家中的苦与乐。

春节的时候,博奥的几个同学纷纷来家,我对他们的每月花销作了了解,然后请博奥自己定一个生活费月标准,学费、书费、住宿费、寒暑假交通费额外列支。

寒假过后回到学校,博奥就张罗打工了。很快,博奥十分高兴地告诉我们“打工了,在离学校很远的郊区,给武警部队的士兵们讲数学,感觉很好。”其实,现役士兵的年龄和博奥差不多,他们中的多数都没有博奥这样好的受教育机会,能给他们讲课,对博奥是一种教育。所以,我告诉博奥一定要尽心尽力地讲好课,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倦怠。博奥认真地履行着首份工作的职责,直到士兵们换防离开。

五月份,四川发生了八级大地震。博奥班上,一个四川同学的家房倒屋塌,博奥马上把自己打工的全部收入,偷偷打到了这个同学的银行卡上,这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为了赞赏、鼓励博奥的善举,我马上发了短信:“代表爸爸谢谢你的善良,这才是我们的儿子!你捐给同学的钱我会给你补上寄去。”他回复:“好的。”

博奥给我和他爸爸发短信,绝对惜字如金,差不多都像打电报似的,我多次抗议过,无效。细想想这其实也是代沟的一种表现形式。

不久,博奥又打工了。这次是真的当家教了,给一个上高中一年级的男孩讲数学,每周去两次,每次讲两个小时。男孩的家长对博奥很好,博奥讲得也很认真。此时,这小子对当家教的收入已很在意,他需要这笔钱游泳打球、请女同学逛街、与老乡小聚。其间他到过广东省人民医院、肿瘤医院录入病理档案,每份挣三毛钱,还自发地有偿培训新手打乒乓球,以换取自己学习打棒球的费用。

广州真是个好地方,它让人很快就能学会赚钱,而且有更多的办法赚钱。

打工不仅让博奥知道了赚钱的不易和生活的甘苦,也让博奥学会推销自己。只要不违法乱纪、耽误学业,能挣钱绝对是好事。这就是具有了生存的本事,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儿子都饿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