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边兆中状元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拖木埂,其实村民们对于“奥赛冠军”、“清华大学”这些词语很陌生,到底官到几品,衙门几大没人说得清楚。
能把“奥林匹克物理竞赛”这个词组完整说清楚的人屈指可数。有人说这是种外国名堂,考的是上至青天下至海底的知识。
“他精通了天文地理,因为他答的是满分。”有人说。
“就算他住在地球上地上的事他知道,可天上的事他怎么也全知呢?他又没上过天。”有人疑问。
“他本不是凡人是神仙,是从天上下来的文曲星呢!”有人感概。
“迄今为止村长是这个村里最大的官,自古以来村里还没出过比村长大的官。那几个在外面吃国家粮的人,也找不到一个带官衔的。听说颜边兆将来做的官大到省城都安不下,要做到北京去,清华大学就在北京。风水集到我们拖木埂了。”
“我们拖木埂出了个这么大的硕老,将来我们也跟着讨点好,沾些光。”村民们围在一起发挥各自有限的联想。
这么个大人物出在这个地方上,这一地方的人都有份。一荣俱荣,一人有福连带满屋。村民们视颜边兆不仅是神更视他为福星。
从一听到那个喜讯起喜庆的气氛就浓浓的包围着山村,山在笑水在笑人在欢笑。
高兴之余大家谈论如何迎接状元回乡,虽说上面有车子送他们,可车子只能到镇上进不了村。村民们绝对不会让自家的状元走回家,有的说让骑马有的说让坐轿。颜永农房头上的人说没马没轿子的话他们去驮。
村长拿的主意是实在的,他本来是个热心人,对接待状元回家就更加热心了,一来作为地方一级政府的头人该他为头,二来他跟颜永农已成事实亲家,颜边兆将来就是自己儿子的舅子,于公于私他都该组织好这次迎接活动。
他准备将这次活动办得跟迎娶新媳妇一样隆重。
他布置做了两顶竹做的滑竿,新状元没有车坐没有马骑就坐轿归。
这天他挑选一伙体面的精明的壮汉带着锣鼓、缠着鞭炮的长竹竿和滑竿一早就出山了。
村长说镇政府要举行接待仪式并安排了好几桌饭为颜边兆接风洗尘,我们去接他的人也可借曦盗光一饱口福呢!
“不是我们土上出了这么个响当当的人物,大家今世也登不上政府那大雅之堂”村长后头加一句。
在拖木埂的人到达镇政府时政府的门给围得水泄不通,今天的大市镇可谓是盛况空前,人把街道都挤破了,没哪茅房角里不是人。
人们来自全县各个乡镇,有的还是天一麻亮走了二三十里路来的。他们都在翘首以望,为的是一睹状元的风采。
“状元的车回来了。”有人喊。
这时人们或向右转或向左转或向后转,最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迎去。
只见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车子的喇叭拉破了就是没法让出一条路来,而且围着车子的人越来越密集,越挤越紧,车门都打不开。
这些狂热的人们那股狂热劲已经无法控制了。
“这要挤出问题的,他们下不了车,车子就这样慢慢移,看样子移到到日头落水也到不了镇政府门口。我们得想个法子把他们爷儿俩从车里抢出来。”村长说。
“可是我们怎样才能到达车门边呢?除非借双翅膀飞过去!”民兵连长说。
“我有个办法,把缠在竹竿上的鞭点燃炸开一条路。”智多星王会计说。
“你这是出的屎主意,鞭在人头上炸,炸瞎人的眼睛怎么办?你这不是贩皮扯?本来是件高兴的事给闹得不好开交。”村长立即反对。
“我看这个法子可行,这事让我来做,我个子高手臂长可以把竹竿高高举起,让鞭在离人一尺高的空中炸没有问题,绝对炸不到人。再说人们听到鞭在头顶上炸还不赶紧抱头鼠窜的?这样炸开一个空,让几个机灵后生家跟着我顺着这个空进去把他们抢出来。”颜连长说。
“年中的民兵集训没有白搞,把战场上的战法在这场合用上了。这样再好不过了!”王会计说。
“还有一个事征求大家的意见,如果我们到镇政府里的话又要给围得水泄不通,进不得进退不得退。我想镇政府就不去了。我们跟嘴打个商量蚀些本,那饭就不去吃了,就让政府里办的饭他们自己吃。我们从那条小巷躲出去直接回家。”村长说。
大家都同意村长的意见,吃了嘴一抹,不如早些回去,家里也有四碗八盘在等着。
这次“抢劫案”发生前后不到十分钟,围观的人还在惊愕、慌乱之时拖木埂的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他们一口气跑到了七里冲的冲口确定没有围追堵截的人才停下来歇伙。
“看,只顾飞头拍翼射卵子跑,我的那一家一当都丢了。”颜永农忽然大叫。
“有什么重要物品吗?在外几年没挖到了金伢崽的娘少说也捞了个盆满罐满吧!都说外面的钱好赚。城里遍地都是黄金,只要拿簸箕去捞。”村长笑着问。
“咳,别说起,我又没有什么本事全靠卖苦力能捞到什么呢?只差没拿讨米棍。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这几年我们在外受的苦是你们想不到的。虽然那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可我还是舍不得丢。”颜永农叫着苦。
他不自觉地摸了下腰间硬邦邦的东西心安多了,这硬东西是钱。幸好有先见之明,在昨夜他对如何把现钱带回家着实用了一番脑筋。
好几千块呢。别的什么东西都可丢这钱不能丢,这钱是儿子的奖金和自己拼死拼活攒下来的血汗,是儿子读大学的保证。
他想钱要随身带着,可放在衣兜里也不安全,于是他用帆布做了一根空心的腰带,把钱塞进腰带内,再把腰带系在腰上这样可保万无一失了。
不然的话这样的场面命根子都要给挤掉了还保得了钱?
“细爷,不用你担心,村长为你想周到了,留了两个身壮力健的后生家在那里,只等人一散就可以把你的行李挑回来。”颜永农的侄子颜天允说。
“啊,你的钱没跟行李放一起吧?人多鱼龙混杂,给人搜去了就不得了。”村长提醒。
“哪里还有钱撒?吃的在口里,着的在身上。”颜永农说。
今天的场面是拖木埂人始料不及的,他们原打算用轿子抬着状元风风光光满街游行一圈,然后到镇政府里扯开肚皮吃一顿。哪晓得是这么个出身,还把他们跑了一顿美餐。
该上路了,大家要颜边兆父子坐上轿子闪回去。颜边兆说什么也不肯上坐,“我又没当官,又不是财主老爷,又不是年龄大不够资格坐。”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全国的状元,是我们拖木埂的光荣,是我们拖木埂的骄傲,自天生了我们拖木埂这块土地来你是名扬天下的第一人,你没有资格谁有资格?这两顶轿子是乡亲们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他们正等着看状元坐轿回家的威风呢?”村长说。
颜边兆也不多说只顾一个人往前跑,后面的人追都追不上。他巴不得一步就跨进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