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拖木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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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偏心

自颜边兆横脚插进这个家后,小小年纪的喜喜严重地感到原来平衡的稳定的家庭重心在发生偏移。原来那个处于重要位置的自己被挤到一边的角落里。

失宠的危机让她闷闷不乐,很多发生了变化的事情让她不开心。如父亲温暖的怀抱,宽阔的背被颜边兆独占;父亲慈爱的笑脸,温和的话语不再对她了。

自从前几天她跟他们父子闹僵后她父亲一直怀恨在心,对她的态度极为恶劣了。她想靠一下父亲的大腿都会遭到苛责:“开去,开去,碍手碍脚。”

这还是说得轻的,要是她没有赶紧开去,父亲就会红眼炸嘴:“你还要赖着不动,老子一脚把你踢了滚开去。!”

她伤心地哭了,哭向妈妈:“爸嫌我,他有了哥哥不要我了。妈,我不是你们生的吗?别人都说我是你们捡来的。”

“别乱说,你在我肚子里住了十个月后才爬出来,我生你的时候满屋子的阿姨婶婶看见的。爸不疼你妈疼你!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以后你少跟他们搭讪,少到他们面前转动就是了。”母亲安慰她。

虽然有妈妈的疼爱、呵护,但是她总觉得有些失落,而且她感觉在这个家里父亲的力量比母亲的力量要强大。凡事都是父亲在做主,母亲处于从属地位。母亲当不了她的保护伞,充其量算一顶帽子。

宿房档桌上放着十几个瓷器坛子洋铁皮盒子,里面放满了各色吃食。

父亲规定小孩不经大人允许不得擅自拿来吃,这喜喜听得进,因为母亲也一向这样教育她,不能养成好吃的习惯。

她也是照着大人教的做,家里凡什么好吃的东西大人不叫她吃即便馋得流口水也不吃。

那天父亲当面明确告诉她,她只能吃炒薯片、豆子、爆米花之类,至于其它的叫她嗅都不要嗅。而父亲让她吃的正是哥哥吃腻了的舐都不舐的食物。

她是个人也生有嘴,舌头有味觉,当然也想吃好的、稀有的东西呀!但她的性子比较硬,你打了她骂了她再用好吃的哄她是哄不好她的。

她老是用那句有效的话安慰自己:未必吃了那“烂口食”就长个肉记在下颔上吊着?

父亲去作客时总要带张大牛皮纸,为的是把属于自己的那份鱼肉包归来接颜边兆。这点东西没有喜喜的份,喜喜也不争。

让她看不怪的是父亲做得那么神气,老远看见颜边兆跟她在一起就招手让颜边兆过去,躲开喜喜给他吃。

父亲看着颜边兆吃完了把嘴抹静了才让他走,还安置他:“你别对她说你吃过什么。”

喜喜是个硬性的孩子,你不实心实意叫她吃才不会乱吃别人的东西的。这时她知道父亲躲开她给哥哥好东西吃,她当作不知道,看也不看问也不会问还要跑远些。

他们家四人吃饭时刚好一桌,各占桌子一方。颜永农坐上首,王会兰坐右边,颜边兆坐左边,喜喜坐下边。

颜边兆有一只专用的特大的碗比其它的碗要大,一上桌父亲先拿着盛饭勺把鼎锅里上面的饭别开盛中间的饭给颜边兆,每挖一勺到碗里后都要用饭勺将饭按一下。

他父亲认为中间的饭质好,好吃,也不知道他父亲看法对不对,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锅底下的饭质不好,又不好吃,因为有锅巴。

饭桌上父亲把如鱼肉之类的好菜摆在颜边兆的面前,偶然一盘好菜不经意放远了,他连忙移到颜边兆的面前,极像颜边兆的手短了够不到盛好菜的盘子。

久而久之桌上菜的放法规范化了,晕菜、新鲜菜全放在颜边兆的面前,酸菜、剩菜放在喜喜面前。

更可恶的是吃鱼吃肉的时候一上桌父亲就拿着筷子满盘翻把精肉或鸡腿或鱼肚肉全夹到颜边兆碗里,生怕夹慢了被别人抢去了。

从不叫喜喜吃更不用说夹给她了。

喜喜隐约感到她的筷子每一伸向盘里,父亲的眼睛就监视着,在警告她的筷子不要伸错了地方,好多回她只好把筷子缩回来。

在颜边兆吃够了父亲才叫她吃剩下的汤汤水水、头头脚脚。连颜边兆吃不了的剩在碗里的好鱼好肉都不给喜喜吃,她父亲会把那剩的夹在另外一只碗里留到下一餐给颜边兆继续吃。

喜喜可晓得看重自己看都不看一眼那残羹冷炙,心想:“把吃剩了的给我,把我当只猫,当只狗,我才不那么贱呢?”

到了青黄不接、绝时绝月时节家里干薯丝是主粮,干萝卜丝、腌菜是主菜。

煮饭用的是鼎锅,先把米放进去煮熟,然后把薯丝放进去煮上两滚再把米汤倒出来。这时米饭沉在下面,薯丝浮在面上。照往常鼎锅盖一打开,颜永农用盛饭勺将上面的薯丝撇开盛上一碗白米饭给颜边兆。

每每给这样盛了一碗后剩下的就是薯丝和锅巴了,薯丝和锅巴比起来锅巴强多了,当然这锅巴少不了喜喜的。

这一家子进食的习惯是好的先让给颜边兆吃随后是喜喜再就是两个大人互相让。

在这个物质不算丰富的年代好东西本来就少,那少得可能的好东西每每让颜边兆先捞了一顿后到了喜喜位下就没什么了。

王会兰给颜永农提出个合理的意见:“喜喜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她不能天天跟着大人吃薯丝,也要让她吃几粒米进肚里壮一下筋骨,看已把她拖成一把刺了。”

之后颜永农允许把鼎锅里的饭分开一边光米饭一边把饭和薯丝拌匀。颜边兆吃的还是一碗光饭,喜喜吃的薯丝饭。

再怎么没菜下饭,颜边兆面前的盘里少不了鱼、肉、蛋。家里仅有的一只母鸡隔一天下个蛋,颜边兆一味全收这鸡蛋。

煎的吃腻了就炒,炒的吃腻了就蒸。

王会兰要把鸡蛋下汤大家跟着喝点汤,颜永农不行,非要这个鸡蛋完整进入颜边兆的肚里。

山里人新鲜猪肉吃得稀少,不是逢年过节、红白喜事一般不杀猪。

不过颜边兆没有被肉托慌(想肉吃),那山上小的如兔子、野鸡、山鼠,大的如野猪、獐子都是共有的,你有板眼弄到了归你私有。颜永农办法总多,挖陷阱、装夹子、拿土铳打。不光山上的野兽该死在颜永农手里,水里的鱼虾、黄鳝青蛙、乌龟王八也是在劫难逃。

也许人们会认为颜永农这么能搞进来,一家人都跟着打牙祭,跟着一饱口福吧。不然,毕竟那野味不是遍地都是,而且捉野物也没有囊中取物那样容易。

颜永农每回只要下了水或多或少不打空手回来,而从山上空手归的回数十有七八,所以野味也是很稀有很金贵的。

每次煮野味要看颜边兆吃得了多少然后稍微加点分量,大家跟着喝点汤。余下的放些盐能熏的熏能晒的晒,以备什么也没有弄到肉时煮给颜边兆吃。

只有因为天气热留不得的,留着要臭要生蛆要变质的才大盆大钵的煮了大家都吃。

吃饭时颜边兆掉了饭菜在桌上,颜永农鼻孔风都不吸,不声不响一把夹进自己口里,而喜喜掉了饭菜时她父亲对她说了又说,骂了又骂,还逼她重新夹起来吃了。

颜边兆为了挑精拣肥一双筷子不停地在盘里翻在钵里搅他父亲不说他,还指点他挑这拣那。颜边兆的碗里没吃完的饭菜即或是他口里吐出来的他父亲一口吃了。

而喜喜的筷子在盘里多挑了一下她父亲就说:“夹到什么就什么,一双在口里吮了沾了口水的筷子满盘搅赃不赃?别人还吃不吃?”吓得喜喜连忙把筷子缩了回来,把筷子放在嘴里吮着仿佛证实父亲并没有说她的冤枉。

其实喜喜没有把筷子放口里吮的习惯,要是她父亲不提醒她真不会这样做这种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