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拖木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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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结缘

提起这叔嫂俩之间的过结三天三夜讲不完,颜永农家住拖木埂,月心家住狭山墩,两地相隔天远而且两家瓜藤亲都不沾怎么进了一家门呢?

这得从颜永农父辈说起,早年颜永农的父亲颜肃明同着月心的父亲廖盛强一起在阳楼洞修水库,当年民工上工地跟学生寄宿一样自带被窝和饭米驻扎在工地上。

他们两个人被安排在水库脚下的一户人家里,同住的还有另外四个人。六个人都宿在那家人的木板楼上,跟这家人合用着锅碗瓢盆。

颜肃明和廖盛强的深厚友谊从这样一件事开始的,民工在外生产队记最高公分,政府一个月发三十斤粮票。

对于一些日做牛马工夫的壮年男子来说一餐才三两米吃了放在肚子哪角落里呀?下饭菜就更没有说头了,这里没有属于他们的一寸土地给种上一棵青菜,基本上不跟青菜会面。

歇工的时候民工回家一次带来一些干瓜果如干豇豆、干萝卜丝、黄豆、苕粉等,带来的也不是很多。

在那个年代,土地都归公家的所有,属于私人的自留地相当地少,而且房前屋后种瓜种豆了马上就有工作组人员来把资本主义尾巴割了,试想想哪家有多少余量余菜呢?

在那个还没有发明“计划生育”这个词语的年代,农村人都信奉多子多福,妇女们从有生育能力起一直辛勤地生到失去生育能力为止,少则五六个多则上十个。想想这么多嘴巴要多少食物去塞?

民工们带出来的菜少得可怜,有的时候他们没有菜下饭就用冷水浇饭吃下去。有人还乐观地说:“冷水浇饭抵鸡汤”。多数时候他们烧盐水汤下饭。

一次颜肃明他们烧了一砵盐水汤放在一杌子上,六个人围着杌子蹲在地上吃饭,扒了一口饭就用筷子到砵里蘸一下盐水放到口里吸允一下。

廖盛强每次蘸盐水的时候都要用力把筷子插到底,把砵底捅得“嘭”的一响。这样的次数多了问题就出来了,在他最后一次插下去的时候砵子的底裂了,盐水从裂缝里喷射出来。

其中一人怕盐水糟蹋了于是端起砵子要把盐水直接倒进碗里,哪知道端起来的只是一个钵筒子了,砵底彻底跟砵身分家了。

这时除了颜肃明没有一个不说廖盛强的。

“好了,这一砵汤给你一口喝了,大家只好息起一只猴子了(干望着)”一个说。

“你只要轻轻蘸一下了行了,作那么大老力蘸的盐水就多些?”一个说。

“你要把筷子插到那老底下干什么呢?那底下又没有沉脚鱼可挑起来。”又一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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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伙的人说了没有歇落,主家妇女进来了,见了破砵不知道有多心疼。

她说:“我家通共才一对这样的砵子,花了我五角五分钱一个买回来。当时我就一不愿二不愿借给你们用,怕把它弄坏了,是你们说尽了好话,保证弄坏了买一个一模一样的赔我才借给你们的。现在,你们真的给弄破了,你们得说话算数。要不然我什么都不借给你们了,让你们用手抓生米吃。”

损坏东西要赔。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何况主家人的话说得那么刻薄,非赔不可了。当主家人转过身民工们就讨论如何赔法,一人说:“谁捅破的谁赔。”

“那是自然,我们不可能跟着当赔匠。”有人马上附和。

“还要尽快赔人家,免得我们吃生的。”有人这样说。

廖盛强一句话没得说蹲在一边把头挖着。

颜肃明这时说了一顿跟其他人不同的话:“这砵子是廖盛强捅破的理应他赔,可是廖盛强拿什么赔呢?他身上除了这个月的粮票外再没有可以用的票子了。要是他拿粮票去折钱的话得两三斤,那么他就要饿三天肚子。你们说做这样的牛马工夫三天不吃饭谁撑得住?我想我们都是住在一起的伙计,同吃同住,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们应该同甘共苦,犯难与共。所有我提议大家都替他分担一点饿,每人拿出半斤粮票出来赔这个砵子。”

“我不出,凭什么‘黄狗吃肉黑狗当栽’。他太护食了,明知是一砵青汤寡水还要锅底捞,砵里有几根‘浮水筒’的时候他恨不一筷子打个一干二净。这样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替别人想想呢?”那个不愿当赔匠的人马上反对。

“既然这样说,那么你那半斤算我的,还有谁不愿意出的就提出来,要是都不愿出那么我就跟廖盛强平摊。”颜肃明说。

说是那么说其实后来大家没有让他们俩平摊共着一起赔了。

由此廖盛强与颜肃明的友谊日益加深。一年后工地下马了,各自要回家,因为两家相隔很远,他们舍不得友情就此薄下去,于是想结个亲戚常常走动。

正好颜家有个七岁的儿子颜永农,廖家有个五岁的女儿廖月心,就由两家大人做主订下了娃娃亲。此后两家逢年过节,红白喜事来来往往很是亲热。

颜永农父母疼爱月心胜过爱自己孩子,年节一到他们提前打发颜永农和他大哥去接月心来住上几天。

新米出来接她来吃新,杀猪了接她来喝猪血汤。村里唱戏放电影接她来看。接送月心时都由颜永农的疤哥驮进驮出。

他的这个疤哥大他十来岁,正名叫颜永先,绰号叫疤子,顾名思义他以“疤”得名。

在疤哥三岁的那年年底,家里打豆腐过年,他父亲给豆腐桶里的浆下石膏,他扒着桶沿玩不小心一头挖了进去,他的右脸触到豆浆,父亲一把提起了他,要不是父亲眼急手快他脑袋非得给这滚烫的豆浆泡熟了

。由于当时没好医药他就成了个大疤脸。也不知烫坏了哪根神经他只横长不直长,十七岁了还只一锉把长。

孩儿们作了首顺口溜唱:“疤哥,疤哥,一尺脚,二尺腰,全身只有三尺多。”

月心第一次见到疤哥吓得远远地躲,他进来了她就躲出去;他在桌上吃饭她宁可不吃饭也不上桌,直到经历一件事才彻底消了她的怕畏。

一天颜永农带着月心和弟妹几个出去玩,经过一个屋堂时出来了一条恶狗,孩子们见了恶狗都吓得舍命地跑,狗见了人跑就猛追,月心的腿都吓软哪里跑得动?

眼看给追上了,这时出来找他们的疤哥及时赶来迎着狗飞起一脚,刚好踢在狗的前夹上,把狗踢得就地打了一个滚。

这狗也怕了,夹着尾巴反向跑了几步,又回过头装模作样叫着。

月心怕狗远远胜过怕人,她此时只感到颜永先是她的保护神,几下子爬上了他的背紧紧捂着他的颈项。自此颜永先成了她的脚力,来去都由他接送。

每到母亲在念叨月心时,颜永先就约颜永农去接她。路上的行人见每次都是疤哥驮着月心就笑他:“又不是你的婆娘,没有你的份,你驮了补?”

疤哥把脸一沉:“她还是一个孩子,头上的胎皮还没干,别这样说得她作孽。这回给点口水让你们洗洗耳朵,听明白了,下次你们还要**乱叫我就追着你们家的小女孩喊:‘姑崽、堂客、婆娘-----喊个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