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吕保军
做教师的父亲从小爱好书法,他把教学以外的时间都用来练字,几十年从未间断。他常这样自豪地告诫我们:追求嘛,就要认准一个目标,一直走下去。不能心有旁骛,这样才能成功。人生的价值在于,追求之后,在你所喜爱的领域获得一席之地。父亲常给我们讲小时候练字如何艰苦,比如,漫天大雪时,就在雪地上拿根树枝比画着练,双手冻得通红也舍不得停下。追求嘛,没有点毅力和恒心,能成么?
终于,父亲在书法艺术上有了成就,光获奖证书就有一大摞,不是金奖就是银奖,最次也是一等奖。他在书法界有了名气,前来慕名求字的人络绎不绝。父亲说:你们看,这就是成功。一个人追求理想,好比在一条笔直的大道上前行,你要双眼盯着前头,望着远方闪闪放光的理想之塔,一直走一直走,千万不要停留。但是追求并非在长长的隧道中跑步,两边也不是陡直的峭壁。相反,追求之路的两侧风景很美,开满了美丽的鲜花,总诱惑着你不能一心一意地朝前迈进!这时候,你一定要牢记:风景再美也千万不要迷恋。如果你和你的目标是两个点的话,你就要沿着一条直线不停地走。只有照直走,才能最快抵达成功。
父亲的谆谆教诲,深深地影响了我。参加工作后,我除了钻研专业外,还一头扎进自己喜欢的写作领域埋头追求。没想到这时候,父亲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下子全盘否定了自己一生的做事准则。
退休后的父亲,安享含饴弄孙的幸福晚年。他总希望小孙子从小培养广泛的兴趣爱好,不要像他一辈子钻进牛角尖,出不来。原来父亲突然发觉,自己竟成了个局外人,除了看看书、写写字这点儿爱好,别的方面竟一无所知,更不要说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了。做饭,父亲不会,看别人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他却无法享受烹饪美味的乐趣;打扑克下棋,父亲不会,看别人跟对手杀得天昏地暗,他却无法享受输赢竞争的乐趣;父亲甚至连聊天也不会了,听人家山南海北的闲扯很过瘾,轮到他自己了,除了几句客套,连一句闲嗑也不会唠了。父亲因为平时不怎么关心闲杂事,也没多少可说的。才发现扯闲篇扯得好,让别人听得津津有味,也是一种本事哩!
父亲追悔莫及地说,我发现自己活得很失败。花一辈子光阴追求,到老了成名成家了,可除了一堆没有多少炫耀价值的奖杯奖牌,剩下的就只有努力再努力的强大压力,和一生抹不掉的艰涩回忆,没有一点儿快乐可言!追求到了一定的高度,其实觉不出有多大意义。直到淡泊名利的晚年,才觉出其实是被声名所累了。人生,不可能只有书法这一个事情。很多人并没有成名成家,却活得很踏实、很快乐。
父亲说,我光知道一路向前照直走了,没有朝两边的风景看上一眼。生活其实是丰富多彩的,不能一条道走到黑,追求就是快乐地寻找。当你踏上人生之旅,沿途许多优美的风景都值得你驻足欣赏。只要带着快乐的心境去追求,你会惊喜地发现,随处都有梦想中的伊甸园。
父亲结合自己的一生,总结出这样的至理名言:人生照直走,也别忘了朝两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