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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安静地居于一隅

文/查一路

1975年某一天,作家孙犁被安排出国访问。当时,这样的待遇,让大部分作家趋之若鹜。可是孙犁并没有去,他喜欢安静地居于一隅,不喜欢热闹。于是,找个理由把这活儿给辞了,这理由也忒牵强了点——他不会打领带。在这一天,孙犁躲在家里干什么?他在日记里写道:“1975年11月16日上午,冬日透窗,光明在案。裁纸装书,甚适。”

甚适,意思是非常惬意,相当舒服。说白了,孙犁这一天在家里过得很爽。

把喧嚣的世界关在窗外,安静地居于一隅,安坐在冬日的阳光下,这是孙犁美好生活的全部。光明在案,裁纸装书,闲适而自在。“甚适”之感——是对宁静的心最高的奖赏。

相反,混迹于嘈杂的闹市,挣扎在喧哗的名利场,会得到什么?不过名利富贵罢了。这就一定好么?叔本华说,人们追求名利富贵,犹如渴饮海水,喝得越多,越是口渴。欲望,在满足中被不断放大,一直向人性贪婪处无尽地延伸。于是,焦虑填满了每时每刻的心。

大哲学家康德,一生远离闹市,终生在自己偏僻的故乡度过。为了安静地思考,他甚至远离婚姻,终身不娶,安静地固守在自己出生的小镇,他甚至没有远行,最远的一次旅行是离家不到60英里的阿恩斯多小镇。

我想,康德的心应该是自在快乐的。在安静的一隅,康德的哲学之树结出累累硕果,生活的习惯也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他每天同一时间,沿着一条偏僻的小道散步,静静地思考,守时之精准,邻居们每天利用这一时间对表。“康德小道”是一条安静的小道。唯其安静,才成全了康德的思考。

一般人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一般人的内心,被喧闹的世界,吵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而康德,安静下来了,故而心远地自偏,万物不能动其心……

安静的时间,属于我们越来越少了。现代人的耳膜,随时都在恭候手机和门铃的声音。人声鼎沸、车马喧哗,时时刻刻在轰炸人的听觉,这还是表层意义上的。严重的是人的内心,有多少人还甘于宁静?你看满大街匆忙的脚步,焦灼的眼神和急于表达的口舌,那便是表征。

过度的虚荣心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在万人礼堂庸僧谈禅,在电视上搔首弄姿,在人多的场合出尽风头,自己的心有多累,旁观者的心却生出鄙薄,真是得不偿失。

安静地居于一隅,让疲惫的心得到休整,在安静中产生轻松,轻松中生出灵感,进而有所创造,亦不乏收获。未必需要去偏远的地方,只需要在自己的心灵和外界的热闹之间,修筑一条隔离带。未必需要一生偏安,只需要一生无数个瞬间,为自己寻得机会。

残障的霍金,坐在自家的阳台,观察到了“黑洞”,洞悉了宇宙的秘密。其实,安静地居于一隅,世界将更为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