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妍觉得应该给爸爸心里洒下点希望的种子:“和检察院的一个男生吃饭看电影。”
“什么?为什么没有通知我?对方是谁?多少岁?长得怎么样?检察院?等等!哪个部门?”
“不要侵犯个人隐私。”
“跟爸爸说有什么问题?”
“对了爸,我决定对蔡文星提起公诉,我今天会在检察院通宵写审查意见书交给主任。”李星妍完美地岔开话题。她觉得自己已经厘清事实,找出了真相。
李飞鸣开心地打气:“加油,我们律师行也有很多人关注这起案件。我相信我女儿一定会公诉成功。”
公诉成功,这一次李星妍没有太大把握,让犯罪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公诉流程走完后,法院很快定下开庭日期,并提前3天送来开庭通知书。
李星妍和程颖整理好资料,以备战状态迎接这次庭审。
不久后,法院开庭。
在法庭门口,等待进场时,李星妍再次碰到季晋源。季晋源主动和她打招呼:“检察官好。”
李星妍这一次很冷静,淡定自若:“希望你证据充分。”
“一些违心的话实在没有必要说。我真诚希望检察官注意逻辑谬误,也真诚希望这次庭审能打破你对律师职业的认知障壁。”
“期待。”
“千万别一叶障目。”
“你也是,千万别作茧自缚。”
“你自信满满的样子,真让我格外讨厌。”季晋源微笑地停顿几秒,慢慢道,“不过。这次,只怕你会阴沟里翻船。”
“拭目以待。”李星妍不再跟他废话,走进法庭。她坐到公诉人席位,助理程颖坐在她身边,赶紧递来各种资料,争取让她最后再看两眼。
李星妍没有看,整个案件的证据,她早已熟记于心。
公诉人与辩护人的席位在法庭两侧。
季晋源望向正对面的李星妍,李星妍也挑衅地望回他。其实季晋源私下里分析过李星妍以前公诉的案例,就像她的讯问一样“快狠准”,他对她一会的讯问基本已经了然于胸。
开庭前,谢天宇还关心地问是否找到应对之法。
如果李星妍是想把蔡文星钉死在故意杀人罪上,他就有办法让法官休庭,择期再审。
是的,想让一桩案子翻盘重审,有时候并不需要辩论,并不需要对质,只需要找到其中的疑点。
他会打乱她所有脚步,给她检察官生涯痛苦一击。
让她知道一叶障目真正的含义。
法庭的书记员开始宣读法庭纪律,在请审判长审判员进场时,让全体起立。李星妍跟着起立。
其实公诉科内部对于要不要对法官起立挺一致,检察官们一致觉得自己有权监督法官的行为,所以无起立必要。
李星妍是“起立派”,她觉得法律至上,起立并无不妥。整个检察院就这颗起立的独苗,为此,同事没少给她洗脑。
星妍,你就坐着不动,让法官看看我们公诉科的骨气。
星妍,我们都统一不起立,你为什么要起立呢?
反正不管同事怎么说,她起立是对法律至上的敬仰,以及对法官的尊敬。
审判长坐到席位,让所有人坐下,宣布开庭。
审判长说:“A市中级人民法院,对于A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蔡文星,被控故意杀人、过失致人死亡一案,现开庭审理。”
法槌敲响。
被告人蔡文星被法警提入场。
审判长对被告人问完一系列流程后,正式进入法庭调查,举证辩论阶段。
按照流程,李星妍必须就公诉的内容提供证据。
“审判长,在2018年3月7日,XX花园小区2楼201室发生一起杀人案。被杀的是房主蔡勇军、方丽萍夫妇。警方接到被告人的自首电话后,迅速出动,将在现场的唯一两名涉案人员带回警局。经过审讯,证人邓佳慧供述了蔡文星因为父母不给他借20万彩礼,而失手杀母、故意杀害父亲的罪行。法医鉴定报告表明,死者蔡勇军全身共有10处防御性刀伤,3处致命性伤口。致命性刀伤在肺胃肝,刀伤穿透所致。经鉴定,现场的水果刀形状与死者身上的伤一致,上面有被告人蔡文星的指纹。另,从凶案现场、水果刀,以及被告人、证人身上提取的血样,与死者蔡勇军相同。死者方丽萍死于后脑的伤口,死亡原因系失血性休克。经鉴定,凶案现场的石雕与伤口形状一致,从石雕上提取的血样与死者方丽萍一致。经审讯,被告人供述自己失手推倒方丽萍,导致她撞到家中石雕后死亡。综上所述,控方认为,凶案现场证据与证人证词已经相互印证,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故控方依法对被告人蔡文星提起公诉,控告被告人蔡文星,过失致人死亡罪、故意杀人罪。”
审判长问蔡文星:“被告人,你对公诉人的宣读的内容是否听清楚了?”
蔡文星看了李星妍一眼,点头:“听清楚了。”
审判长接着问:“有无意见?”
“有。”蔡文星不服,“我没有故意杀人!我是在反抗中误杀我父亲。”
审判长问季晋源:“辩护人可有意见?”
季晋源起身回答:“有,辩方认为证据存疑,应当谨慎审理。”
审判长:“现进入举证质证环节。”
法警带上证人邓佳慧。
站在证人席的邓佳慧尽量不看向蔡文星。
李星妍先发问:“证人,在凶案当天,你是否看到被告人杀人。”
“对。”邓佳慧点头,“那天蔡文星因为20万彩礼打了他爸。所以晚上我们提着东西去跟两老道歉,结果发生争吵。争吵期间,她妈一直骂我,什么没人要贱货之类。文星听了受不了,跟父母吵架,甚至还掀翻饭桌,搬着凳子砸他父亲。她妈拦了几次,最后还是拦不住,文星跟他爸打起来。最后争吵时,不小心把他妈推倒,他妈撞到石雕上。然后我们去推了推他妈,他妈没有任何反应,后脑出很多血。他爸一见这情况,立刻打电话报警,说要告我们杀人。文星当时也急,让他爸交出电话。但他爸就是不肯给,还一直威胁要告我们,还不停骂。文星一时急火攻心,就冲上去拳打脚踢抢下电话,但他爸冲出家门想报警,文星一时失控拿起水果刀就冲上去拦他,扭打之时,捅死了他。”
李星妍问:“被告人捅死他爸时,你站在哪里?”
“阳台,我吓坏了,不敢靠近,一直躲在阳台看。”
“被告人杀害被害人后,有没有任何施救的行为。”
“没有。”
“为什么不马上报警?”
“我们当时都吓坏了,不知道要怎么办。最后我劝文星自首,他打了自首电话后,我就去邻居家等警察。”
“审判长,我已经询问完毕。”李星妍坐下。
季晋源起身问:“证人,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第一份供词是说被害人蔡勇军见老伴受伤,提着水果刀想捅你,结果被告人在夺刀保护你的过程中,失手捅伤被害人。你们还试过抢救,之后两人死亡,你报警。对吗?”
“对。”邓佳慧点头。
“那么,这份证词与第一份证词大相径庭,是什么原因导致你翻证?”
“那份供词是文星跟我商量好的,他求我作伪证。”
“你现在是良心发现?”季晋源鄙视她。
“对。我觉得我不能欺骗法庭。”
季晋源强势问邓佳慧:“证人,且不论你为什么翻证,就连你刚才的证词也有问题。‘文星跟他爸打起来。最后争吵时,不小心把他妈推倒,他妈撞到石雕上。’请大家注意这里,这里并没有用主语!‘不小心把他妈推倒’的主语是谁?究竟是你还是蔡文星?如果‘文星和他爸打起来’这句成立,那么,在和一个成年人打架的蔡文星,是怎么分神顾及和他妈吵架的你,还‘不小心把他妈推倒’?”
“我,我,我……肯定是文星。”邓佳慧有点儿慌神。
她的慌张在季晋源的意料之中:“你吞吞吐吐,一连用了三个我,最后却肯定是蔡文星,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正在跟他妈吵架的你?”
“不是我。”
“你怎么肯定?我也可以理解为被告人因为想包庇已经怀孕的你,所以独揽所有罪名。”季晋源咄咄逼问,“而且蔡勇军死于23点30分,你们在同一间房内呆到凌晨四点?这中间有大把时间,足够你们伪造现场,毁灭证据。”
“我,我……”
“证人,案发当天,在没有发生任何争吵前。被害人方丽萍有没有切好水果招待你们?”
“有。”
“那么问题就来了。请大家看证物水果刀。这是一种家庭用的全不绣钢水果刀,当时被害人切完水果后,就随着水果一起放在茶几上,所以蔡文星才能顺手拿起水果刀去捅他父亲。如果,被害人刚切完水果,为什么,凶案发生后,水果刀上只有被告人的指纹?是谁清洗了刀柄?很明显,你们在合伙伪造现场,你们对现场进行清理伪造。现在,你又要用这种虚假的证供,来佐证被刻意捏造的真相?
邓佳慧激动地反驳:“不,是蔡文星在故意伪造现场,但我一直躲在阳台……”
“躲在阳台?虽然凶案现场的血迹经过清洗,但死者周围的血迹上,有明显的脚印。警方只测出两个人的脚印。分别是被告人以及证人邓佳慧女士你的脚印。你说你在被告人杀害父亲时,一直站在阳台?很明显,你在撒谎,你一直在他身边。我很好奇,一个吓坏了的女性,为什么会站在死者身旁。我们可不可以大胆推测一下,你也有参与杀人?”
“不,我没有!”邓佳慧情绪激动地反驳。
季晋源跟审判长说:“审判长,控方证人的口供有问题,法庭应重新评估控方的证据体系。也许此案的真凶另有其人。”
“我反对。”李星妍站起身,试图向法庭说明,“审判长,检察院对被告人的讯问笔录及现场证据已经能与证人的这份证词互相印证成证据链。被告人自己也承认拿起刀拦住要出门的被害人蔡勇军,而蔡勇军被被告人划了10处防御性刀伤,捅了3处致命性伤口。所以结合凶案现场,与物证,不难发现,是被告人故意杀人。”
季晋源想摧毁她的证据体系。油嘴滑舌,整天被她激怒,而无力反抗的季晋源,向她展示什么叫用理据来巧舌如簧地驳回所有证据。
审判长思考一会后,问李星妍:公诉人,是否还有新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