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萧妍在宫女的打扮之下,一身朱红色的粗布长衣,头发被盘成了皇室的凌云髻,这高梳的单髻本是始皇帝后宫妃子所用,但后来逐渐为皇室众人接受,便纷纷的都梳起了凌云髻,意为雍容高贵。
“妍儿拜别爷娘,愿爷娘福寿双全。”萧妍双目微红,屈身向萧岿和张皇后行礼道。
“妍儿,嫁与晋王殿下后,需淑贤温慧,连裳嫁衣已经装上,西梁国小,礼品不多,万望隋使不要介意。”张皇后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对于萧妍这个亲身女儿十几年丝毫印象都没有。
隋使走至萧妍身旁,对张皇后和萧岿说道:“陛下心意远重于这些礼品,陛下,路程遥远,还请公主速速登上马车启程,倘若迟了,我等担待不起罪责。”
“使臣稍候,我这便来。”萧妍对隋使回到,又想对阿耶阿娘再说几句话,但见萧岿和张皇后一脸轻描淡写之意,硬生生的忍下了离别之语,转身向马车走去。
这时人群中传出了一声声的“妍儿”,萧妍回头望去,竟是将自己抚养成人的舅父张珂,这时的萧妍本欲想向张珂倾诉一番。但看见萧岿愠怒的向张珂看去,张珂呼唤之声便停了下来,而隋使也走上前来,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萧妍忍泪登上马车。
西梁的官道有些颠簸,年久失修,官道两旁的绿柳随着微风飘曳,萧妍在车内终于垂泪,看着熟悉的江陵愈来愈远,悲伤之情无法抑制。
不知马车行了多久的路程,车外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公主!我们到隋国了!”在车内昏沉的萧妍听到这个声音,精神一震,拉开帘子,瞧见不远处矗立着一块硕大的石碑,碑上刻着一个“隋”字。对刚才那个婢女含笑说道:“音绎,这隋国你可曾来过?”
“殿下,奴婢未曾来过。”这个名唤音绎的婢女有些激动的说道。萧妍亦是对隋国充满幻想:“想必这北国自有风光,只是从来没有见过。”
“是啊,这一次来到隋朝,以后可能再也回不到母国了。”音绎有点天真的说道,萧妍留恋的望了最后一眼西梁国。
就在二人说话间,前方来了上千人的队伍,几面旌旗上绣着一个大字“隋”,烟尘滚滚的往西梁送亲队伍赶来,这是隋朝的迎亲队伍。
为首的一名中年武将伸手制止了队伍的前进,又驱马上前,娴熟的翻身下马,走到了萧妍的马车前,行礼道:“臣吴州总管贺若弼奉命迎公主入隋!”
西梁使节见状赶忙下马,回礼说道:“贺将军身任重职,还亲自迎接,让我等受宠若惊了。”又吩咐左右随从请萧妍下马车入隋境。
萧妍走下马车,就在他在石碑处跨向隋境时,西梁送亲队伍纷纷行揖礼道:“望公主此去安康万福!”这声音极大,倒吓的萧妍有些手足无措,一旁的贺若弼亦是有些惊讶的看了看他们。
就在众人的瞩目之中,萧妍踏入了隋境,陪嫁奴婢也纷纷入境。
江陵离长安足有一千余公里,这一路走了有十二天,途中各地总管分别相送,让萧妍有些疲倦。但是一路上忐忑不安,她的命运终归寄予一人,前方又是什么在等待着这个十八岁的女孩呢?(周岁十六,史载确实比杨广大两三岁)
马车行驶在偌大的长安城街道中,行人纷纷让路围观,好奇的张望着这支队伍,口中与素不相识的路人讨论着心中的猜测,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
萧妍在宦官的引导下走向了一处宫殿中,萧妍行至殿中,抬眼望去,见一男一女端坐于殿上,屈身行礼道:“兰陵萧妍拜见陛下、殿下。”
独孤皇后亦是打量着萧妍,不禁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免礼。”
杨坚见皇后满意,便对下面一个宦官吩咐道:“萧氏女可居于宫中。”这句话已经代表着萧妍成了晋王的准王妃了,只要晋王回来完婚,便是名正言顺的晋王正妃。至于杨广的有何意见嘛,呵,不重要。
萧妍闻声又是一礼:“萧妍谢陛下。”“哈哈,妍儿不必多礼,以后我便称呼你妍儿罢。”独孤皇后对于萧妍十分满意:“我原以为你是梁国嫡女,必然锦衣玉食,未曾想到你如此节俭,身着布衣,梁帝果然教导有方。”
萧妍这时又偷偷瞧了瞧殿上的杨坚和独孤皇后,见杨坚所穿也是一件布衣,并且多有补丁,头上的乌纱帽亦是有几处破烂,而独孤皇后布衣虽然补丁较少,但这样的皇帝和皇后穿着让萧妍惊讶。
杨坚见状微微笑道:“妍儿不必惊讶于我和夫人的穿着,自古骄奢淫逸、昏庸无道的君主最终必然亡国,故而大隋立国之后,我与夫人便推崇节俭。并且言论诸王以及百官不得奢侈,晋王做得是极好,遵循我制令的规矩。”
萧妍温润的说道:“陛下圣明,萧妍一定遵守陛下规矩。”
“朕已经派人去宣诏让晋王入朝,十日内晋王会赶到长安,那时在择良辰吉时你二人完婚便是。”杨坚起身,顿了顿继续说道:“朕还要处理些公务,夫人,你先陪陪妍儿。”
杨坚说完,就从殿侧走了出去,身后跟着几个宦官。独孤皇后笑意浓浓,走到殿中,亲热的拉着萧妍的手:“阿摐有你这样的贤妻,我和至尊也就放心了。待你嫁与阿摐之后,需时刻提醒他习文练武,事事节俭。”
萧妍任由皇后拉着走出宫殿,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一路上皇后和萧妍絮叨着杨广的一些往事,听的萧妍芳心哇呀呀的乱动。
心中暗暗想着,这晋王如此孝顺,又文韬武略,倒真是一个好归处。想起之前的种种担心,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行至一处宫殿门口,一直在前方领路的宦官恭敬的说道:“殿下,此处便是微澜宫。”
独孤皇后看了看四周,转头向萧妍说道:“在晋王与你完婚之前,你便居于此处。”萧妍屈身应诺。
独孤皇后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萧妍走进这微澜宫,坐在寝室梳妆台前,打量着自己。
之见一个十七八岁碧玉年华的少女虽然衣着布衣,但在高耸的单髻黑发衬映着白嫩肌肤,脸上略带羞涩浅笑,才能看出她的一丝稚嫩。
萧妍心头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来,这仿佛不是自己一般,这十几天来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自己幼时命运多舛,自出生便背负着“二月生”的罪过,被生母寄养与叔父叔母家,但似乎老天都跟她过不去一般,叔父叔母收养她未至一年便双双去世。后来又被舅父张珂收养,才得以平安无事的长大,虽然那段时日清苦,好在亦有温馨。
在隋使一句“大吉”之语,又被选为晋王妃,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隋朝都城长安。如今自己只需等待着与晋王完婚,此生便交付于晋王殿下。
萧妍想着母国风光,江南时常有雨,在朦胧烟雨中的江南风光十分秀丽,倒是与北国粗犷的山河完全不同。
婉约江南静谧的夜,如水般的月光照耀着。江陵城外河道密布,一排排垂柳随着河道弯曲走势伸向远处,万千条柳枝随着微风摇曳飘拂。北国没有像江南幽静的雨巷,亦没有像江南那般总是细雨连连,这一路上,十余天才碰见了一次雨水,北国的雨水十分冷峻,肆意的泼洒在大地上,完全不像江南细雨柔和……
前往西梁来到长安的相士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在接下来的几天依旧正常的生活着,但是这种平静的生活注定长久不了。在往后的一段时日里,这些相士相继因为意外死去,包括出使西梁的那位使臣,但在有着数十万人的长安显得一丝波澜都没有。
而祥和的长安也并没有受到来自边境强敌入侵的惶恐,只有杨坚坐在案牍前皱着眉头,看着来自边境将军的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