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隋兵和答落勇士的厮杀陷入僵持的时候,突然有一群庶民冲杀而来,为首的百余人都是青壮,虽然没有穿隋兵的军服,但手中拿的却是直刀。身后跟着老弱,甚至还有一些妇人,他们手中拿着箭支。
这群庶民在领完兵器后,本来打算回家,磨刀霍霍以备突厥禽兽,但城头上的厮杀声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眼见隋兵在一次又一次的崩溃边缘游走,庶民群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保卫家园,赶走突厥禽兽!”
庶民心中早对突厥恨之入骨,又在热血青壮的带领下,往城墙上冲杀过来。这些庶民虽然未经训练,也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仇恨的力量无疑是伟大的,他们对于突厥的仇恨至少都是绵延三世。
仇恨已经牢牢的占据着他们的内心,有人完全不抵挡突厥士兵劈向他们的刀,而是直直的将手中的箭支刺进突厥士兵的脖颈处。有人直接冲跑过去抱着突厥士兵往城下跳去……
随处可见这些庶民们疯狂的杀戮着已经被吓傻的突厥士兵,城头上本来已经站稳脚跟的突厥士兵顿时间摇摇欲坠。
隋兵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纷纷向前奋勇杀去,突厥士兵终于在疯狂的庶民和隋兵刀锋下支撑不住。
突厥士兵们收缩防线,只有十余人依旧防守着最后占据的一点地盘,答落千夫长这时已经略显力竭,在杀死了几个壮似疯魔的庶民之后,见形势已然不利。只得拼命抵挡,攻势减弱了不少,但是陷入疯狂的庶民可不管那么多,一个飞扑过去,一个从背后拿起箭支恶狠狠的刺去,还有两个抱住了千夫长的腿。这让千夫长无法动弹,身上又添了数道伤口,睁大了眼睛,看着一个庶民狰狞着脸庞,将他手中的箭支刺穿了自己的心脏,于是千夫长的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
千夫长一死,城头人人数不多的突厥士兵士气大丧,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杀死。
隋兵又和庶民合力将搭在城墙上的长梯一个个推翻在地,城墙下的答落勇士丝毫没有办法。
后面的答落俟斤被这三次的失败打击的再无斗志,三次下来,至少损失答落勇士三千余人,若是将那些重伤治愈无望的答落勇士算上,几近四千。这已经是答落勇士三分之一的人数了,答落俟斤心里明白,打不了了,如果攻下这座城池,固然可以在大可汗那里露一回脸,但他麾下的答落勇士岂不是要损失过半。
到了那时,回到突厥境内的答落勇士是否还能守住答落部族的牧场呢?
答落俟斤痛苦的闭上眼睛,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就连最勇猛的千夫长都死在了城墙上,更何况是这些答落勇士呢?
撤退的命令传至到了攻城部队的耳中,他们心里庆幸不已,但也知道这种情绪不宜表现出来。
城头上的庶民和隋兵见所有的突厥士兵退去,纷纷欢呼不已。在经过他们一番浴血奋战之后,终于彻底的打退了突厥士兵。至于明天,对于他们来讲,明天实在太遥远了,先庆贺完目前的胜利吧。
“上将军,突厥今日被我等打退三次,死伤无数,应当不会在进攻了吧?”副将微笑着问道。
达奚长儒却显的并不轻松,背手说道:“沙钵略不会允许这座小县城阻挡他南下劫掠之路,甚至他不会让我们活过今天晚上。”
副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惊诧的说道:“上将军之意,突厥今晚会袭击周槃?”
达奚长儒眼中略过一丝悲哀,吩咐道:“士卒轮休,两个时辰轮换一回,四个时辰后,弃城!”
副将惊呼一声,张大了嘴巴,看见周围不少的士卒都疑惑的看向他,达奚长儒亦是用极其严厉的目光盯着他,副将声音极小的说道:“上,上将军,欲杀城内数千百姓乎?”
顿了顿,接着用哭音说道:“上将军让末将在城内各处布置石漆,是否……是否要焚城!?”
这石漆不是别的东西,正是石脂水、猛火油,就是后世能源石油。
早在汉朝便发现了石油的存在,后来南朝范晔之《后汉书·郡国志》记载:“(延寿)县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燃之极明,不可食。县人谓之石漆。”文中所谓“石漆”,当时即指石油。此外,晋代张华所著之《博物志》和北魏郦道元所著之《水经注》也有类似的记载。
这石漆乃是从已经废弃的高奴县旁的洧(wei)水中发现的,达奚长儒觉得新奇,于是带了不少。被围困后,达奚长儒便下令将这些石漆泼在城内,泼不完的又往城墙内壁和城门上泼了。
若是有一丝火星落在城墙内壁上,那么整个县城顿时都会陷入一片火海。所以达奚长儒一直让副将带领预备役,同时严禁火烛。
副将一直以为这是城池陷落之后,达奚长儒最后与突厥同归于尽的手段,他没有想到,这是达奚长儒弃城之后,想要用城内数千百姓和突厥同归于尽的办法。
达奚长儒没有否认副将口中的焚城之说:“如今我军尚能战斗士卒不足一千四百人,突厥袭城必然三面同时进犯,而我军没有足够的人手守城。与其在这里等着突厥将我军围杀在这里,不妨主动弃城,利用石漆给突厥一个狠狠的打击,在伺机而动。”
“可将军想过没有,如果弃城,我军再无地利,况且突厥围三阙一,必然在缺守那面城墙外,我等的逃亡必经之路上埋伏重兵。若我们逃至埋伏之处,也难逃命运。”副将不愿意弃城,试图说服达奚长儒。
可是达奚长儒显然有了办法,听到副将的话,并没有什么异色,只是说道:“我们不走那条路。”
“可并没有小路离开周槃啊。”从周槃离去的除了大路,却是连一条小路都没有。西北地形复杂,气候夹杂,周槃的地形与兰州有些相似,兰州地形乃是两山夹一沟,黄河便在沟中流过。而周槃是一座大山伫立在南下的道路中,但是大山中间有一个极深的凹陷,而凹陷处是天然的大路,六骑并行还有宽裕。
这样的地形就造成了这是一处极其容易的埋伏战场,火攻也好,从两边山崖推落巨石也罢,这条天然的坦荡大路,已经变成了鬼门关!
若是从凹陷两旁通山而过,必须得解决一个尴尬的局面,赋予这些隋兵飞翔的技能,因为山背是倾斜七十度无处可下的两百余米悬崖!
所以说如果达奚长儒要离开周槃,只能从这条大陆走,不然无路可走。达奚长儒并没有向副将解释什么,而是将目光幽幽的投向了远方……
答落俟斤憋屈的走出王帐,狠狠的用拳头砸向旁边的木杆,口中骂道:“该死的昱户,若不是我麾下勇士损失过多,今晚你连汤都喝不上,早晚让你好看!”
原来答落俟斤悻悻的带着剩余的八千多答落勇士回营后,遭到了其它贵族和俟斤的嘲笑,答落俟斤自然不甘示弱。当着众人的面,向沙钵略提出今夜三面城墙同时袭击,隋兵无备,一举攻下,而且这样攻击损失较少。
可是让答落俟斤没想到,沙钵略以他麾下勇士不足为理由,让答落部族的死对头昱户俟斤帮助答落俟斤攻城,看着昱户俟斤得意洋洋的样子,让答落俟斤气愤不已,告退一声后,就离开了王帐。
就在答落俟斤咒骂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从答落俟斤的肩膀处轻轻一拍。答落俟斤心中一惊,僵硬的转过头去,却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昱户俟斤。答落俟斤想到刚才被吓的不轻,有些恼怒道:“俟斤为何走路一点声息都没有?可是特意来取笑我的?”
昱户俟斤轻笑着说道:“怎敢取笑俟斤,此番南下劫掠,正是壮大你我部族最好的时机,周槃虽小,可城中也有不少的财物粮食。俟斤一族若全部吃下,其它部族不知是否会答应呢?”
答落俟斤被昱户俟斤一番话惊出一身冷汗,是啊,若是自己一个人就吞下周槃的美味大餐,那在接下来的劫掠中,答落部族可连汤都喝不了了。其它部族必然联手压制答落部族,以防止答落部族的壮大,若是和昱户俟斤一同分了这大餐,到时其它部族也不好说什么,而且答落部族也能在南下劫掠中在吃一两次大餐也未尝不可。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次若是没有昱户俟斤的提醒,那答落部族回国后,必然凶多吉少。答落俟斤看着一脸笑吟吟的昱户俟斤,也不好在阴沉着一张脸,于是也微笑道:“多谢昱户俟斤的提醒,只是不知道为何昱户俟斤为何要帮助我呢?”
这答落和昱户两个部族相邻,一直以来为牧场和水源的事情在大可汗面前争吵不休,甚至有时候部族勇士更是私自械斗,可以说和昱户部族世代纠缠,仇恨难消。答落俟斤对此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昱户俟斤无缘无故的对自己施放善意呢?
昱户俟斤见答落俟斤疑惑不解,说道:“俟斤要知道,你我部族虽然世代为些许牧场和水源争斗,但不过就是些小利。草原上可曾见过相安无事的相邻部族?如今你我一同南下劫掠,更应该同心协力,回国后,你我部族联手,岂不是成为了大可汗之下的第一势力,到了那时,在收纳其它小部族来投靠我们,何愁不强?”
答落俟斤转着他的小眼珠子,心里盘算着利弊。昱户俟斤说的没错,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族多如牛毛,可像他们一次性能带出万人勇士的部族,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若是两个部族结盟,吸引那些小部族投靠,发展壮大一番,岂不是要做可汗?到那时自己也可以一并与大可汗麾下的五个可汗并立,而且有了一块完全自主的地盘,这样的想法让答落俟斤心潮澎湃不已,脑海中被这个想法占据,挥之不去。
昱户俟斤自然也打着他的小算盘,这周槃被答落部族一口吞下,虽然在接下来的劫掠中,可能会连汤都喝不上。但是,谁就能保证在接下来的劫掠中昱户部族就能有汤喝?就算有,这汤的味道恐怕比不上答落部族吞下去的美味,大可汗是看不上这个周槃,但并不代表其它部族看不上,昱户俟斤早对周槃垂涎三尺了。
答落俟斤一脸如沐春风的微笑:“既然昱户俟斤有意,那我确实不好拒绝,既然如此,那你我二人现在这里约个话,待回到突厥后,在正式结盟,你我也要结拜兄弟才是啊。”
昱户俟斤看着答落俟斤转变之快,有点目瞪口呆,暗道:怪不得每次都是自己吃亏,这货变向真是够快的。
昱户俟斤心里知道这样做,对自己的好处极大,至于结拜谁为长,谁为幼,谁听谁的,不如等到回国之后在做盘算。想到这里,昱户俟斤握住了答落俟斤的手:“那便依俟斤之意,待回国之后你我部族正式结盟,以后更是要互通有无,相互协助。”
“那好,现在天色不早了,俟斤先去准备,今晚恐怕又是一场恶战。夜袭之事,就要多劳烦昱户俟斤了。”答落俟斤不禁想到了损失的部族勇士,情绪有些低落。
昱户俟斤有些疑惑的说道:“夜袭一事答落俟斤自大可放心,只是不知我部族勇士攻打何处城墙?”
答落俟斤思索一番,说道:“今晚之夜袭,北墙应该最为严密,我部族勇士损失皆是白天攻打北墙而来。夜袭之时,我部族勇士全力攻打北墙,西、东两处城墙防守较为松懈,想来不费什么难事,便有劳俟斤了。”
“好说,那我先去准备一番,今晚务必拿下周槃。”昱户俟斤说完,转身向昱户部族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