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夜是这般漫长。已到凌晨,户外依旧灯火阑珊,夜行的人匆匆行走在自己该通往的道路上。此时的陈穆瑜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脑海里不停浮现苏菲哭泣的面容,“沈晴雯怀孕了,她怀了他们的孩子……”这般无奈与不知所措的神情让陈穆瑜揪心般的疼痛。
她更为自己深深自责,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么儿子也许就不会去找沈晴雯,更不可能会因为喝醉酒而留宿她家,那么他和苏菲,他们今天就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都是自己的过错,让儿子失去了拥有母爱的童年,如今又让他的人生受制于人。都是自己的错,自己不配当个母亲,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根本不配当一个母亲,那么当初她无论如何都不该为人妻为人母。事到如今,自责却已改变不了什么。
阳台上的微风徐徐而来,吹得陈穆瑜的丝质睡衣裙角纷飞,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心……这风仿佛从那遥远的过去刮过来,带来了幼年钱黍黎的欢笑声,那么清脆的,那么透亮的,那么天真无邪的,在她耳边回旋着,久久不能散去。
那个无忧无虑的,调皮捣蛋的,爱哭爱笑也爱闹的“小魔头”,如今已长成了沉稳、内敛、不苟言笑的大小伙子了。怎样的经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她就这样没有道别的离去,一定伤透了他幼小的心灵……所幸他还是长成了如今这般优秀,虽然沉稳内敛了些,但是心性还是很健全的,并没有因为童年的伤害而改变了他的品性。最最让她动容的是他一直记得她临走前嘱咐他的,把妹妹照顾得这么好,让她这个做妈的实在无地自容。
如今,他好不容易遇到了他心爱的人,却因为她而又再一次搅乱了他的人生,她还能做什么?“看来,得会会这个沈晴雯了。”
星光与月光相互辉映,淡淡的洒落在阳台上。陈穆瑜紧了紧腰身,慢慢地挪着脚步往卧室里走。
她翻出苏菲送给她的那瓶森林物语,缓缓地吸了几口,拧紧瓶盖,安坐着。不久之后,开始觉得身子有些变沉,头脑有些变昏,慵懒的感觉来袭,睡意已至,她熄了灯安然睡去。
这个觉睡得还挺安稳,一觉醒来时,太阳已经高到头顶了。
她要让老钱约沈小姐。她知道自从儿子让老钱回公司处理眼前公司的难题,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里,他有很多机会接触到沈晴雯。而且以她的判断,沈晴雯肯定已经把他当准公公来对待了,肯定在想尽办法拉拢他,讨好他。
不过看样子沈晴雯应该还没有告诉老钱她怀了钱家的后。不知道老钱知道这事后果会怎样,直接要求儿子奉子成婚吗?要是这样的话儿子今后的人生实在太惨了,必须得赶在沈晴雯行动之前设法阻止她。
确实如陈穆瑜料想的那样,她和苏菲走得近的这些日子,沈晴雯有过之而无不及地去讨好钱明进,她认定的准公公,会在她夺回钱黍黎的拼杀中助她一臂之力的人。事情发展到如今,对沈晴雯来说已不再是因为最初的喜爱,只是为了单纯的占有,为了争那一口气!
午后的阳光透过淡雅的纱帘直射进室内,幽静的咖啡厅的一角坐着两个模样俏丽的两位女子。
“沈小姐,很感激你一直以来为我们家所做的那么事。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家常,不知道有没有打搅到你。”
“阿姨,哪里的话,都是举手之劳。我也很想和阿姨您聊聊天呢!”
没想到陈阿姨对自己还是挺热情的,看来钱叔叔没少在她面前夸自己。沈晴雯乐滋滋地想着,心底窃喜,身子跟着往前凑。
陈穆瑜在心底里打量了下,有了一丝不露声色的不悦。虽然同为女性,可是这姑娘的做派总让人觉得很放得开,不晓得她每天在公司食堂里和老钱吃饭的时候是否也这样有意无意地凑近乎。要说是她自己说出和黍黎发生男女关系倒真不让人觉得稀奇。
“沈小姐,听说你是华尔街海归,在美国学习生活过好多年,真不简单,我一看到沈小姐就知道是冰雪聪明的才女。”
“哪里,哪里?阿姨您过奖了。”沈晴雯眉毛一挑,笑得充满了魅惑。对同性尚且如此,对异性,尤其是她看上的,还不百般谄媚?
真是庆幸儿子选女友的眼光独到,不为媚俗所惑。可是,终究还是着了她的道。陈穆瑜的心里隐隐生疼,但是眼前还不是发作的时候,她依然不动声色,笑意盈盈。
“我在法国生活了二十来年,时常听说甚至所见很多像你这样既有容貌,又有才华的女留学生对待男女之事十分开放,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作风不检点,乱搞男女关系。哎,现在的年轻人哪!不知道他们在国内的父母知道了得有多心酸。”陈穆瑜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看向沈晴雯,那目光柔和中带着一丝锐气,看得沈晴雯一阵心虚,跟着心底一阵灼烧,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姿态。
心虚了吧?愤怒了吧?还真能装!你的嘴巴定过型了吗?在我面前演戏,我可不是老钱,有眼无珠!陈穆瑜看着她,心里嘀咕着。
“像沈小姐这样才貌双全的姑娘,在美国一定很受男生青睐吧?一定追求者无数。”她有意断了下才继续说下去,“像你这样的姑娘实在太难得了,难为你一直对我们黍黎念念不忘,不离不弃!”差点就说出死缠烂打!
看着沈晴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阴沉,陈穆瑜倒是话锋一转,说完镇定自若的看着眼前的美人如何接招,心里继续嘀咕着:好吧好吧,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吧!在我面前装,我让你演!
沈晴雯心里也跟着嘀咕起来,这死老太婆看起来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跟我玩阴的!
“阿姨,看您说的。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喜欢黎,从大学开始就喜欢上了他,除了他眼里再也容不下别的男人了……有一段时间我也想要忘了他,可是却忘不掉,我想这辈子除了他我便不会再爱上别的人了……”沈晴雯悲切的说着,一边说着一边潸然泪下,哭得那么动容,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一定很替她心疼难过。
“哎,真是执念啊,执念!晴雯你这么冰雪聪明应该懂得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既然他不喜欢你,你又何苦呢?我看你这样,对我儿子的情感应该已不再是单纯的喜欢与爱了吧?我看更像是占有欲所困!只是为了占有吧?”陈穆瑜的心里低低抽泣,一半为这可怜的姑娘,更多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看她哭得这么惨,陈穆瑜有些不忍,又有些烦躁。哎,拜托别哭了,人家还以为我这老太婆欺负你了呢,话说回来你还真能演啊!
看她只顾着哭也不答话,她继续说道:
“沈小姐,我替我儿子感到高兴,难为有人这么在意他。不过听说他的女朋友是苏菲,我儿子喜欢的人只有苏菲。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还是放了他吧!”干脆快刀斩乱麻,一刀落定又补一刀,手起刀落,给她个痛快!
没想到她的回答是这样的:“阿姨您说什么呢?苏菲她哪里配得上您儿子?而我,无论是我本人的工作能力还是我们沈家的社会地位和背景都是可以在事业上助您儿子一臂之力。我们两家的结合才是珠联璧合,强者恒强!您刚才这样说该不会还没有考虑过您儿子和钱氏集团的将来吧?钱伯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沈晴雯这话一出,语塞的是陈慕瑜,她分明就是在指责她对儿子,对钱家不负责任。她还能再说什么?
“听你这么说来沈家和钱家还真门当户对了。看来是我这老太婆瞎操心了。只要钱家人都认可你,我这闲杂人等有什么好干涉的!我累了,先走一步了。”
陈慕瑜只觉胸口堵得慌,就像前阵子在法国总有人向她问东问西,打听她的情况时一般胸闷。她尽可能让自己保持镇定,留给沈晴雯一个从容不迫的背影。
沈晴雯很满意于自己的应对自如,心里虽极讨厌这个老太婆,面子上却依然一副敬爱有加的做派。娇声娇气道:“阿姨要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您可别生我的气啊!您是最重要的人,您的意见对我们很重要的。那您慢走。我改天请您吃饭!”
还是打了一场无准备之战,陈慕瑜为自己的轻敌行为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