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教室里吵闹的声音有些大,吸引了几乎整个校区的人,大家都在不远处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吵闹的内容,站在角度比较好的位置的人,还能清楚地看到校长和程雎两人的脸色。起先程雎当面给了课程顾问难堪时,赵同事就替她捏了把汗,心里一直在着急:这个傻程雎,跟他们过不去干什么,这会儿又吵得这么凶,难道真的不想干了吗?
这时,程雎起身打算回办公室收拾东西了,校长生气地叫住了她说:“程老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于是程雎尽量忍住心中的怒火,又坐了回去,只见校长又提高了嗓门儿,几近吼道:“程老师,最起码你得尊重一下我吧,好歹是我面试你,把你招进来的,我还没起身,你怎么能起身就走呢?”程雎也不示弱:“要我尊重你,你就得也尊重我。前面私自把我的学生转给了别的老师,这叫尊重吗?”校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时已经气得头都要炸了,厉声斥责道:“程老师,请注意一下你的态度和措辞。实话跟你说吧,就算是把你的学生全都转给了其他老师,我们其实也没必要跟你说一声!”
这话彻底把程雎激怒了,她歇斯底里地争辩道:“这就是你们对待老师的方式吗?你们连老师都不尊重,谁愿意帮你们创造收益啊?我看你们全是一群吸血鬼,利用老师的知识,榨取家长的血汗钱,来充实你们自己的腰包。在这里,说不定老师群体的工资还是最低的,你们课程顾问和领导的工资恐怕要高不止一个等级吧?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我刚入职的时候,你们看我毕业的学校还不错,一个劲儿地在我后面拍马屁,我不也只是淡淡一笑就没在意了吗?我想,既然是自己选择的一份工作,就做好本职工作,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不尊重人,还强词夺理,你以为我还会干下去吗?你们这样做,我更加不会顾及后果了!”
此时,差不多所有人都聚了过来围观,主管本想阻止的,可是一人之力毕竟太单薄了,起不了什么作用,只好随他们而去了。大家看到程雎气势这么强大,咄咄逼人的模样真是出人意料之外,纷纷在猜她会不会真的辞职不干了,正在此时,程雎气得大喘粗气,也不管校长是什么脸色,径直回了办公室,开始收拾东西了,赵同事赶紧跟了过去,看着她愤怒的脸色,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是默默看着她,后来,看她表情要缓和些了,才小声说:“你怎么这么傻?跟他们吵得这么僵,白生一场气,值得吗?”程雎现在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也不用遮遮掩掩了,直接大方地说:“值得啊。我受了委屈,就得据理力争,难道是我的错吗?”赵同事又压低了些声音说:“就算你占理儿,你也说得软和一些啊。有些话,你讲得太直接了,真的不太好,之后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刁难你的。”程雎便说:“你没看见我正在干嘛吗?收拾东西呢。”赵同事好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声音大了,惊讶地问:“你要辞职啊?不干了?”程雎满不在乎地说:“对啊。都闹成这样了,你总不能以为我还会干下去吧?”赵同事便不出声了。
校长被程雎气得不轻,但见她这会儿就要辞职了,又有点儿不知所措了,其实现在校区正缺老师,课程顾问联系的试讲课,现有的老师几乎都没有时间可以接手了,若是程雎离开了,还有她带的十来个学生,又得转移到其他老师那儿,这样一来,学区就可能会乱成一锅粥了,他自己可能还免不了一顿上级的责怪。他只得暂时压下了那股怒火,起身去了程雎所在的办公室。程雎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可是学生们听说她要走了,都围了过来,抱着她不要她走,有的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这一场景,校长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于是抛开那些不愉快,好语气地说:“赵老师,把孩子们带出去吧,我跟程老师再单独谈谈。”然后闲杂人等都自动退出了。
程雎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见校长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便说:“校长,我们应该没什么好谈的了吧?”校长压制下了怒火,平心静气地说:“程老师,刚才是我们的态度不太好,我们道歉。不过,你这么一走的话,你有想过你那些学生怎么办吗?校区现在没有老师可以教他们了,你真的忍心吗?”程雎狠狠心说:“我走了自然还会有更好的老师来教他们。”校长叹了口气,说:“可现在校区已经没有其他老师了,你要是走了,估计他们就得离开这儿,去别的地方了。”程雎冷笑了一声,说:“你们会放他们走吗?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我走了,你们还不是会压榨其他的老师。”校长吃了个瘪,只好又换个方式说:“程老师,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跟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不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的学生转到其他老师名下了,另外,工资方面,我们还可以再商量的。”可程雎在乎的并不是钱,而是她在这里的身份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便把话说死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去意已决,不用再劝我了,反正在你们眼里,我这么不知好歹,脾气这么差,少我一个也不少,明天我就不来了,待会儿回去后我会把交接报告发到主管邮箱的。”然后起身,拎起私有物品,往门口走去了。
这时,主管赶来跟校长说:“校长,我刚刚招到了两位老师,现在就能来面试。”校长眼睛顿时一亮,当下就说:“不用面试了,让他们直接来上班吧,现在正缺人手。程雎走了就走了吧,这名牌大学毕业的菩萨我们实在是供不起啊。她待会儿会把交接报告发给你,你记得分配一下,就直接转到那两位新老师名下吧。”主管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学生们都等在了门口,一看到程雎,齐刷刷地都哭成了小花猫,又跑过来紧紧抱着她,一个个都声音哽咽地说:“程老师,你别走,我们舍不得你。”程雎努力抑制住了被感动的情绪,忍住了眼泪,尽力劝解道:“别伤心啊,你们还会有很好的新老师的,有机会老师回来看你们,好吗?”学生们还是不挪动步子,抱得还更紧了,程雎没办法,只好强行抽离了出来,并把赵同事找了来帮忙,然后她说:“你们别伤心,以后还有赵老师陪着你们呢,要是想我了,就找赵老师给你们看照片,行吗?”学生们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程老师,你会回来看我们吗?”程雎安慰式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心里明白,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些孩子也许以后就无缘再见了,又不忍对他们说实话,只好狠狠心,留下了这个善意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