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决定迁都问题上,更能显示出太祖纳谏的大度。宋太祖生于洛阳夹马营,很喜欢自己故乡的风土人情,尤其随着年岁的增长,思乡之情愈发急切。京城开封虽距洛阳并不很远,但宋太祖觉得仍不如住在洛阳踏实。于是,公元976年,他便召集百官,向他们提出迁都洛阳的计划,并让大臣们商议。迁都对于一个朝廷来说,是一个极为重大的事情,它关系到一个朝代的兴隆福祉,也牵涉到大量的费用。对此,百官们大多表示反对。起居郎李符向太祖建议,迁都有八难:“京邑凋敝,一难也;宫阙不完,二难也;郊庙未修,三难也;百官不备,四难也;畿内民困,五难也;军食不充,六难也;壁垒未设,七难也;千乘万骑,盛暑从行,八难也。”太祖仔细想了想,这些理由虽然听起来有一定道理,但也算不得是极为困难之事,不足为阻碍迁都的理由,于是没有采信。不久,铁骑左右厢都指挥使李怀忠又进一步劝谏:“都城设在东京,有汴渠可以漕运,每年可运来江淮之米数百万斛。都下数10万兵,全部依靠这些供给。陛下如果西迁,将向哪里取用这些粮食?况且府库重兵,全在大梁,这里长久以来根基牢固,不能动摇。如果突然迁都,我实在没能看到便利在什么地方。”对此意见,宋太祖仍未听从。他的弟弟晋王赵光义劝谏说明迁都的诸多不便,太祖仍坚持己见,说:“我不但想迁都洛阳,还想迁都长安呢。汴梁地居四塞,无险可守;我意徙都关中,倚山带河,裁去冗兵,复依周汉故事,为长治久安的根本,岂不是一劳永逸吗?”晋王听后,说到“在德不在险”。这么一说,太祖心中微有波动,但仍旧心有不甘,对左右说:“晋王所说的道理固然不错,但还不足。今姑且不迁,但用不了百年,天下的民力就得用尽了。”这场迁都之争,众人的反对主张,虽未能说服太祖,但太祖鉴于群臣的一致反对,也只好屈己从众。对臣下的劝谏,还需要有一个甄别分析的过程,不能偏听偏信,否则好事就会成为坏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悔事。历代明君,不但能够听从好的谏言,也能够分辨出别有用心的诽谤之语。宋太祖处理问题的原则就是根据自己掌握的情况,详加调查,不听信一面之词。杨承信曾任护国军节度使,在平定李筠叛乱中立有大功,他的父亲杨光远在后晋时曾经占据青州反叛过朝廷。于是,有好事者便借题发挥,写信给朝廷告发杨承信有谋反之心。太祖接到密告之后,并没有立即听信,而是派魏丕借赐给杨承信生辰礼物之际,亲临其治所探究虚实。结果,魏丕回来后说,杨承信忠心为国,根本不会反抗朝廷。太祖于是重责告发之人,以正视听。《续资治通鉴长编》中还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太祖即位之初,希望全面了解京城内外的情况,于是派军校史外出博访广采。史东奔西走,顺利完成任务。后经太祖逐一核实,全部确有其事。史也因办事踏实而受到太祖恩奖,升任马军都军头,领毅州刺史。但史从此便完全换了一个人,利用皇帝的宠信,作威作福。当时,德州刺史郭贵权知邢州,国子监丞梁梦升权知德州。郭贵的族人和亲吏,倚仗他在德州的权势,为非作歹,鱼肉乡里,被梁梦升全部绳之以法。郭贵因此对梁梦升怀恨在心。正巧,与郭贵私交甚好的史成了太祖身边的红人,郭贵便立派亲信前往京城联络史,希望借助于史的影响来除掉梁梦升。
一天,太祖询问史:“近来中外所任官吏,皆得其人,你认为如何?”史连忙说:“今之文臣,也未必都得其人。”一边说,一边将早已整理好的揭发梁梦升的材料呈给太祖,并添油加醋道:“例如,梁梦升权知德州,欺蔑刺史郭贵,几至于死。”太祖对梁梦升的忠直素有了解,于是说:“这一定是刺史所为不法所致,梁梦升是真正精明强干的官员。”看完史整理的黑材料后,太祖又下令提升梁梦升为左赞善大夫,仍为德州知府。史碰了一鼻子灰,大气也不敢出。后来,终因谗言过多而被太祖遗弃。公元964年,吏部尚书张昭与翰林学士承旨陶谷共同掌管官吏铨选工作,陶谷趁机公报私仇,诬陷左谏议大夫崔颂嘱托给事中李将自己的亲信授为县令,并以张昭为证人。太祖一向痛恨买官卖官、培植私人的做法,听到此事后十分震怒。为了查明真相,急召张昭当面对质。张昭原来顾忌陶谷,不敢反对,在皇帝面前,他终于说出了实情。太祖因而知晓了陶谷诬陷他人的罪证,对他严加惩处。泾州马步军教练使李玉,性情凶狠,为人狡诈,因与彰义节度使白重赞有过节,便总想整治白重赞。一天,李玉和部下策划了一个谋害白重赞的法子:派人暗中购买了一副马缨,并伪造一封假文书,内容是揭发白重赞谋逆之事。李玉将这些假证据交给其上司,并嘱托他上交朝廷。而其上司不相信白重赞会谋反,并将证据全部交给他。白重赞按照规定,将这些证据全部密封后,派人快马送给朝廷,请朝廷明断。太祖看到后,急忙秘密派人来往查证,经过复核,断定这些证据都是伪造的。于是,太祖命六宅使陈思诲日夜兼程,前往泾州擒拿李玉等人,并将之弃市处死。对地方官员的意见和建议,只要合情合理,宋太祖也一并广泛采纳。隰州刺史李谦溥手下有一员武将刘进,勇力非凡,在与北汉的交锋中常常是奋勇杀敌,以少胜多。北汉统治者将刘进视为心腹之患,总是想除之而后快,后来决定用反间计来除掉他。一天,晋州节度使赵赞忽然接到一封密信,上面罗列了刘进与北汉君臣交好的事例。为了边境的安全,赵赞立刻将此事上报朝廷。宋太祖下令将刘进押送京城,严加审讯。李谦溥知道此事后,上书太祖:“刘进为北汉人所恶,此乃反间计。”并表示相信刘进的忠诚与清白,愿意用全家四十余口人的生命作为担保。太祖经过调查,确如李谦溥所言,便恍然大悟,急命释放刘进,官复原职,并赐给他一些财物,以补枉屈。人贵有自知之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同时也有不足之处。对于长处,可以继续发扬,而对于短处,则需要通过努力和别人的帮助加以改进。对于别人的帮助,要有宽广的胸襟,虚怀若谷地听取别人的意见。有道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对自己的错误,应当有承认的勇气和改正的决心,切不可为了一时的面子而错上加错。当然,也不能听风便是雨,毫无判断能力。自古以来,只有开明的皇帝才能听进臣子的建议和言论。宋太祖不但重视臣民的谏言,而且善于纳谏,显示了他的仁德和大度。教化民众
宗教既有善的一面,又有其迷惑性。作为人们精神上的一种寄托,宗教可以通过修炼和忏悔,使人们达到修身养性的目的。宋太祖重视宗教的积极作用,并巧妙地消除人们对迷信的盲目信仰。
在封建社会,宗教成为统治者统治人民的思想武器,通过它的影响,让人民服从和遵守,以达到维护其统治的目的。魏晋以后,佛教一直占据宗教界的统治地位。许多王朝的皇帝与佛教之间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有的皇帝是虔诚的佛教徒,有的皇帝只是借助或利用佛教来维护其统治。皇帝对于佛教的态度直接决定了佛教在国家内部的生存环境。假如皇帝笃信佛教,便会倡导佛教,并让百姓们也信佛、尊奉佛教,如南北朝时期的梁武帝萧衍、隋文帝杨坚等。如果皇帝觉得佛教的影响已经严重干扰了皇权,危害了其统治,便会利用行政手段加以干预,有时甚至不惜动用武力镇压佛教势力,如中国历史上的数次毁佛事件。因此,在封建社会中,神权与皇权的关系,只能是从属关系,神权只能作为皇权的附属,无条件地服从皇权。皇帝对于佛教的重视应从东晋时期算起。晋元帝是尊崇佛教的第一位皇帝,在他的影响下,东晋的皇帝们大多懂得利用佛教来加强自己的统治,因此,佛教得以迅速发展壮大,形成一股强大的社会力量。晋哀帝、孝武帝经常请佛教高僧进宫讲经,以至出现佛教徒窃权干政的现象,这些干政的僧人曾经“权倾一朝,威行内外”,成为中国历史上的一大怪事。在南北朝时期,由于皇帝的笃信,佛教进入发展的高峰期,各地不断增修寺庙,佛教徒的人数也急剧上升,南齐时出家僧尼有3万多人,至南梁武帝时仅一次受戒者竟多达48000千人。佛教虽然教导信徒们从善去恶,对社会教化有积极意义,但是广建寺庙,又是对人力、物力、财力的极大浪费。而且,出家的僧尼不从事生产,对社会经济的发展也产生消极影响。道教是中国唯一土生土长的宗教,源于古代民间巫术和秦汉时期的神仙方术,同时还吸收了阴阳五行学说和老子、庄子的道家学说,具有浓厚的民间和原始色彩。道教被统治者推上政治舞台的时间要远比佛教晚,其兴盛时期出现在唐代。佛教讲究修身度人,道教注重炼丹以求长生不老之术。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度”,假如突破了这个“度”,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历史上对宗教的狂热信仰而导致误国误民的帝王如过河之鲫。梁武帝萧衍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做了皇帝又当和尚的人。他笃信佛教基本上达到了痴迷的程度。他在位期间,广修寺庙,大兴土木,用百姓的辛苦钱来铸佛像和布施僧尼,其中仅一次布施就达1096万钱。这还不算完,他为了表示对佛教的虔诚,前后3次剃度出家做和尚,不问国事,逼得百官没有办法,只好出巨资赎回他,两次的赎金竟高达2亿钱。如此一来,百姓的负担无形中加重了许多。隋文帝杨坚虽是一位有作为的皇帝,但在他执政期间对佛教的痴迷也相当厉害。他即位前,一位尼姑曾预言他晚年当得天下。于是,他得到天下后为了报恩,在称帝的当年就下令:听任百姓出家当和尚、尼姑;全国各地一律按人口征钱以营造佛寺、塑造佛像及缮写佛经。据史书记载,杨坚在位期间,所度僧尼总数达到23万人。这么多的人出家诵佛,严重危害了社会生产,对社会经济的破坏作用可想而知。道教的负面影响也极为显著。唐武宗在位期间,醉心于道教的长生不老之术,封道士赵归真为左右街门教授先生,并拜其为师,日夜修炼神仙术,以至废寝忘食,将国家大事抛于脑后。而道教所谓的“金丹”,有百害而无一利,不但不能使人长生不老、返老还童,而且还会因其毒性发作而致人死亡。据史书所载,唐代许多皇帝,如太宗、宪宗、穆宗、敬宗、武宗、宣宗都是因为服食“金丹”而中毒身亡。
那么,宋太祖对于佛、道又是什么态度呢?客观地讲,宋太祖虽然也把佛、道当做维护其统治的思想武器而加以利用,却不醉心于此,只是采取中庸之道,即虽敬重却不放纵。宋太祖即位之初,曾延续周世宗对练佛教的政策,废停寺院,毁天下铜佛像用于铸钱。但不久之后,他意识到这种过激的政策不利于维护社会的安定。于是,宋太祖下令停止废毁寺院,并剃度童僧8000人,将僧众的数量保持在一定的规模之上。此外,他还下令:已经铸成的佛像,不要再毁。同时下令雕刻《大藏经》,并资助去天竺求法的僧人每人3万钱。为使佛教更好地服务于皇权,宋太祖对佛教表现出一定程度的敬意,据说,宋太祖即位后巡幸相国寺。按照寺规,佛像面前,众生平等,即使是天子皇帝也应跪拜。宋太祖开始不愿跪拜,便故意问僧人:“当拜不当拜?”僧人见此情景,连忙迎合说:“不拜。”太祖问其原因,僧人解释道:“殿上佛像是过去之佛,而陛下是今世活佛,活佛不必拜死佛。”太祖听后哈哈大笑,然后出人意料地走到佛像前,恭敬地行了跪拜礼。为防止佛教徒为害社会,太祖还亲自召见各寺院的主持和方丈,了解其品行及学问,并从中选出合适的僧官,以教化、引导僧众为善去恶。为维护其统治,宋太祖对佛教还采取保护措施,不允许诋毁、亵渎佛教的事情发生。河南有一进士李霭,不仅不信佛,而且还著书于言,名为《灭邪集》,用激烈的言辞批评、诋毁佛教。此外,他还将佛经用针线缝起来当做内衣。这些对佛教大不敬的做法,引起僧人的强烈不满,将李霭告到朝廷。宋太祖为了平息僧人怨气,亦觉李霭做得过分,便将他决杖流放到沙门岛。对于道教,宋太祖也本着与对待佛教一视同仁的态度。据《续湘山野录》记载,宋太祖与道教略有渊源。宋太祖登基前曾与赵光义、赵普二人一起到长安游玩,途中碰到一骑驴的道士陈抟。陈抟热情地邀三人入酒肆饮酒。赵普无意中坐到席左,陈抟十分生气地批评他说:“紫微帝垣乃一小星,岂可据上座?”几年之后,宋太祖果然当了皇帝。正因为陈抟的预言应验,所以宋太祖对德高望重的道士非常礼遇。宋初有一处士名王昭素,有志行,为人忠直达观,著有《易论》33篇,门生满天下。太祖听说此人后,便下诏在便殿召见他,此时王昭素已是年过七旬。太祖问:“何以不仕?以致相见之晚。”王昭素答曰:“不能。”继而为太祖讲解《易经》之“乾卦”。在讲解之中,王昭素旁征博引,其间还夹杂着规劝皇帝做利国利民之事谏言,太祖非常叹服其知识的广博,当太祖问起治世养身之术时,王昭素说:“治世莫若爱民,养身莫若寡欲。”太祖十分喜欢这两句,当时便将其书写下来,作为警励自己的座右铭。另外一个志行高洁、素为世人敬佩的道士苏澄隐也颇受太祖敬重。太祖曾亲至兴隆观拜访苏澄隐,询问养生之术。苏澄隐回答说:“臣养生,不过精思练气耳。帝王养生,则异于是。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正。’无为无欲,凝神太和。昔黄帝、唐尧享国永年,用此道也。”太祖听后,获益匪浅,连连称是,并赐给他紫衣一袭、银五百两、帛五百匹。在尊重佛、道的同时,宋太祖认识到其对社会产生的消极影响,便对其采取了一系列限制措施。宋太祖曾下令,禁止用铜铁铸造佛像。但时间一长,民间又出现销毁农具而铸造佛像的状况。为此,太祖再次下令,严禁此类事情发生,违者重罚。为限制寺院和僧人数量,他还下令:周世宗时期已被停废的寺院,不得复兴;各州每百名僧尼只许岁度一人。公元972年,太祖下令:出家修行的僧尼各不相统领,接收出家男女信徒各于本寺置坛受戒。同时禁止只穿道士服装而不信教念经的假冒道士,不允许私度道士。这些法令,对于严肃佛道门规,净化社会风气有一定的积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