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徜徉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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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读普希金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

不顺心时暂且克制自己,

相信吧,快乐之日就会到来。

我们的心儿幢憬着未来,

现今总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

而那逝去的将变为可爱。

这首叫做《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的小诗是普希金在1825年写的。这首诗的目的在于告诉人们遇到困难时如何保持快乐的心情。我喜欢普希金那些短小、描写普通生活的诗歌,轻快又有哲理,而对于那些史诗性的诗歌则很难欣赏。这里面可能有一个语言翻译的问题,诗歌是高度精练的语言,不同的语言之间诗歌的转换很难做到尽善尽美,翻译以后可能连原语言韵味的10%都不到。10多年前我曾经读过一本英文的唐诗,忘记了是谁翻译的,有一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读那英文的感觉就像在读“猴子们在两岸的山上不停地叫唤,我的小船已经走得很远”,令人感到很滑稽。所以我觉得,好的诗歌是很难翻译的,而且可能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持原味,那些描写日常生活的句子,倒是可以翻译的比较好。

普希金一生只活了38岁,他却是一个举世闻名的伟大人物。

在俄国,如果要问最著名的历史人物是谁,人们肯定告诉你:普希金。有人说俄国的孩子在书本上面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普希金,孩子们吃的巧克力、玩的玩具都有普希金牌的,俄国的许多商品也用普希金的名字做商标。据说莫斯科的市长卢日科夫曾经要求莫斯科每一个商店都要挂普希金的画像,可是我并没有看到如此的景象,不过,普希金的画像在莫斯科倒是经常看到。俄国人好像喜欢用伟大人物的名字做商标,前几年,曾经有个俄国朋友送我一瓶伏特加,牌子就是“柴可夫斯基”,他们还有“戈尔巴乔夫”牌的伏特加,2005年又出现了“普京”牌的伏特加。

莫斯科市中心有一个普希金广场,1937年,为纪念普希金逝世100周年,当时的苏联政府把原来的苦行广场改名为普希金广场,在广场上耸立着4米多高的普希金青铜雕像。诗人身着19世纪的服装,披着大衣,一只手摸着胸口,一只手背后,居高临下,眼神忧郁地注视着人间的疾苦。据说这座纪念像于1860年预定建在沙皇村,拟在普希金读书的中学成立50周年纪念日揭幕,后来改为建在莫斯科。纪念像基座上镌刻有普希金的一首诗:“在这残酷的世纪,我歌颂过自由,并且还为那些蹇滞的人们,祈求过怜悯和同情。”这大概是人们对于普希金中肯的赞扬。

普希金被誉为俄国最伟大的诗人、浪漫主义文学的杰出代表,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现代标准俄语的创始人。在世界一些国家设有教俄语的普希金学院,就象教德语的歌德学院。这几年中国也在其它国家设立教汉语的孔子学院,可见,每一个国家都十分尊重那些对自己国家文化有巨大贡献的人物。普希金的作品被翻译成许多国家的文字,中国人对普希金的作品就非常热衷。世界上很多发达国家都设有普希金文学奖,奖励对文学有贡献的作家。可见,普希金已经不是俄罗斯一个国家的骄傲,而成为全人类的骄傲。

普希金的一生就像他的诗歌一样,充满激情和浪漫。普希金1799年出生在莫斯科一个没落贵族家庭,他母亲的先祖是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黑人,他的外祖母有一半黑人血统。普希金也遗传了黑人的一些特征,卷曲的头发,黝黑的皮肤,个子不高,但是结实健壮。也许是由于混血的原因,普希金的性格天生就充满激情和浪漫。在普希金的儿童时代,俄国的上层阶级都以说法语为荣,而不说俄语,普希金的家庭教师也是法语教师。这可能就是俄语一直迟迟不能发展和完善的重要原因。一个国家的上层阶级都不喜欢自己的语言,当然是不可能发展了。我们发现在历史上俄国是一个非常崇洋的国家,他们先是接受北欧维京人的统治,后来又学习德国人,彼得大帝的孙子媳妇,俄国历史上著名的叶卡捷林娜大帝本人就是地道的德国人,到了普希金时代,他们又以学习法国为荣。俄国人的崇洋思想直到斯大林时代才消失,转而走向另外一个极端,认为苏联什么都是好的。

普希金虽然接受法语教育,他本人却不喜欢法语,儿时的普希金经常和自己家庄园的农奴在一起玩耍,从他们和自己的奶妈那里学俄语,听俄语的故事。这些都为以后普希金用俄语写作打下了基础。普希金14岁时就发表了第一首诗,用现代的说法,普希金是一个地道的神童。普希金短短的一生写了800首抒情诗,12首叙事诗,还有一些剧本。

普希金是第一个将俄文在诗歌里面发扬光大,将日常用语入诗的文学家,也因为他在诗歌中将俄文使用的尽善尽美,被誉为现代标准俄语的创始人。我们知道,俄文里面名词有阴性、阳性和中性之分,不同词性的名词,词尾不同,这一点和德语的结构一样。德国人将歌德誉为现代德语的创始人,而歌德和普希金一样,也是一个伟大的诗人,歌德长普希金50岁,1749年生。歌德1832年去世的时候,离普希金去世只有4年。学习德语和俄语时我发现,他们名词的词性经常并不因为这个东西是阴性就是阴性,是阳性就是阴性,例如,德文里面的“小姑娘”就是中性。我学习德文的时候,老师教我们,名词的“性”要和名词一起记,不能猜测词性,因为没有普遍的规律。我当时觉得,这些词性没有规律的原因都是诗人在作怪,他们可能为了写诗押韵的方便,而随意地赋予名词的词性。

普希金热爱自由,用诗歌歌唱自由,写了不少反对专制暴政、歌颂自由的政治抒情诗。1820年,他由于发表了《自由颂》的诗歌,而被沙皇流放。诗中有几句:

来吧,把我的桂冠扯去,

把娇弱无力的竖琴打破……

我要给世人歌唱自由,

我要打击皇位上的罪恶。

毫无疑问,专制政权对于如此放肆的思想是不能容忍的。当我们分析普希金的自由思想时,如果把它放入当时欧洲的大环境可以理解更深刻一些。到了18世纪后期和19世纪,欧洲资本主义残酷的原始积累已经基本结束,人们开始追求自由,具体的表现就是争取个人权利和自由的扩大。这个时期欧洲出现了许多伟大的思想家和文学家,我们中国人熟知的,如,法国的雨果(1802-1885),巴尔扎克(1799-1850);英国的狄更斯(1812-1870),拜伦(1788-1824);德国的康德(1724-1804),歌德(1749-1832),席勒(1759-1850)等著名人物。他们共同的特点都是追求自由,批判社会的黑暗。所以,普希金的自由思想应该是当时欧洲自由思潮的一部分。

普希金还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他的民族主义思想被充分体现在叙事诗《青铜骑士》里面。青铜骑士是位于圣彼得堡冬宫旁边,十二月党人广场上的一座青铜雕像。1872年,彼得大帝的孙子媳妇,叶卡捷林娜二世为了纪念彼得大帝修建了彼得青铜骑士雕像,这个雕塑被认为是法国著名的雕塑家法尔耐科一生中最完美的杰作。现在大家看到彼得大帝所骑的马,双脚腾空,勇往直前,雕塑展示了彼得大帝不畏艰险,在这片沼泽地建起美丽的圣彼得堡,把落后封建贫穷的俄罗斯引向了繁荣。

普希金在诗里热情赞颂彼得大帝的丰功伟绩,他说,“我爱你,彼得兴建的大城,我爱你严肃整齐的面容,涅瓦河的水流多么庄严,大理石铺在它的两岸……”不仅是赞美,他还在诗里担心彼得大帝四处征战对俄罗斯以后的危害,他写道:“高傲的马,你要奔向何方?你的蹄子将往哪里飞扬?”诗人的担忧以后成了现实,俄罗斯至今仍然饱受民族分裂主义的痛苦,如果追溯原因,和彼得大帝开始的开疆拓土方针不无关系。

1831年,32岁的普希金和20岁的娜塔丽在莫斯科结婚,浪漫的诗人有了自己灵魂的归宿。娜塔丽是莫斯科社交界有名的美女,莫斯科有头有脸的男人都想追求她,最后,普希金取得了胜利。结婚以后,他们住在莫斯科阿尔巴特大街53号,现在,这个地方是普希金故居纪念馆。也许是娜塔丽的美丽和社交界的名气,普希金的婚姻注定是一出悲剧。结婚以后,娜塔丽经常参加舞会,据说有会必到,她还挥霍无度,使普希金负债累累。当时有匿名信告诉普希金,说他被评选为“对绿帽子无所谓的男人”。丑闻说娜塔丽和自己的姐夫,法国的骑士乔治·丹特斯有染。这些流言蜚语使普希金十分恼怒,为了维护家族和妻子的荣誉,1837年1月,普希金被迫在彼得堡郊外和丹特斯进行了决斗。那时候决斗被认为是人们解决彼此之间矛盾的一种体面方法。很不幸,普希金被子弹击中而负了重伤,很快就死亡了。沙皇害怕普希金的死亡会引起国家骚乱,下令将普希金的棺材秘密送往彼得堡外的米哈伊尔修道院埋葬。沙皇虽然对普希金有不满意的地方,但是,普希金终究是俄国伟大的诗人,他本人也有非常喜欢普希金的一面,沙皇埋葬了普希金,并且为他还了债务,还给了娜塔丽一笔养老金。

近年来,俄国又发现资料说娜塔丽是一个贤淑的妻子,不像过去说的那样。仔细想想,娜塔丽和普希金结婚7年,生了1男2女,如果考虑到生养孩子,娜塔丽的确没有多少时间参加社交活动。我们暂时还无法判别这些说法的真伪,就让这些说法都存在吧。

普希金生前在俄国就赫赫有名,当时彼得堡每年都举行模仿普希金大赛,据说,有一次普希金自己也去参加大赛,结果才获得了第五名。可见一个人出名以后,经过人们的夸大,已经和原本的自己有了很大的差别,而是人们心目中的理想形象。

有人对普希金的死有非常宿命的看法,1833年,普希金死前4年,写了一首叙事诗《叶甫根尼·奥涅金》,诗中有一个人叫莱斯基尔,也是因为有人侮辱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和人决斗被杀死,和普希金的命运非常相似。

也有人评价普希金的作品缺乏一致的思想,没有核心的洞察力。我想这可能和诗人的英年早逝、浪漫和激情有关。激情和浪漫的人本来就有一种随意发挥的特点,再加上38岁就去世了,当然还不能像歌德一样(歌德活了83岁),把自己的思想发展到哲学体系。歌德年青的时候也充满浪漫和激情,从我们所熟知的《少年维特的烦恼》一书中就可以知道。

最后,我们用普希金16岁时为自己写的墓志铭来结束对他的了解:

这儿理葬着普希金,

他和年轻的缪斯,爱情与懒惰

共同消磨了愉快的一生;

他没有做过什么善事——

可是在心灵上,

却实实在在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