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中所示是比利时国的沙柏克(Scharbeck, Belgrum)地方最近建立的纪念碑,是用来纪念死于汽车轮下的人民,这种纪念碑可算是世界上不大有的。有人说灵动的脚色耳目敏捷,死于汽车轮下的大概是在马路中踱方步的“阿木林”(上海称呆头木脑的人为阿木林),这个纪念碑似可称为阿木林纪念碑。这话虽不无一部分事实为根据,但是有许多汽车夫违章纵肆,草菅人命,也是极可恶的,殊不能以一概论。
讲到这件事,令我想起胡适之先生前几年海外壮游回国的时候,他谈起东西洋文明的界线只是人力车与汽车文明的界线,常提及汽车文明的最大功效还在能够训练人的官能。他说人的四肢五官都是要训练的,不练就不灵巧了,久不练就迟钝麻木了。中国乡间的老百姓,看见汽车来了,往往手足失措,不知道怎样回避;你尽管呜呜地压着号筒,他们只听不见;连街上的狗与鸡也是懒洋洋地踱来摆去,不知避开。但是你若把这班老百姓请到上海来,请他们先从先施公司走到永安公司去,他们便不能不用耳目手足了。走过大马路的人,真如封神传上黄天化说的“须要眼观四处,耳听八方”。你若眼不明,耳不聪,手足不灵动,必难免危险。这便是汽车文明的训练。
我因胡先生的话,又想起我有一位朋友的老太太做过一件好笑的事情。这位老太太有了五十几岁,从常州到上海来住了几时,有一天她一定要到先施公司和永安公司去看看,后来几个人陪她到了永安公司,看完之后,走出来想到先施公司去,却隔开了一条大马路,她看见大马路上的汽车如织布机上的梭子,一步不敢走,后来只得叫好一部黄包车,把她从永安公司的门口,拖到对面先施公司的门口,她才渡此难关!
在此思想进步迅速的时代,常听人说起什么“思想落伍”,其实在此体格进步也很迅速的时代,体格方面若无相当的训练,也何尝不会“落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