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邹韬奋作品集(1935-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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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经过后的知难

我曾在本栏里瞎写过一篇短文,题目为《事非经过不知易》,在那里面谈起在百忙中被朋友怂恿去海滨一个游泳场学习游泳。不料一星期以来却为着这件事大吃一番苦头,可是在这苦头里却也得到一点教训,所以在本栏编者宣言缺乏稿子的当儿,顺便把这一点教训提出来谈谈。

原来到海滨游泳场去游泳,最好选高潮的时候去,因为那个时候的水最洁净。低潮时候的水就比较地不清洁。我在六七天前的一个下午,热得发昏,便独自一人匆匆地溜到那个游泳场去游泳了一些时候,没有注意那是低潮,回后胸前忽然生了一块湿热。偏偏“祸不单行”,因为本报的印刷不上轨道,有一夜自己跑到排字房去监察了一全夜的工作,天气奇热,郁闷异常,第二天这块湿热竟像我们民族敌人的侵略伎俩,得寸进尺,布满了上半身和颈部,胸部和颈部都发肿,临时“发福”得像个小胖子,热病的苦楚是不消说的了。

在病中虽勉强忍苦料理一部分的工作,但总不能如意,所以急得直跳,恨不能立刻医好。医生给我的药,我自作主张地加倍的使用。但是即有对症的药,也必然地须经过相当的时间,你不注意这客观的条件,急死也是无用的,不但无用,而且反要弄出毛病来。我因为用药过分,引起病躯的激烈反响,在头两天不但不稍稍“敛迹”,反而格外猖獗起来,和我的本意恰恰背道而驰。后来我再去看医生,和他办交涉,他指出我的症结所在,于是我一面依法疗治,一面把心理镇定下来,才慢慢地把病魔驱走。

当然,患着非请医生诊治无法自愈的毛病,坐视不救,纵任无限止的蔓延,结果是必然地要糟糕。所以人事是不能不尽的。否则和坐以待毙的国策是一样的自作孽。但是对症下药,也必须顾到客观的条件,方法的步骤;如说得文绉绉一些,也可以说是须认清必然性。认清了必然性,就只是要在对付方面按着方法的步骤着着进行,用不着性急,用不着惧怕,也用不着什么消极哪,悲观哪,以及一切无谓的,乃至徒然消耗精神的,或甚至反而增加障碍的心理。彻底明瞭了必然性,坚定把握住了必然性,便可获得更大的自由;这种原理,我们在日常很平凡的事实里就可以体验到的。可是非在日常很平凡的事实里体验,却也很不易于领会,这可说是经过了的知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