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近接到由邮局送来的一封急迫呼吁的信。这封信是用铅笔写的,书法幼稚,别字颇多,但是看得出是很用心很吃力写的,字里行间横溢着急迫悲痛的情绪。我们现在一字不改地照原样把它刊布在下面,随后再贡献一些我们的意见。(因为这封信里有好些别字是上海音,所以由我们在括弧里注明,免得也许有些读者看不懂,句读的符号也是我们加上的。)
请求韬奋先生对我们申冤,申明政府与法院,明白我们痛苦悲哀事情。事实如下:自从八月十二号,我们出狱三监犯人,聚众在一道,约有千人,经过总队部长官分派各前后方工作。我们也是为国,甚是吃痛受苦,也达三星之久,(“星”字下当系漏了“期”字),痛苦工作。后来出于不得已,我们走脱。情由如下:一、我们工作是昼夜不息。二、天日冷一日,身上衣衫全无,寝卧并无一物盖身。三、我们是监狱出来的,身体甚是衰弱,因为是杀敌,所以我们是提起精神,忍痛耐苦(这圈是编者加的,下同。)做三星期工作,实在我们身体一天瘦弱一天,要求长官,回家想拿点衣服毯子,又不准许我们。这时候我们甚是可怜!为国牺牲当然是应该,也要有相当牺牲。走脱是我们不好,一个人总不肯关门等死,有法总要逃生,虫蚁也要性命,何况是人?我们并非不爱国家要逃,因为寒冷难受。我们虽然出来再入,思想也有,恐怕他们要疑我们种种关系,所以我们无门可入。后来我常常思想,杀敌无力,只好节省几钱,也买过拾元公债票,助一元兵士背心,这也是我们中国人一点爱心。现在要先生何事,因为保探假装(这两字费解,大概是藉口的意思)我们逃走为名,拿捉我们甚急,其实保探赚钱,有钱释放,无钱解送法院审闻问后守押第二特区监狱,用一种特别非法刑具,关在黑牢监中,日夜受苦,死活不得。现在我们最后日期与暴日拼过个死活,因应该多一人有一分力量,何必要我们再入黑暗道路?要求先生设法救救守押特区难友脚镣手铐痛苦。先生不信,可以参观一下。现在保探还促拿我们甚急,促得我们无路可走,以无银钱好逃避,真真一无生路!总请求先生慈悲救救我们性命吧。将事实请劳先生登在《抵抗》刊上,使政府与法院好明白我们痛苦,始终恳求韬奋先生笔下求生,行些慈悲功德,希望寿长百岁,公侯万代。
生张令义谨禀。十月十五号。
我们看了这封信,至少发生下面的几点感触:(一)这封信的作者虽没有受到怎样好的教育,但是他确是爱国的;(二)他不但为自己着想,并且在那样艰苦中还替他的许多“难友”呼救,这一点是很可敬的;(三)他和他的许多“难友”不是不肯为国家做些艰苦的工作,不过像那样“昼夜不息”“寒冷难受”,如果属实,则即就工作效率说,也有相当改善的必要。
这封信的作者要我们把这封信“登在《抵抗》刊上”,我们已照办了,倒不是“希望寿长百岁,公侯万代”,是希望贤明的法院彻查一下,社会上及政府中主持公道的人士替这“千人”以及和这“千人”受到相类待遇的人们,讲些公道话,推动这件事在实际上能得到合理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