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八日晚间,在一群著作界朋友的聚会中,遇着了法国名记者李蒙先生(Leon Limon)和他的夫人柯斯美女士(Mess Cosmi)。他们俩都对中国的抗战非常同情,他们告诉我们,说法国人民大众,对中国抗战都十分同情,因为反侵略及反法西斯是世界大众的主要思潮,中国的抗战也是反抗法西斯的侵略,所以不但是为中国争自由,同时也是为世界争自由。他们俩来中国是要在较长时期中搜集中国英勇抗战的材料,著文报告法国的人民,使他们对中国有更深刻的认识。
李蒙先生说他们本来要想约记者谈话,于是就约好在第二天的下午三点钟,由记者到他的寓所去访问他。第二天记者按时而往,他们俩和记者由三点钟谈到五点半,彼此还感觉到问题未曾谈完,希望有再度晤谈的机会。他们俩都诚恳和蔼而坦白,对于中国是那样的热情,这是非常令人感动的。
在记述我们谈话的内容以前,记者想首先很简单地介绍他们俩的履历。李蒙先生是法国《新欧洲》周刊(New Europa)及《欧洲》月刊(Europa)的特派记者,前者是中立派刊物,后者是法国左翼刊物最著名的一种。柯斯美女士是法国《玛利安纳》周刊(Marianne)及《月镜》周刊(Miroirdu Monde)的特派记者,这两种周刊都是有名的画报,前者是左翼刊物,后者是中立刊物。所以他们俩不但能替我国作文字上的国际宣传,而且还能替我国作写真上的国际宣传(照片等)。
扼要地说起来,记者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法国人民阵线为什么不能制裁达拉第的违反人民阵线纲领?
他说要答复这个问题,先要说明法国人民阵线的成分与由来。法国人民阵线由激进社会党和左翼的三个党所建立:一是社会党,一是共产党,还有一个是工农社会党(Socialist Workers and Peasants Party)。工农社会党是由退出共产党的党员(较右于共产党的)和退出社会党的党员(较左于社会党的)所组成的,加入人民阵线时成立才几个月,力量较小,所以左翼各党主要的是社会党与共产党。激进社会党所包含的成份是地主及上层布尔乔亚,即所谓中等阶级。法国全国人口四千万,其中工人占一千万,其余除少数大资本家外,大部分都是中等阶级。一九三六年六月,法国法西斯猖獗,中等阶级大起恐慌,为着要增强力量抵御法西斯,乃由代表中等阶级的激进社会党的党员强迫达拉第允许联合左翼各党,建立法国人民阵线。法国人民阵线成立之后,在已往一年内的确通过不少有利于劳工大众的法令,实行了不少优待劳工大众的办法,因此在资本家方面增加了生产的成本,乃提高商品价格,政府并未实施严厉的办法来制裁资本家,结果受损失者却轮到中等阶级,于是代表他们的激进社会党便反叛了。社会党原是改良主义的党,藉口国防,怕革命引起德国进攻,于是徒有言词的抗议而不敢用激烈的革命手段来应付,于是激进社会党暂时抬头,达拉第便悍然不顾,就目前法国政府的政策来说,法国人民阵线确是暂时消沉下去了。
记者的第二个题是:这样一来,是不是法国人民阵线就算完结了?
他的回答是否定的。他说在目前法国政府的政策中,法国人民阵线的纲领虽被违反,但是法国人民阵线的精神仍存在于劳工大众中,因为他们了解,如要达到革命的目的,在目前任何一党的力量都是不够的,所以仍有联合反法西斯的各党团结起来的必要。法国劳工大众了解,要反对国外的法西斯,不得不反对国内的法西斯,否则国内的法西斯要替国外的法西斯张目;反过来说,要反对国内的法西斯,不得不反对国外的法西斯,否则国外的法西斯也要替国内的法西斯张目。但是要达到这个目的,非建立反法西斯的人民阵线不可,这种觉悟已深深存在于法国劳工大众的心坎里,所以法国人民阵线在精神上仍然存在的,仍为法国人民大从所拥护的。
由李蒙夫妇的解释,显然是达拉第反叛了法国人民阵线,但在劳工大众方面,仍然是在拥护人民阵线的。
记者所提出的第三个问题是:法国为什么和德国订立所谓法德和平宣言?
他在回答这个问题以前,先说明欧洲尤其是英法人士对于法西斯主义有四种不同的倾向:
(一)在国内建立法西斯以响应国外的法西斯,与共产主义斗争;(二)所谓现实主义,主张和法西斯国家如意德维持友善关系,以求和平,但并不主张在国内建立法西斯;(三)有一部分布尔乔亚,如英国保守党的青年派,认为要想与法西斯共同维持和平是幻想,实际的主张(虽未明言)是要在太迟以前,和法西斯战争;(四)资本主义的民主国家支持法西斯的国家。为什么呢?因为自前次世界大战以后,就有着资本主义的经济恐慌,摆在他们眼前只有两条路:不是社会主义便是法西斯主义,但在资本主义的国家,对社会主义是害怕的,于是不是法西斯主义便是死亡,所以不得不倾向于支持法西斯主义方面,虽则也知道法西斯主义对他们所号召的资本主义的民主也是个催命符,法和德所以订立所谓和平宣言也可作如是观。
此外李蒙夫妇对于本刊的历史,国民参政会的内容,及中国党派的情形,有很详细的询问,多为读者所知道,在这里不想记述了。
廿七,十二,十,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