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于九月十八日晚和沈衡山、范长江、王炳南诸先生由武汉出发。我们这次目的是要赴南岸德安一带慰劳前方战士,记者一方面偕同上述诸先生代表武汉文化界一部分朋友,一方面代表生活书店和全民抗战社。所带慰劳品有:一、金鸡纳霜;二、药特灵;三、红药水;四、毛巾;五、纱布;六、药棉;七、世界知识等杂志以及当天武汉出版的四大日报。第一种药医疟疾,第二种药医痢疾,因为据调查所得,前方战士最多患这两种疾病,需要这两种药品很迫切。红药水是准备轻伤用的。关于前方所需要的读物,最注意的是日报和分析国内外大势的刊物,所以我们带了汉口的几种重要的日报和杂志。同时有汉口银行界派的赵汪两君,带有二千个慰劳袋,和我们同行。
我们的路程是要经过长沙和南昌,在武汉和长沙途中,火车到岳阳车站时,停了好些时候,我们下车去看看,看见几个伤兵正在苦楚为难的时候。其中有一个伤兵两脚都受伤,左脚全是血淋淋,缩着不能动,右脚伤略轻,但因无人照料,仍只得靠着一根棍子和右脚,忍痛一拐一拐地走着拖着。有两个偶然经过的军人服务部女同志正在替他们想法,但是也一筹莫展。据说离此地数里有伤兵医院两个,而担架却只有一个!医院因事多人少,就是这一个担架也顾不到此时的需要。因此这几个伤兵如要到离此数里的伤兵医院里去,只有拖着受伤的身体,忍痛再挨过几里的途程!我们实在看得不忍,问后才知道有人力车可乘,便捐了一点车费,招呼他们乘车前往伤兵医院,这几个伤兵称谢不已,其实我们民众对于为国家奋斗的英勇战士实在亏待了他们,听到他们的诚恳称谢,反而增加了惭愧。
这两位军人服务部的女同志说,她们在后方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深深感觉到救护伤兵的工作实在做得太不够。又说前一天在这同车站上有三四百伤兵到,也无人照料,其中有饿了三四日的,自前线受伤忍痛跑到后方,肚子饿得难过,又没有分文可以购买食物,刚有乡民在站上售卖蕃薯,有个伤兵不自禁地向他买了一块,但却付不出钱,因此两方争吵着打起架来,闹做一团,这样一来,就是有一二售卖零食的乡民,也望望然去之,不敢再接近了。这不能怪靠着售卖零食谋生活的乡民,更不能怪为国受伤而还要忍痛挨饿的武装同胞,问题是在为什么在岳阳这样一个大城镇,对于救护伤兵——稍有组织的民众工作中应有的一部分——竟致这样没有办法?这种现象应能唤起负责动员民众者的深切的反省。
我们的火车因中途停顿的时候很多,所以直至十九日晚一点钟才到长沙,大雨未停,雇得一辆车子先把物品装上,六十五岁的沈老先生也偕同大家飞步地往前走,找过好几家旅馆,才找到一家有两个房间。时已两点多钟,大家一拥而入,分别睡下,一夜和蚊虫臭虫大作斗争,劈拍之声不绝于耳,天亮未久,蚊虫稍稍撤退,而房外的帐房先生和他的一位朋友却提高嗓子大谈其天,长江先生屡次急叫不生效力,大呼非写一篇“特写”不可!
廿七,九,二十日晨,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