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释文）
草上的露珠儿
草上的露珠儿
颗颗是透明的水晶球，
新归来的燕儿
在旧巢里呢喃个不休；
诗人哟！可不是春至人间
还不开放你
创造的喷泉！
嗤嗤！吐不尽南山北山的璠瑜，
洒不完东海西海的琼珠，
融和琴瑟箫笙的音韵，
饮餐星辰日月的光明！
诗人哟！可不是春在人间
还不开放你
创造的喷泉！
这一声霹雳
震破了漫天的云雾，
显焕的旭日
又升临在黄金的宝座；
柔软的南风
吹皱了大海慷慨的面容，
洁白的海鸥
上穿云下没波自在优游；
诗人哟！可不是趁航的时候，
还不准备你
歌吟的渔舟！
看哟！那白浪里
金翅的海鲤，
白嫩的长鲵，
虾须和蟛脐【蜞】！
快哟！一头撒网一头放钩，
收！收！
你父母妻儿亲戚朋友
享定了希世的珍馐。
诗人哟！可不是趁航时候，
还不准备你
歌吟的渔舟！
诗人哟！
你是时代精神的先觉者哟！
你是思想艺术的集成者哟！
你是人天之际的创造者哟！
你资材是河海风云，
鸟兽花草神鬼蝇蚊，
一言以蔽之：天文地文人文；
你的洪炉是“印曼桀乃欣”，
永生的火焰“烟士披里纯”，
炼制着诗化美化灿烂的鸿钧；
你是高高在上的云雀天鹨，
纵横四海不问今古春秋，
散布着希世的音乐锦绣；
你是精神困穷的慈善翁，
你展览真善美的万丈虹，
你居住在真生命的最高峰！
葛露水（Lucy Grayor Solitude）
Wordsworth原作
一九二二年一月三十一日译
我常闻名葛露水：
我尝路经旷野
天明时偶然遇见
这孤独的小孩。
无伴，露水绝无相识，
她家在一荒凉的沼泽
——一颗最稀有的珍珠
偶尔掉落人间呵！
精灵的雏麋嬉嬉茸茸，
玲珑的野兔逐逐猭猭，
可怜露水儿的香踪
已经断绝了尘缘。
“今晚看来要起风涛，
你须镇上去走一遭，
携一个灯，儿呀！去照
你娘雪地里回家才好。”
“爹呀，儿愿意极了
此刻时光还早，——
那教堂钟才打两下，
那边月儿倒起来了！”
露水喜孜孜出门上道，
好比个小鹿儿寻流逐草；
那小足在雪地里乱踹，
溅起一路的白玉烟梨花脑。
那无情的风涛偏早到，
可怜她如何奋斗得了；
她爬过了田低和山高，
但她目的地总到不了。
那可怜的父母终夜
四处里号呼寻找；
凶惨的黑夜无听无见，
失望的双亲泪竭声槁。
天明了！老夫妇爬上山额，
望见了他们的沼泽，
又望见那座木桥
离家约半里之遥。
他们一头哭一头走，哭道，
“我们除非在天上相会了；”
——娘在雪里忽然发见
小小的足印，可不是露水的吗？
于是从山坡直下去，
他们踪迹那小鞋芒；
穿过一架破碎的荆篱，
缘着直长的石墙；
他们过了一座田；
那足痕依旧分明；
他们又向前，足迹依然，
最后走到了桥边。
河滩雪里点点足印，
不幸的父母好不伤心；
足印点点又往前引，
引到了——断踪绝影。
——但是至今还有人说，
那孩子依旧生存；
说在寂寞的荒野
有时见露水照样孤行。
她跋涉苦辛，前进前进，
不论甘苦，总不回顾，
她唱一支孤独的歌，
在荒野听如风筝。
夏日田间即景
柳条青青，
南风熏熏，
幻成奇峰瑶岛
一天的黄云白云，
那边麦浪中间，
有农妇笑语殷殷。
笑语殷殷——
问后园豌豆肥否，
问杨梅可有鸟来偷；
好几天不下雨了，
玫瑰花还未曾红透；
梅夫人今天进城去，
且看她有新闻无有。
笑语殷殷——
“我们家的如今好了，
已经照常上工去，
不再整天的无聊，
不再逞酒使气，
回家来有说有笑，
疼他儿女——爱他的妻；
呀！真巧！你看那边，
蓬着头，走来的，笑嘻嘻，
可不是他，（哈哈！）满身是泥！”
南风熏熏，
草木青青，
满地和暖的阳光，
满天的白云黄云，
那边麦浪中间，
有农夫农妇，笑语殷殷。
编者按：该诗原发表于民国十二年三月十四日《时事新报·学灯》五卷三册第十一号。
悲观
一
青草地，
牛吃草，
摇头掉尾，
天上的青云白云
卷来卷去。
二
登山头，
望城里，
只见黑沉沉的屋顶
鳞次栉比，
街道上尘烟里，
生灵挤挤。
三
教堂前，
钟声里，
白衣的牧师
和黑裙黑披的老妇女，
聚复散，散复聚。
四
歌舞场，
繁华地，
白的红的，黑的绿的，
高冠长裙，笑语依稀。
五
庙堂中，
柴堆里，
几块破烂的木头，
当年受香烟礼拜的偶像，
面目未朽，未朽！
六
战场上，
濠沟里，
枪炮倒在败草间，
到处残破的房屋，
肢体，血痕缕缕。
七
天灾国，
饥荒地，
草尽木稀，
小儿不啼，
黑灰色的空气。
八
心死国，
人荒境，
有影无形，
有声无气，
深谷里的子规，
见月不啼。
九
噫！
噫！
十
幻象破，
上帝死，
半夜梦醒睡已尽，
但这黑昏昏，阴森森
鬼棱棱……
十一
这心头
压着全世界的重量，咳！全宇宙；
这精神的宇宙，
这宇宙的宇宙，
都是空，空，空，……
十二
休！
休！
夜半松风
这是冬夜的山坡，
坡下一座冷落的僧庐，
庐内一个孤独的梦魂：
在忏悔中祈祷，在绝望中沉沦；——
为什么这怒噭，这狂啸，
鼍鼓与金钲与虎与豹，
为什么这幽诉，这私慕，
烈情的惨剧与人生的坎坷——
又一度潮水似的淹没了
这彷徨的梦魂与冷落的僧庐？
编者按：该诗已收入《志摩的诗》（【全二】七二）。惟最后一句句首较手稿多一“这”字。
古怪的世界
——沪杭道中
从松江的石湖塘
上车来老妇一双，
颤巍巍的承住弓形的老人身，多谢（我猜是）普渡山的盘龙藤；
青布棉袄，黑布棉套，
头毛半秃，齿牙半耗：
肩挨肩的坐落在阳光暖暖的窗前，
畏葸的，呢喃的，像一对寒天的老燕；
震震的干枯的手背，
震震的皱缩的下颏：
这二老！是妯娌，是姑嫂，是姊妹？——
紧挨着，老眼中有伤悲的眼泪！
怜悯！贫苦不是卑贱，
老衰中有无限庄严；——
老年人有什么悲哀，为什么凄伤？
为什么在这快乐的新年，抛却家乡？
同车里杂沓的人声，
轨道上疾转着车轮；
（我沉思，我无言，这是一个古怪的
又熟，又冷酷，似有情，似无情的世界！）
我独自的，独自的沉思这世界古怪——
是谁吹弄着那不调谐的人道的音籁？
二月二十日初
二十二再
三月十三再
编者按：该诗已收入《志摩的诗》（【全二】八一）。末两行于发表时已有改动，但手稿并未涂去。
她是睡着了
她是睡着了——
星光下一朵斜欹的白莲；
她入梦境了——
香炉里袅起一缕碧螺烟。
她是眠熟了——
涧泉幽抑了弦琴的声喧；
她在梦乡了——
粉蝶儿，翠蝶儿，欢情的绻缱。
停匀的呼吸：
清芬渗透了她的周遭的清氛；
有福的清氛，
搂抱着，抚摩着，她纤纤的身形！
奢侈的光阴！
静，沙沙的尽是闪亮的黄金，
平铺着无垠
波鳞间轻漾着光艳的小艇。
醉心的光景：
给我披一件彩衣，啜一坛芳醴，
折一枝藤花，
舞，从葡萄丛中，颠倒，昏迷。
看呀，美丽！
三春的颜色移上了她的香肌，
是玫瑰，是月季，
是朝阳里的水仙，鲜妍，芳菲！
梦底的幽秘
挑逗着她的心——她纯洁的灵魂，
像一只蜂儿
在花心，恣意的唐突——温存。
童真的梦境！
静默：休教惊断了梦神的殷勤，
抽一丝金络，
抽一丝金络，抽一丝晚霞的紫曛；
玉腕与金梭，
织缣似的精审，更番的穿度——
化生了彩霞，
神阙，安琪儿的歌，安琪儿的舞。
可爱的梨涡，
解释了处女的梦境的欢喜，
像一颗露珠，
颤动的，在荷盘中闪耀着晨曦！
十九日夜二时半
编者按：该诗已收入《志摩的诗》（【全二】八九）。惟字句略有出入：第六行“涧泉幽抑了弦琴的声喧”排印稿作“涧泉幽抑了喧响的琴弦”。第八行“欢情的绻缱”排印稿作“翻飞的欢恋”。第二十六行“她纯洁的灵魂”排印稿无“她”字。第三十一行、三十二行“”字排印稿均作“抽”。
Deepin My Soul That Tender Secret Dwells
我灵魂的深处埋着一个秘密，
寂寞的，冷落的，更不露痕迹，
只有时我的心又无端的抨击，
回忆着旧情，在惆怅中涕泣。
在那个墓宫的中心，有一盏油灯，
点着缓火一星——不灭的情焰；
任凭绝望的惨酷，也不能填湮，
这孱弱的光棱，无尽的绵延。
记着我——啊，不要走过我的坟墓，
忘却这坏土中埋着的残骨；
我不怕——因为遍尝了——人生的痛苦，
但是更受不住你冷漠的箭镞。
请听着我最后的凄楚的声诉——
为墓中人悱恻，是慈悲不是羞，
我惴惴的祈求——只是眼泪一颗，
算是我恋爱最初，最后的报酬！
一星的弱火
我独坐在半山的石上，
看前峰的白云蒸腾，
一只不知名的小雀，
嘲讽着我迷惘的神魂。
白云一饼饼的飞升，
化入了辽远的无垠；
但在我逼仄的心头，啊，
却凝聚着惨雾与愁云！
皎洁的晨光已经透露，
洗净青屿似的前峰；
像墓墟间的磷光惨淡，
一星的微焰在我的心中。
但这惨淡的弱火一星，
照射着残骸与余烬，
虽则是往迹的嘲讽，
却绵绵的长随时间进行！
二十六日半夜
编者按：该诗已收入《志摩的诗》（【全二】四七）。惟题目“一星的弱火”排印稿作“一星弱火”，字句亦有出入：第八行“凝聚”排印稿作“凝敛”。第十行“洗净青屿”排印稿作“洗净了青屿”。第十二行“中心”排印稿作“胸中”。
我有一个恋爱
我有一个恋爱——
我爱天上有明星，
我爱他们的光明，
我爱他们的恒心。
在冷峭的暮冬的黄昏，
在寂寞的灰色的侵晨。
在海上，在风雨后的山顶，——
永远有一颗，万颗的明星！
涧边小草花的知心，
楼上小孩童的欢欣，
旅行人的灯亮与南针：——
万万里外闪烁的精灵！
我有一个破碎的心灵，
像一堆破碎的水晶，
散放在野外的青茵——
饱啜你一瞬瞬的殷勤。
人生的冰激与柔情，
我也曾尝味，我也曾容忍；
有时阶砌下蟋蟀的秋吟，
引起我伤心，逼迫我泪零。
我袒露我的坦白的胸襟，
献爱与一天的明星——
任凭人生是幻是真，
地球存在或是消泯，——
大空中永远有不昧的明星！
二十六日半夜
编者按：该已收入《志摩的诗》（【全二】六二）。惟字句稍有出入：第三行“光明”排印稿作“晶莹”。第四行“我爱他们的恒心”排印稿作“人间没有这异样的神明”。第六行“侵晨”排印稿作“清晨”。第九行“涧边”排印稿作“山涧边”。第十行“楼上”排印稿作“高楼上”。第十三行“心灵”排印稿作“魂灵”。第十五行“散放在野外的青茵”排印稿作“散布在荒野的枯草里”。第十七行“冷激”排印稿作“冰激”。第二十行“伤心”排印稿作“心伤”。
在火车里心软（Faint Heartina Railway Train）
Thomas Hardy原作
在清朝过一座教堂，
再过去望见海滨的黄沙，
正午时过一处烟黑的村庄，
下午过一座森林，赤橡与白杨，
最后瞥见了在月台上的她：
她不曾见我，这光艳的妙影。
我自问，“敢不敢就此下车，为她？”但我坐在车厢里踌躇未定，
车轮已经离站开行。悔不曾，顽冥！
唉，坚决的下车，为她！假如你曾经下车，为她！
编者按：该诗已收入《翡冷翠的一夜》（【全二】二七五）。惟题目“在火车里心软”排印稿作“在火车中一次心软”，字句亦略有出入：第四行“赤橡与白杨”排印搞作“黑橡与赤杨”。第七行“敢不敢就此下车”排印稿作“你敢在此下车”。第九行“悔不曾”，及第十行“唉，坚决的下车，为她！”排印稿均无，此数字应删去。
Gardener Poem 60
在生活的慌忙与扰攘中，美呀，你站着，沉默，静定，孤单，秀挺。
伟大的时间坐在你的脚边眷恋，他小语着：说话，对我说话，我的恋爱；开口呀，我的新娘！
但是你的话像是佛像似的封禁在石壁里，美呀，不可动撼的美！
编者按：此诗系译《泰戈尔园丁集》之第六十首。
多么深我的苦（How Great My Grief）
多么深我的苦，多么稀我的欢欣，
自从初次运命叫我认识你！
——这几年恼人的光阴岂不曾证明
我的欢欣多么稀，我的苦多么深，
记忆不曾减淡旧时的酸辛，
慈善与慈悲也不曾指示给你
我的苦多么深，多么稀我的欢欣，
自从初次运命叫我认识你？
To Life
人生，你满脸的忧愁与干枯，
我不耐烦看着你，
还有你的泥污的衣，你的踉跄的步，
你的过于装作的滑稽！
你的法门我全知道，人生，
无非是死亡，时光，命运——
我早已知晓，我也懂得，分明，
我也迟早是你的牺牲。
但是你可否打扮你自身，
穿一身艳丽的衣裳，
发一日的疯，假装是情真，
只当现世已是天堂？
我也会来鼓起我的兴，
伴着你游戏到黄昏；
也许串演时的乔装与殷勤，
我竟相信是情真！
送他的葬（At His Funeral）
他们送他到他的安息国——
蠕动着一道纡缓的行列；
我跟在后背，一个送殡的外客，
他们是他的亲属，我是他的……
我不曾撤换我的艳色的衣装，
虽则他们都是遍体的乌黑，
但他们只冷淡的站着观望，
我的伤心却火焰似的消蚀！
在心眼里的颜面
那是她从前的窗，
窗前的烛焰，
透露着示意的幽光，
“我在此间！”
如今，还同从前，我见她
在玻窗上移动；
啊：那是我的幻想的浮夸，
唤起她的娇容！——
不论在海上，在陆地，在梦里，
她永远不离我的心眼，
任凭世上有沧海与桑田的变异，
我永远保有她的婉委。
这般的恣（1）态，又温柔，又娇羞，我爱，
谁能说你不美？
怜悯我的孤寂与忧愁，你常来，
我的恋爱的鬼！
Inclusions
E.B.Browning原作
吁嗟我爱！盍握予手？
譬石在涧，静偃且朽；
吁嗟我爱！其舍是手，
念此憔悴，与子焉耦。
吁嗟我爱！盍揾予腮？
是苍且衰，涕泗实摧；
吁嗟我爱！其稍离开，
宁予之泪，湿子之腮。
吁嗟我爱！盍载予魂？
向彼憔悴，习焉生温，
向彼苍衰，焕然始暾：
嗟是枝体，无本何存，
魂之一兮，腮手宁分？
Atalanta's Race
Maurice Thompson原作
方春之莫兮，熏风宛自南，
南风一何醇，中有花香涵，
春林甚凉爽，矫然现仙嫱，
云驰下暗廊，双足露奇芒。
投予以吻兮，速予为腾骧，
唧唧语何温，吹气尽兰香；
嗟予宁不知，孰能操胜筹，
况于其终也，刑死复谁咎？
宁予不欣然，解衣复去裳，
风日良和熙，濯体似脂浆，
筋腱亦天付，应用会及时，
奋勇忽前迈，赫包米尼司。
嗟此情赛兮！夫谁不尝试？
春林郁郁兮，自是风流地，
及其得失兮，畴复能言之，
生死亦无垠，去去复何思！
Early Bathing
Swinburne原作
五月天未明，早出东向海，
东向海，为求光明纯洁朝旭之华彩。
一波不起万籁静，
解衣摸索身赴水，
身入水，晓寒彻骨呼吸几绝味殊美。
此时惟闻豁水声，
四隅沉沉月落星暗，
天际渐渐发精莹，
发精莹，漫天黑暗透光明。
风来郁郁波纹动，波纹闪烁掩映杲杲东白之云英。
平旦已升，彩焰绝伦，
泳者大笑，声震鸿钧。
Love
T.S.Coleridge原作
思想，热情，快乐，
凡能激动这形骸，
都（无非）是恋爱的臣属，
增（助长）她神圣的火焰。
我往往于神魂惝怳
重新经过那甜美的时间，
（2）我偃卧在半山
一座败塔之边。
月光悄悄地照临，
已与黄昏的微芒相和，
她是在那边，我的希望，我的欢欣，
我最挚爱的琴妮薇嫣妩！
她倚住那戎装的人，
那戎装骑士的石型，
四围是暮霭沉沉，
她站着听我的吟。
她原来是无愁与怆，
我的希望，我的欢欣，我的琴妮薇嫣妩！
她最爱我当我唱
磨折她芳心的歌。
我现出幽柔的神情，
唱一支宛转动人的古曲，
那支曲虽然粗伧，
却适合那环境，荒凉而残缺。
她含羞地静听，
她眼儿低扬，她态儿娇柔，
因为她明知我的双睛
总是向她的粉脸庞儿瞧。
我弹唱那骑士的故事，
他盾上有火焰的印章，
他整费十年的情思
求爱于一绝世的女郎。
我唱他怎样的忧伤，呀！
这深沉，这幽咽，这声诉的音韵！
我虽是唱他人的情史，
恰说明了我自己的心。
她含羞地静听，
她眼儿低扬，她态儿娇柔；
她不嗔而且心许我
痴痴地向她的庞儿瞧。
我讲那女郎的骄矜
疯魔了那勇敢的骑士，
他冒险去冲森林，
日不休而夜不止；
有时从野人的巢窟，
有时从幽暗的树阴，
有时突然崛起
于阳光照临的绿荫。
一个美而且都的天神，
出现于骑士之前；
但他知道是魔灵，
这骑士可怜！
他奋不顾身
跳进一杀人的魔群，
救出了那绝色的女郎
免受奇辱的暴行。
她于是泣，她于是抱住他的膝，
她悉心调护无效果；
她自此感恩竭力
想从前激疯他的蔑视偿补；
她侍他病于一山洞，
他横卧在焦黄的叶中，
他的疯魔消失，
他的生命垂绝。
——他临终的话——但是我正唱及
全曲最动情那一部，
我踟蹰的歌声，和琴弦的幽咽
感动了她慈悲的灵府。
所有灵魂和知觉的冲动
已经贯彻我那纯洁的琴妮薇嫣妩；
这弦声和伤心的歌咏，
这黄昏馥郁而丰富；
希望，和培生希望的张皇，
一群希望和张皇，
温柔的愿望久而未偿，
久矣未偿，久矣酝酿！
她因慈悲而泣，她因欣喜而泣，
她因恋爱而红晕，她处女羞而红晕，
然后，犹之梦里呢喃，
我听得她低呼我的名。
她的酥胸跳动——她闪过一边，
她闪过一边，似乎知道我的睽睽——
然后溜着她娇羞的妙眼，
突入我怀而放悲。
她的手款款搂住我，
她轻轻地贴着我，
她仰后她的头
痴痴的望着我。
几分是恋，几分是怯，
几分是娇羞的美术，
我于其看，毋宁熨帖
她心窝儿的涨歇；
她经我慰藉而平静，
我又与她讲纯洁的爱情，
我得胜了我的琴妮薇嫣妩，
我聪明美丽的新人。
To Fanny Brawne（Sonnet）
John Keats原作
丐卿慈悲与怜悯！
丐卿怜悯与爱情！
爱情神圣复慈悲，
慈悲如何我心摧。
维精维一不彷徨，
爱情无伪亦无臧，
湛湛精莹涵涵光，
点瑕不染凤龙章。
予我全体浑无缺，
点点滴滴尽我的，
体态丰神德与质，
绛唇赐吻甘于蜜，
素手妙眼花想容，
况复凝凝濯濯款款融融甜美无尽之酥胸！
爱卿灵魂尽慈悲，
爱卿慈悲亦灵魂，
若教丝毫不我与，
毋宁死休永含冤。
命即不殊为卿奴，
愁苦迷雾塞前途，
人生义趣复安在，
魂灵意志尽归无。
Joseph＆Mary
Elioy Flecher原作
一 乔塞夫
马丽！宁子匪彼姝，
撷华春献我？
余汝不相识，
中心实迟疑，
今夕子何疏？
我昔近女郎，
素朴还馨香，
青青林中树，
伊彼正时光；
谁赋此妙眼，
临耀深且长，
况复淡蛾眉，
国色安可量。
二 马丽有客尝来止，
双足展奇芒，
切切为予言，
奇言不可商——
侬徒一村姑，
云何子且王？
三 乔
爱卿汝何云，
有子且为王，
帝子产园厩，
夫谁知短长？
四 马
芒星缀蓝天，
子亦有闻否？
长笳声沉沉，
哨角声负负。
五 乔
爱卿一何聩，
爱乐岂汝伤；
予且视稚子，
揭去其衣裳。
六 马
嘻？竖子此何光？
七 乔
四肢流光辉，
良不可瞻依。
八 马
冬日已贮光，
精焰入童体。
嘻子其东望！
我闻有声响，
嗟予乔塞夫，
子今复何睇？
九 乔
雪偃平壤静，
枝头发微芒；
长天蔚澄碧，
白露映星光，
问予何所见，
粲然见三王，
施施下山来，
王冠金色黄。
马丽汝何闻？
马丽亦何见？
马丽今西乡【向】，
西方复何现？
十 马
枝头芒微展，
静雪似平壤；
问予何所见，
七竖来成行，
壮硕邈高瞩，气宇甚堂皇；
一方天门开，
安琪俄然现，
长舞复款歌，
余音犹妍恋。
十一 乔
五子甚名贵，
我意良欣骇；
牧竖复何与，
鄙野且。
十二 马
彼竖正酣歌，
歌声子未闻，
妙目发光华，
粲然莫可伦。
To His Mistress
John Wilmot，Earl of Rochester（1647—1680）原作
我爱！为什么掩盖着
你蛾眉螓首？
为什么不让阳光照耀，
这亏蚀的手？
为什么不让你妙眼
闪电似流走？
若无你的光
我似在黑夜里张皇！
你是我生命；
我的途径，你是我的光明；
我生存，我行动，
我赖汝光以识西东。
你是我生命——
你一转身我就心死目瞑。
你是我途径——
没有爱情你我就迷不能行。
你是我光明——
我失了你奈何这长夜冥冥。
我的爱情，
你是我途径，我生命，我光明。
你是我正路；
休让我失向迷途。
你是我光亮；
休让我目盲心障。
你是我生机；
休让我精衰力替。
我的眼盲翳，我视不能怡；
这黑暗的翅膀
不向光明却向谁飞？
谁是我光明
除了爱情你？
我若迷了途，我的情娘，
应否在荒野彷徨？
情娘，伊思恋尔（3）的圣羊
应否彷徨？
我的径失了，我的进程迷了，
既不能退，又不能前，
又不能中道迁延；
我不求你却求谁，
我的方向，我的通逵？
但是你依旧转身捐弃我！
我求我诉，你依旧不睬我！
说哟！你是否认真发怒，
我的恋爱，还是故意试我？
你是进香人的路径，
盲人的眼，肉体的魂灵。
我的希望尽在你身：
若然失望我就断绝生存。
展露你的光明吧，
敛住你翼停下来吧，
看哟！看我盲目，死亡，彷徨！
——须知道你是我光明
我生命我途径哟！
一切听凭你慈悲！
如其热情吩咐我飞，
我的理性就依
我展开我翅膀，
总在你左右不即不离。
无儿
夜色
溟蒙，
野鸽
在巢中，
窸窣，
翀毳
蓬松，
这鸽儿的抖动
恍同
小孩的嫩掌——
嫩又丰——
扪胸，
可爱的逗痒
茸茸；
鸽儿呀！
休动休动，
编者按：原诗下缺，未完。
注释：
（1）“恣”为“姿”之误。
（2），读若诗，时间的关系代名词。
（3）Isra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