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驰回到自己家里时,邹小春还没有回来。邹小春追余驰多年,但余驰点头和邹小春谈爱才一年。余驰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了,去年公安局想办法给他分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准备和邹小春结婚。他们第一次定下结婚的日子是去年国庆节,后来推迟到元旦。由于元旦在外面跟踪贩毒分子,也没有结成婚。今年正月初三,邹小春来到余驰的家里,两人都有些冲动,就越界了。没有料到邹小春这两个月没有来那个,到医院检查说是怀孕了。前些日子就定下来准备五月一号结婚。
眼看离结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这些日子休息的时候邹小春一直在这里布置新房。余驰看看表,已经五点半了,邹小春六点吃了饭还要去播音,就准备做饭,翻了翻冰箱,什么菜都没有。这时电话铃响了,余驰拿起话筒,是邹小春打来的,要他到她妈那边去吃饭。她说她刚刚从临江茶楼回来:“余驰,你快来哟。”
邹小春曾对余驰说过多次,说她还在读中学的时候就看上他了。余驰对她说的这话的确也有些相信。八年前,余驰刚刚从省警校毕业分到市公安局。那时邹小春的父亲邹仁山做公安局长,邹仁山看过他的档案材料之后,将他分到刑侦支队。在刑侦支队才干了一年多时间,他就连着破了几个大案,而且办得十分出色。邹仁山对他特别赏识,特别器重。经常将他带到家里吃饭,家里有什么事,也叫他帮忙,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邹仁山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叫小春,正在上高中,每次,邹小春看见他的时候脸面总是红红的,流露出一丝少女的羞涩。给他倒了茶,或是削了个苹果给他,自己就到房间里做功课去了。有时则坐在一旁,默默地听他们说话。这样过了三年’,她高中毕业了,考上了广播学院。她上学去的那天,余驰和鲁天成在外面办案没回来。不久,他收到她的一封来信。当时他拿着信还愣了许久,心想这是谁给我写的信啊。广播学院我没有朋友啊,打开之后,里面掉下来一张照片,是小春在大学校园里照的。她的脸上没有笑容,眉宇间带着一丝忧郁。余驰不知道她在上大学的第一天怎么会照这么一张照片寄给他,看着她寄来的厚厚的一叠信,他的心就跳起来了。这是小春第一次向这位比自己大七岁的公安哥哥袒露自己的爱意。她说她还在读中学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但她不能向他表露,因为她是中学生,中学生是不能谈爱的。再说,说爱他,他也不会相信。今天,她已经十八岁了,已经跨进了大学的门坎,已经懂得了爱情的本意和真谛。她说,三年之后她就回春丽市来,她要他务岿等着她。那时,鲁天成和卢倩正在热恋之中,卢倩知道鲁天成和余驰是一对非常要好的朋友,说她一定要想办法给余驰找一个对象,余驰没有推辞,也没有说要她找。只是,后来卢倩介绍了两个,都没有和余驰谈成。卢倩介绍的两个姑娘其实都是很不错的。但余驰说他没有这个激情。扪心自问,他是很喜欢邹小春的。但他却没有和她谈朋友的想法,他不知道当时正在做公安局长的邹小春的父亲会不会同意他和他女儿谈对象,他还担心别人说他想攀附邹局长。尽管三年中他没有回邹小春一封信,但邹小春每月给他写一封信,三年中从没有间断过。去年邹小春大学毕业回到春丽市,对他的追求也就公开化了。这时,余驰从重案大队调到禁毒大队做大队长。在邹小春几次打电话要约他谈谈都被他推辞之后,邹小春居然找上门来,问他为什么三年里她给他写了三十多封信他一封都不回,为什么她回来这么多日子他一直避着她,打电话约他他也不愿意见她。上了三年大学,邹小春已经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余驰不敢和她那双水莹莹的大眼睛对视,只是婉转地回绝了她的求爱。没有料到,这位看上去很漂亮很有修养的姑娘,竟是一位十分纯情的烈女,那天晚上,她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药,如果不是她母亲发现及时,邹小春真的就没救了。
那次,已经做了政法委书记的邹仁山找余驰长谈了一次,他说女儿的婚事有她自己的自由,他不会干涉,女儿喜欢和谁谈,就和谁谈。他说他对他的下级只有一个要求,不管他的下级是他的女婿还是一般的同志,都要做人民群众的忠诚卫士,忠于职守,认真工作:“如果你看得上我女儿的话,休就到医院去看看她。”
那次,他跟着小春的父亲去了医院。
余驰有些不怎么想到邹小春家去,可他要不去,邹小春就会赶过来,赶过来吃什么呢?余驰只得出了门。邹小春父母的房子也在公安局宿舍大院,不过几分钟就到了。余驰敲了敲门,邹小春就将门打开了,张开两手燕子般地扑晦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给你打十多分钟的电话了,这么慢腾腾的啊。”
邹小春的脸上全是惹人怜爱雕笑,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余驰一动也不动。邹小着的漂亮是春丽市五十多万电视观众有目共睹的,从省广播学院一毕业回来就在电视台播新闻,她已经播了一年新闻了,去年冬天去北京出差一个星期,市电视台在七天中竟接到十多个电话,询问邹小春是不是换工作了,怎么没有看见她播音了。有的观众甚至用质问的口气问电视台的领导,你们为什么将人们喜欢的播音员给换掉了。有人预言,邹小春只怕最终不会成为余驰的老婆,将会投进职务更高或是有钱的大款怀里,余驰一个吃苦不讨好的公安干警,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哪能拢得住春丽市的美人儿。但余驰一点也不担心,他知道邹小春虽然是春丽市广大观众喜爱的播音员,也有很多有权有钱的人追求她,但她不会离开他,他知道她对他的爱有多深。
“余驰,那两个贩毒分子又从你们眼皮下面溜掉了?”邹仁山坐在客厅看报纸,头没有抬,这么说。他的口气有些冷。邹仁山今年五十六岁了,三十年前,在云南当兵时曾带着一个连的兵力抓过从缅甸过来的跨国贩毒团伙,还亲手抓获一个在缅旬金三角很有名气的大毒枭,这个毒枭后来企图越狱逃跑,被我公安干警击毙。邹仁山后来离开部队回到春丽市,被分配到市公安局工作,做过十年刑侦支队长,后来做公安局副局长、公安局局长,三年前做了春丽市政法委书记。人们背地里说春丽市的坏人听见邹仁山的名字魂都要吓掉三分。只是这几年他的身体不好,很少过问具体案子了。
余驰说:“想起来就让人吐血。”
邹仁山带几分责备的口气说:“为什么不动脑子想想新的办法?已经有三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吧。贩毒分子下次再来,不同样会从你们眼皮下溜走?其实,第一次失败了,就要认真总结一下教训的。”
余驰不做声了。他知道自己要争辩,只会讨得一顿批评。这时邹小春已经将饭菜摆上桌了,招呼他们吃饭。
邹仁山说:“吃饭去吧,下次不允许再失败了,你还失败得起吗!”邹小春就抱怨起父亲来了:“爸,你没看见余驰急成什么样子了,还唠叨什么嘛,如今办案不是你们那阵了,形势在发展,那些贩毒分子的手段也越来越高明了,案子也越来越难办了。”
过后,邹小春就像记起什么似的说:“爸,你知道潘老板那天给我们参加对歌亭落成典礼的人送的什么礼物吗?”邹仁山不做声,拿来两只酒杯,在余驰面前放一只,自己面前放一只。邹小春的母亲就从矮柜里拿出一个小塑料壶,递给丈夫。邹仁山喜欢喝酒,但他不喝名贵酒,他只喝世面上卖的那种用粮食做的米酒,两块钱一斤,每次要小春她妈买一壶,喝完了再去买。杯子倒满,说:“喝一杯,顺顺气。”
邹小春只管一旁说她的:“我们三个记者每人送一只缅匐翡翠戒指,成副市长他们几个剪彩的每人送一把金剪刀。
有人偷偷告诉我,那把金剪刀价值一万元。”
邹小春的母亲一旁看见丈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对女儿说:“小春,你看几点了,还不快吃饭上班去。
你说的什么嘛,你爸不会给人家剪彩,也不会收入家的礼品。”
“我又没说要爸给潘老板剪彩,我是说如今送礼的和收礼的胆子可真大,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敢送,也敢收。怪不得人们都说如今腐败现象严重,这就是腐败嘛。”
邹仁山板着脸说:“你是播音员,不好好播音,参加这些活动,是不是也想人家送礼。”
邹小春委屈地说:“我不敢收,成副市长说不收就驳了潘老板的面子,人家是真心诚意送的,一定要收下,要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将她的节目做好一点,不就还了她的礼了吗。”
余驰问邹小春道:“你们前天一天都在对歌亭?”
“在对歌亭只一会儿,在金龙大酒店吃午饭吃了三个小时,后来又去潘老板的临江茶楼喝茶。”
邹小春笑笑地说:
“你们公安局办公室郭主任也在那里喝茶哩。潘老板说,你们禁毒大队翁瑞昌还和她茶楼的一个女招待谈了朋友。她说,你们大队就只有你没去茶楼喝过茶。还说是我不让你去。不过临江茶楼的茶的确好喝,喝了一次就想喝第二次。
主要是从那个潘老板的家乡弄来的茶叶有些不同,特香,喝过之后,嘴里又有点甜。”
佘驰问:“这么说,临江茶楼的生意肯定很好的罗。”
“好得很,半年时间净赚三十万。不然她不会拿那么多钱修对歌亭的。她还说,再过一年两年,她要在临江公园再修一座赏花亭、一座踏青亭。‘邹小春的母亲一旁说:“这个姓潘的老板也真大方的啊,赚了钱,又将这钱拿来办好事。一股的人,谁肯从口袋里拿出那么多钱建对歌亭。她自己一年也难得去一次两次。”
邹小春说:“妈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她越是这么做,赚的钱就越多。这叫吃小亏沾大便宜。成副市长一再地给工商税务部门打招呼要给她优惠政策。能减的就减掉,能免的就免掉。说什么这叫做出样板给别人看,好让更多的外国商人到我们春丽市来做生意。还叮嘱我们新闻单位将她的文章写好,将她的新闻做好。人家捐了钱,做了好事,就要宣传,就要让更多人知道她,向她学习。成副市长还说了,只要她将赏花亭和踏青亭修好,他就在临江公园给她立一块碑,让春丽市世世代代都知道她潘老板。妈你想想,她潘老板这一出名,茶楼的生意不更红火吗?她的钱还不赚得更多吗!”邹小春顿了顿,“我和那个潘老板接触了一天,就觉得她不是一般的女人。这个女人有一种让人看不透的感觉。”
一直坐在那里吃饭的邹仁山说:“小春你看看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唠叨个没完呀。”
邹小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对余驰瞅了一眼,放下饭碗说:“我待上班去。”
说着起身进房去了。
母亲一旁心疼地说:“吃饭的时候只顾说话,一看时间来不及了,饭又不吃了。”
一会儿,邹小春梳洗打扮出来,站在门口用眼睛瞅着余驰。余驰这时饭也吃好了,站起身对邹小春的爸妈说:
“我也回去了。”
就跟着邹小春出了门。
邹小春随手将门关了之后,双手将余驰的脖子搂住,在他的脸上吻着。余驰邹着眉头说:“你妈如果开门看看,不正看着了吗!”
“我不管。”
邹小春吻够了,才松开双手,跟着余驰下了楼,说:“今天不用你送我了,回去休息吧。看你累得那个样子,就让人心疼,你只别忘了再过七天,就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啊。”
邹小春这么说的时候,秀美的脸颊就泛起一缕红云,“可是,我们的小宝宝已经有两个月了。这几天我能感觉到小宝宝在肚子里蹦跳了。”
余驰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胸口猛地一阵发热。在他心目中,邹小春像一只活泼可爱的小鸟,她是那么的善解人意,她是那么的体贴和理解自己。心里有再多的烦恼,工作再压头,任务再艰巨,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就会觉得温馨和快乐。他真的有些舍不得离开她了,说:“还是送送你吧。”
邹小春有些撒娇地说:“回去吧,今天的本市新闻之后要播潘老板的一个专题片。专题片做得长,很多镜头都是现场直播,我在现场采访和解说。你平时看见的仅仅是我坐在播音室播音,还没有看见我在现场采访和解说是个什么样子哩。我们电视台几个记者都说我做现场直播的形象比坐茌播音室播新闻还要好。”
余驰催她说:“你快去吧,我坐在家里认真看就是。”
邹小春还想吻他,余驰却避开了:“过路的人看见了会说邹书记的女儿神经出毛病了。”
‘邹小春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余驰走了。
余驰回到自己家里,匆匆冲了个澡就连忙打开电视机。邹小春正在播本市一个单位关于“三讲”之后领导班子的战斗力如何得到提高,凝聚力如何得到加强的新闻。余驰看看表,才六点二十五分,本市新闻是从六点半开始的。还有五分钟的新闻,新闻播过之后还有五分钟的广告,才会播专题片。他坐下来想看看本市新闻还有些什么内容。这时,翁瑞昌在外面敲门。余驰开门说:“进来坐吧,我正在看本市新闻。”
翁瑞昌眼睛对电视荧屏盯了一眼说:“你不是看新闻,是看邹小春吧。那些新闻有什么可看的啊!”翁瑞昌也是省警校毕业,比余驰低了三届。他也是从农村考学考出来的,分到春丽市公安局刑侦队工作他觉得很满足,工作兢兢业业,能力也不错,和余驰的关系也很好,相处得像兄弟一般。余驰做禁毒大队长之后,将他也要了过来。
翁瑞昌一边自己找杯子倒水喝,一边说:“我想和你说说临江茶楼的事。”
余驰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临江茶楼有什么事?”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回忆那个拿走黑色皮箱的女人。
现在我想起来了,那个拿走黑色皮箱的女人,很像临江茶楼一个卖唱的缅甸歌女。”
“你说的是真的?你不是说拿走黑皮箱的是个中年女入吗?”余驰显然也有些感到意外。
“青年女人和中年女人有多大差别,难道青年女八就不能化妆成中年女人?”余驰不做声了,许久,他问:“你真的和临江茶楼那个名叫紫燕的姑娘在谈朋友?”翁瑞昌知道余驰说这话的意思,说:“我准备明天抽空去一趟临江茶楼。”
余驰说:“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去临江茶楼的目的,要严格保密。”
翁瑞昌说:“我在临江茶楼喝过几次茶。那个叫紫燕的女孩对我的确很热情。那个姓潘的老板总是有意将紫燕往我身边推,说她愿意做介绍人。”
翁瑞昌顿了顿说:“我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我对她一点都不了解,谁知道她是不是三陪女。”
余驰说:“我对小春说过你的情况,她说她慢慢想办法给你找。你和紫燕谈,我不支持,也不反对,我有一句话要交待你,找对象,一定要找品质好的。”
翁瑞昌笑说:“这还用说吗,找个品质不好的婆娘,让我戴绿帽子呀。”
“临江茶楼还是要去。你不是说紫燕对你很热情吗?那个潘老板也说要给你搭这个桥。我看你正好利用这个有利的条件,多往那里走走。我家小春说那个姓潘的老板不是一般的生意人,好像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你不妨认真捉摸一下这个女人。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