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高升,时至午时。
流顾影要带流照君去大厅吃午膳,昨日晚膳不去还情有可原,今日要再不陪娘亲用食,等爹回来肯定会教训他的。
“妹妹,我们去大厅找娘亲啦!”流顾影抱着她站起身。
“哥哥,小点儿声!”流照君手掩着嘴轻声说,“溪哥哥睡着了!”
诶?他不是让妹妹叫花隐溪花哥哥的吗?算了,妹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流照君见三哥眼神怪异地看着自己,不由问他:“怎么了?”
他转了转脸色,佯怒地说:“你就这么关心他?”
“啊?”三哥这是吃醋了吗,她软腻腻的声音说着,“吵醒溪哥哥后,事儿更多,我这不是怕三哥更麻烦嘛,君君更关心的是三哥啊!”
呵,三哥果然还是孩子,要她哄着。
流顾影听着满意地笑了笑,抱着流照君往前院走去。
流照君垂眸望了花隐溪一眼,眼神淡然无波。
他们走后,不一会儿,花隐溪微微睁开眼晴。
他眯眼盯着刺眼的太阳,希望这样可以让自己温暖一些。
他只是个麻烦,不论对于娘亲,还是照君妹妹,他都是不应该出现在对方生命里的人。
也许不会有人知道,他是最后一个见到娘亲的人。
关于娘亲死的那晚,他的记忆有些混乱。
不过,有一幕,他此生都不会忘记。
娘亲倒在桃花瓣上,她的血染得桃花瓣更加鲜艳亮眼。
她说:“我真后悔当初不一死了之,为什么要生下你,为什么要嫁给你爹!”
她在外人面前,总是温柔地笑,或是开怀大笑,或是掩面娇笑,可她在家,几乎不曾笑过。
娘亲不好独自出门,便每次都带上他,然后把他扔在别家孩子堆里,不再理会。
她恨不得永远都不回家,她带着他,祖母不会同意娘亲在外面呆太久。
家里,有祖母,爹和娘亲。
他不曾见过,爹有其她女人。
他相信爹当年只是因为年轻气盛,才会和那个女人搞在一起。
爹一定是爱娘亲的,也一定是爱他的。
不然,他不会学习厨艺,只为亲手做娘亲爱吃的菜,等着娘亲和他一起吃。
不然,他不会守在垂花门前,只为娘亲回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
不然,他不会天天变着法子,只为讨娘亲开心。
娘亲只是不笑,她从未与爹讨吵,也从未拒绝过爹的好意。
娘亲也许并不喜欢爹,但她却不厌恶爹或痛恨爹。
所以,那个女人和她女儿说的话,不可信。
他把手放在脸上,遮住阳光,看来这份强烈的温暖并不适合他啊!
聚食大厅。
流顾影抱着流照君才走进,流夫人便说:“刚才,她们都和我说了,花家小子在你那吧。”
流顾影把流照君交给元芳,她把流照君带偏室去喂奶。
离开前,流照君水汪汪的眼眸望着三哥。
流顾影勾唇一笑,拉开椅子,坐下身子,下人侍奉他净手。
“娘亲待如何?”他拿碗勺着银耳莲子汤,低头问着流夫人。
“饭后,我去见见他。”流夫人盛了碗饭给他,推在他面前。
“好啊!”他喝着汤,邪魅一笑,衣袖挡住嘴角笑意。
流夫人和流顾影静静地用食,流夫人不时为流顾影添菜,都是他不爱吃的。
他眼眸闪了闪,皆一一拌着饭咽下。
半盏茶时间后,流顾影停下筷子,正当他想告退,先一步回落影院之时。
外院的小厮有事来禀报,流夫人示意,夏嬷嬷让他进来。
“夫人,花老爷来访。”黑衣小厮恭敬地说。
流夫人点了点头,让他退下。
她慢悠悠地把饭碗里的饭吃完,扒得一粒不剩。
流顾影的碗也是干干净净,毕竟,有他娘在一旁盯着,习惯了。
流夫人拿帕子擦了擦嘴,漱了口,净了手,才慢慢起身往外走。
流顾影喝了口茶,施施然起身,一手放身前,一手背身后,缓步而行,跟在流夫人身后。
从大厅向西是连廊,绕着后院、后厅边,直到前厅。
由前厅正口入,流夫人在右主位坐下,流顾影坐在右下首,左下首是花老爷。
花老爷今年才而立之年,保养较好,眼看不过如二十多岁的青年,玉冠束发,一袭红衣,仪容俊朗,一双桃花眼微眯,乌黑深遂的眼眸,泛着清冷的光芒。
这是流夫人和流顾影第一次见到花老爷,以往家里有什么宴会,从来都只有花夫人一人来,或带上花隐溪。
如今一见,花满楼倒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是个风流浪子,红衣在他身上既不显张扬,也不显妖艳,反而雅致翩然。
“流夫人有礼了。”他起身拱手行了一礼。
“花老爷无需多礼。”流夫人推手还礼,示意他坐下。
“花叔叔好。”流顾影随意一说,一手撑着头,一手摇着墨竹画骨扇,眼神都没盯着他。
他微微点头,应了声好,他的声音清冷如玉,不带一丝感情。
黑衣小厮重新奉上一壶新的灵茶。
花老爷端起茶杯,放至唇边,掀白瓷青盖撇了撇茶末子,叶片沉浮,茶香氤氲,轻呷一口,方轻手放下。
花满楼转眸望着流夫人,眼眸里的暗光一闪而过,流夫人美则美矣,却比不上他心尖的人儿。
他清冷地说着:“我是来找花隐溪的。”
他如此直接地言明来意,不拿送药为由当上门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