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回荡着女子哀怨的戏文声:
一片寒微骨,翻作面面心。
自从遭点染,抛掷到如今。
这是关汉卿的杂剧《谢天香》里一首语意双关的《骰子》诗。
在戏文中,汴梁名妓谢天香以骰子自喻,哀婉地述说了自己不幸沦落风尘的凄苦身世和无可奈何的心情。
从小小的骰子问世之后,就被人抛掷至今,一抛一掷中,给人们带来欢乐与喜悦的同时,也带来了苦恼与悲伤。
流照君一袭白袍,作男子打扮,在人与人之间穿梭。
“来,来,来,买定离手,是大,还是小?”庄家摇着骰子,啪的一声把骰蛊扣在桌面上,一手紧按骰蛊,一手撑着桌沿,双眼斜斜地笑望众人。
“大!大!大!”有人喊大,从钱袋子里掏出一把银币扔在大的一边。
有人抓了抓头发,看看大,又看看小,而后一咬牙,在小的一边扔了枚银币。
“瞧你们那些穷酸样,让开,让开,让小爷我来!”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推开赌桌前的人,自己坐在正中的凳子上。
“我赌大!”他把一袋子金币哗啦啦地倒在大的桌面上,而后闲闲地扇着扇子。
“哟,这位爷可真有钱。”庄家笑眯眯道,“各位,买大,买小啊?”
“大,大,大!”
许多人都随男子买了大。
“开,四,五,六,大——”庄家把骰蛊一掀。
“哈哈,小爷可是赌王!”男子邪邪一笑。
选大的人拿到两倍的钱,甚是高兴。
又开了几回,大家都跟男子选大或选小,也全都中了,赢了好多钱。
“来,来,来,买定离手!”庄家道,“你们别跟着这位爷了,待会他可要输了。”
“你就是怕小爷赢!”
“没错,你就是怕这位爷赢!”
大部分人还是跟了男子选大,只有少部分人拿着钱悄悄退出去了。
男子扫视众人,后看向庄家,斜勾嘴角,眼里闪过一抹异样色彩。
庄家也冲着他神秘一笑。
“开,开,开——”众人喊着。
他们可是把全部的钱都压下去了,打算发一比小财。
“得嘞——一,二,三,小——”庄家笑道。
“啊——我,我的钱啊——”一个打赤膀的大汉跌倒在地。
众人有人骂那名男子,也有人怪自己不该太贪心,还有人觉得今日定是碰了霉气,上天实在是不公,见不得他好。
男子也骂了几句,后说,“小爷的赌运都用在前几局了,被那么多人分了去,等哪天人少了,小爷我再来!”
他扇着扇子,一袭蓝袍下摆一甩,潇洒转身,从人们让出的小道走了出去。
他转身时,流照君看清了他的脸,是三哥。
怎么会是三哥呢,三哥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流照君隔着人群叫唤了一声:“三哥——!”
男子忽地一停,三哥?他左右看了看,怎么可能是叫他的。而后,抬步走掉了。
流照君想跟上前去看一下。
突然,白光一闪,梦境一荡。
是一座阁楼。
一间房屋内,流照君两手张开,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梦境是切换画面了吗?害她吓了一跳。
流照君还是一身白袍的打扮,绝色的面容,翩翩佳公子一枚。
她轻手轻脚地在屋里转悠。
“这幅画不错,但,始终是比不上师父的画。”她在一幅湖心落雪图前驻留。
天山,常常下雪,师父有兴致时便会画上一幅画,在雪中作画。
她,小时候看到过一句话。
初雪时,不打伞,和心爱的人手牵着手,走在雪中,一直走,走到白头。
她一直期待着长大,和师父在雪里散步,可是师父只是一人在雪中,不允许她不打伞沾染雪,怕她落病。
脚步声走近,拉回了她的思绪。
流照君躲在一屏风后。
门吱一声开了,人迈步进来,有两个人。
“三爷还是那么好玩。”一年迈的声音道。
清朗的笑声响起,年轻男子说道:“本来就是小爷我开来玩的赌坊,还不让小爷我玩了?”
“让,不让谁玩,也不能不让东家玩啊!”老者赔笑。
“那是,那群都是猪脑袋的人也配玩赌?不过一个个来给小爷送钱的。”
“是,是,是。”老者直点头,应声道是。
忽然他们的声音变模糊了,流照君趴着屏风,想仔细听清。
“啪——”一声重响传来。
流照君呆滞了一瞬,缓了一口气,吓她一跳,她还以为她靠的屏风倒了呢。
“谁?”三爷和老者起身。
“你大爷我!”一白袍男子从地上跃起,一脚踢开倒掉的屏风。
流照君在心中疑惑,这里竟还有人,那她刚才怎么没发现,又或是为什么对方见了自己没动静。
还有,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她又紧紧趴屏风上,忽然,她身子一踉跄,竟从屏风里穿过去了。
她惊讶地站定身子,回头看了看那面屏风,半寸的木料就被她穿过来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吓得退了一步。
她变成虚影了,透明的,和小嘟噜透明时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回头看向那三人的方向,这一看又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