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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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刘春说,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在这个深夜,就在他和骆红刚刚坐到快餐店里时,马局长曾经给骆红打来一个电话。后来在马局长死后,他的老婆对警方说,是骆红第一次坐了马局长的台,拿了他很多小费,因为尝到了甜头才在出事的这天夜里又主动给马局长打电话,将他勾引来卡萨布兰卡夜总会的。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刘春说,骆红在这个时候是这样一种情绪,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是如果不为她的妹妹,躲避马局长还怕来不及,她又怎么可能主动去给马局长打电话呢?刘春说,当时他和骆红坐在快餐店里,亲眼看到是马局长给骆红打来的电话。马局长还在电话里说了这样一句话,他说自己这时已经等在卡萨布兰卡夜总会里,如果骆红半小时之内还不到,他曾经说过要给她妹妹安排工作的那些话就不算数了。这句话显然带有要挟的意味。也正是因为他说了这句要挟的话,骆红才不得已站起身,回卡萨布兰卡夜总会去了。骆红在临走时对刘春说,她真的不想再坐马局长的台了。

刘春在这个晚上又回到殡葬服务处看了一下,然后就匆匆赶来卡萨布兰卡夜总会。他走在路上时已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他突然觉得骆红真是太可怜了。他不知道骆红最初是怎样走进这一行的,但他相信,即使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骆红心甘情愿的。她还这样年轻,就要做这种职业,整天去跟各种各样的男人打交道,她真的是实在太辛苦了。所以刘春想,他这次一定要保护她,绝不让她再在那个马局长那里受任何委屈。他来到夜总会时刚好是一点钟。他始终盯着前厅里的那只电子挂钟。大约凌晨两点左右,他就往马局长的包间里拨通电话。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接电话的竟然是马局长。他立刻感到有些反常。

马局长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大,好像正在发火。

他气咻咻地问,谁……什么事?

刘春一愣,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马局长又嚷道,你他妈的说话!

刘春这才说,我是……前台,有事找兰子。

马局长用力哼一声,啪地就将电话挂断了。

刘春立刻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他稍稍想一下,就又把电话拨过去。

这一次接电话的又是马局长,他吼着说,你他妈的到底有什么事?

刘春说,是强哥,强哥要找兰子,强哥说……让她马上到楼下来。

马局长说强哥算个屁!你去把你们老板叫来!让他马上来!

刘春已经听出来,马局长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酒气,而且背景中似乎还有骆红哭泣的声音。他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时他最担心的就是骆红的处境。他已顾不得多想就径直朝楼上跑来。他跑到马局长的房间,没顾上敲门就直接闯进来。这时,他看到骆红光着身子,马局长正揪着她的头发拼命地往沙发上按,嘴里一边嚷着:叫啊叫啊,你给我叫啊!

刘春就是看到这个场面,心里的怒火才一下爆发出来。他突然感到浑身都在颤抖,两眼发黑,耳朵里也在嗡嗡作响,似乎整个人随时都会爆炸一样。他朝房间里看了看,立刻冲过去抓起放在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这支水果刀是不锈钢的,虽然并不锋利,但在房间里幽暗的灯光下却闪出冰冷的光泽。刘春感觉到,这把冰冷的刀子正在自己的手里发抖。他已经决定,要把它插在马局长的身上,不管是哪里,总之一定要插在他的身上。这时马局长已经愣住了。他没料到这房间里竟然会突然闯进一个男人,而且一进来就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抓起了刀子。他一定是在刘春的脸上看到了杀气。他大概还从见过这样的杀气。

于是马局长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瞪着刘春问,你……要干什么?

刘春盯着他没有说话,接着突然向前一跃就扑过去。但他由于左腿有些残疾,因此扑得偏了一些。就在马局长转过身来的一瞬,刘春突然听到叭地一声脆响。这声音是从马局长的头顶上发出来的,在此之前,刘春绝没有想到人的头颅竟然还能发出这样的声响。马局长似乎愣了一下,面孔立刻扭歪了,扭得五官几乎皱到了一起。他的头顶就像是一只被踩瘪的乒乓球,明显地塌陷下去,一股红红白白的东西立刻从那里汹涌地冒出来。

接着,他又晃了几晃,然后就软软地瘫倒下去。

直到这时,刘春才看到了正站在马局长身后的骆红。

骆红的手里仍然举着一只红酒瓶子。黏稠的红酒正从瓶口汩汩地流出来,顺着她光滑的手臂流到赤裸的身上,又沿着赤裸的身体像血一样地流淌下来。

骆红平静地对刘春说,这里与你没关系,事情是我干的。

这时,刘春看到,躺在地上的马局长翻起两个很大的眼白,已经断了气。

刘春立刻感到一阵慌乱。他知道,外面的服务生随时都有可能进来。只要服务生一看到这里的情形夜总会立刻就会大乱起来。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骆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骆红这时却显得异常平静。她已经穿上了衣服,又将自己的身上稍稍整理了一下。

然后,她对刘春说,记住,这里所有的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

她这样说罢,又把刘春朝外推了一下,说走吧,你赶快走吧。

刘春并没有自己走,而是拉着骆红一起从房间里出来。他们若无其事地跟站在楼道里的服务生打了招呼,又若无其事地下了楼梯。然后,刘春把骆红送出前厅,又在门口招手叫过一辆出租车,让骆红坐上去。骆红临上车时,突然在刘春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下。刘春感觉到了,骆红的嘴唇很湿冷,一股寒气随之吹到他的脸上。

她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