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饥饿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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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普通人的端午节

2019年的端午节是在西安度过的,度过的方式是简单的行走,譬如走街窜巷。

工地并没有放假,而是工人自发的不去上工,导致工地项目部不得不做出放假的现象。而何国涛跟小边同志则是得到明确答复的,也是他俩极力让我争取休息的权利,因此我在微信群中跟领导们周旋了半天,得到的答复是:一号塔吊没有具体通知。

而我最终做出出行的决定,我相信,今天即使出去了,他们也拿我没办法。毕竟,权益是相等的,到时即使出了问题我还能以此争辩。

因此,我们仨简单打扮一番后,按着已经做好的出行路线有条不紊的走出了令人憋闷的工地。

对于端午节的印象跟感受已经很淡漠了,似乎并不是什么节日。当然这是我的感受。多年的工地生活,已经完全打磨掉了对于生活感受方面的情感触须,完全变得犹如机器一般。

走出工地大门,步行于西安滚滚的热流当中,全身汗流不止。我们工地相对偏远,因此纵横交错的大街上看不到几个人,只有来回窜流的车辆,不时开过去几辆。在十字路口,一个穿着橙色工作服的环卫工老头,手中握着一把长长的弯头镰钩,双手举握,伸进树冠将枯死的树枝钩折弄断。由于天气火热,又时常暴晒在外,脸黑红黑红的,油腻的汗水浸润着皱纹捭阖的脸。他气定神闲的工作着,旁边有间临搭的小屋,门口摆着一张小桌,摆放着几瓶水跟一盆绿豆汤。

我们仨向张望渠附近公交车站缓慢走去,口中讨论着老张回家的事。而我时不时嘟囔几句,太阳这样惹眼,应该戴眼镜的。何国涛说,这会出去了也要买个太阳镜。我说我见你们没眼镜,我也就没好意思戴。

小边边捣鼓手机边说,信号员也要跟我们一起去溜达,我极力不同意。我说几个小伙带着俩老太太算怎么回事!

何国涛说,要说是两个年轻小媳妇就好了。然后他就想起了往昔某段时光,他说那时多潇洒,多自由。可恨岁月只能催人老呀!

小边说那俩老大姐让等着,一块儿走,她们也赶了过来。我让小边回复她们,就说我们已经坐公交车走了!

小边指着不远处两个穿裙子,打扮得相对年轻的信号员大姐说,你能哄得过去不!人家已经看见我们了。我回过头一看,哎呀,跑的还挺快!我只好抱怨何国涛,方才要不是他争论该坐365还是823公交车,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365公交车从我们视线中开走!何国涛还在争辩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叙述了一番坐823公交的好处大于坐365公交车。

我们五个人姿态各异的等候公交车,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365公交车。

在等待与交谈的过程中,俩大姐给我们解说了几处旅游观光的市内景点,从中得到她们并不会跟我们一路游下去的结论后,我长吁了一口气。

俩大姐都是本地人,为人老实本分,态度也和蔼可亲,她们这个年纪还靠自己的辛苦劳动生活,让我感到她们的光彩。相比于那些整天在广场跳舞的大姐大妈老太太,她们真的是可爱的人。我还是喜欢诚实劳动的人。虽然说我们如今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生活本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人并不靠怎么劳动都可以过上富足优裕的生活了,但我骨子里,还是认为,人每天还是要经过劳动才能真正塑造完美坚强的人生形象。

公交车内的温度令人舒服,望着窗外不断抬手抹汗的人,我都不想再下公交车了。在车上,何国涛跟我讨论了一番经济方面的话题。他说杨鹏今年运气好,包工挣了不少钱。说对方自从买了一辆新车,便顺了起来,做什么都是事倍功半。我说车是开路的东西,跟人的命运生生相惜。虽然我的言论多少有些神秘色彩,脱离了实际,但人在某些情况下还是下意识的将很多本来是经过人真实努力得来的成功归功于某些神秘的运气。以此来平衡人们之间各种不公平的际遇。

何国涛感叹说,人这一辈子真的很难下结论。

我说,重点还是要善于掌握核心技术,咱们就是缺少坚持的狠心和对专业领域知识的钻研,只是充当了一个甘于现状的普通工人,其实,任何行业都可以干的有声有色,任何行业都可以干出成绩……

何国涛支持我这种分析,而我在自己的分析中扪心自问,自问自己的现状,也自问自己的未来,同时自问产生这种现状的各种因素。

我再也不会想着如何改行,或者其他行业估计更好,这类片面的,主观意象的狭隘思想了。

公交车每一站都会停,上上下下的人群。每个人群中都会出现这样那样一个,几个,令人赏心悦目的美女。由于长时间待在工地,对于这样那样的美女实在令人惊叹。我们都认为,“大地方”就是美女多。特别这热得令人发指的炎夏,各色美女的装束更是可点可圈的。

有时甚至生出能跟这样的美女发生点什么该是如何感觉?可除了偶尔目光浅短的交涉外,一切止于幻想。

鱼化寨我们仨下了公交,信号员大姐给我们提着醒,下面该如何如何走,充当着作为本地人的优越性。而她俩将去何处,我也不清楚。

我们坐地铁准备去往大雁塔。听说那边热闹,繁华,至于有多热闹繁华,也只有去了才能知道。佳节气氛浓烈,人群也就如扬花抽穗的庄稼似的,挤挤挨挨,摇头晃脑,黑压压一片。走路也只能像个缠脚的小老太太,随着人群缓步前行,人跟人之间的距离仅止于衣袂之间,哪怕你想摆手弄姿,也无法腾出手来。

此时正是思考的良机,也唯有此时的思考最客观也最纯粹,也最能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每当这时我的想法往往显得消极,我很想学学陶渊明,觅一片桃园之地,种豆南山,哪怕草盛苗稀,哪怕吃糠咽菜,也好过在人群中迷失个体思想的那种巨大空濛的孤独感。哲人说,当个体融进一个庞大的集体时,关于个人的一切便会消失!我这只是搭乘了一番地铁,关于我是什么的问题就已浮现了出来,那么,我真的好想对着嗡嗡作响的人群讨问:我是什么东西?

我们仨像波澜壮阔的大海中三只小小的虾米,从东海游到了西海,我们固有的那点能耐和本事已然消失,我们可怜,微小,可有可无,相对这座庞大的城市,我们的存在,似乎毫无意义!

这座城市压根就没接纳我们,我们只在边缘地带栖息,更准确点说,苟活。

出了大雁塔地铁站,便随着人群涌向未知处,哪里人多,我们去哪里,我们始终摆脱不了从众的心理。眼前的世界整齐而布局优雅,完全符合现代人类审美艺术。大雁塔当然以古塔而文明,远远的就可望见一座矗立在岁月风尘簇拥下的高塔,整体建筑古朴而肃穆,周围虽说高楼林立,绿树环绕,人群如蚁,可那古塔犹如极地冰山天造地设的一座天然冰山,隐隐释放着沉寂悠远的寒光,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敬畏!不像如今的建筑,即使再高,只能彰显浮华。

我们挺兴奋的,都拿出手机来拍照留念。这是到西安后第一次抱着旅游的心态来认识这座城市,这座曾被几十位皇帝经营过得土地,虽然还看不出这片土地怎样的天杰地灵,可人多的地方总归是风水最好的地方,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这里有喷泉,我们看到的喷泉只是冒着两米多高的水柱,占据了很大一片地方,周围围着旁观的老老少少,更有穿着整洁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十步一岗的巡视。我正专心给何国涛跟小边拍照,被其中一个安保人员从台阶下吆喝了上来,他指着我说,脚不能伸到台阶下。我只好掌着手机重新寻找适宜的角度。

我们绕着大雁塔转了一圈,也去了大悦城里边一探究竟。不论多么高档的社区,店面,总有很多人在里边踱步消费。而大悦城在我们进门时我就看到此地非凡。门口两旁的保安同志衣饰华贵,个高如笔直生长的白杨,雕塑般冷静的凝望着来往群众,何国涛跟小边还以为是假人模特,因此多瞭了好几眼。

随人群涌入才发现,我们只能是建筑参观者,算不得消费者,而跟我们仨一样心理者不计其数。只好走马观花,楼上楼下,溜溜达达,心酸无奈的寻找出口准备离去。我还怕一个不留神,脚下踩空,直接从某个水晶般的楼梯楼口之类的地方跌落下去。幸亏人多,簇拥着,心烦意乱,都还顾及不到身边人具体的衣帽形象,否则,我真不知如何从这里走出去。

我们对着从一楼一直塑造到二楼高低的孙悟空塑像拍了几张照片。其实,我们想借着这样的背景拍几张个人照片,无奈人多,只好作罢。而每个打扫的纤尘不染,明光闪电的台阶上全坐满了转悠累了的人群,看着令人眩晕。这期间我看到了某个豪华美食店面内,坐着一位外国男士,白皮肤,黑毛发,骨骼健壮,身形高大。

我们仨站在大雁塔门口往内瞅了瞅,里边建筑古雅,肃穆庄严,人影稀少了很多。我说进去看看?何国涛说门票四十。我才看到门口排着长队在买票。小边说,你进去看看,我跟小何外边等你。我思考一下,算了,里边也是各种菩萨塑像,估计古塔不会让人进去观摩,因此也就没想着进去。我们在门口逗留了一会。何国涛说从出口混进去!我一看出口站着七八名大汉警惕着用目光逡巡着人群,那架势,即使你变作苍蝇并不一定能飞进去。

我们在一家古玩店内挑挑捡捡了半天。里边的售货员总觉得让人不舒服,她们用眼光扫视着来往顾客,显然顾客在这里并非上帝,因为上帝太多了,因此殊荣失格。她们不但不敬畏上帝,还得提防某位上帝有失检点因此变化出第三只手来。

我给闺女买了一只手镯,想着过几天回去逗她开心。很多时候都不知道给孩子买什么礼物,我这常年在外的状况,从某些情理上来说,属于非正常的家庭生活。而怎样改善这种关系,成了我时常去思考的问题。

时间转眼在我们逐渐疲累的双脚下偷偷消失,唯一不可消失的是翻滚的热浪了吧!我们抹着汗,抖擞着黏在皮肤上的衣服,“旅游”的兴致逐渐消退下来。转了老半天,累了,饿了,乏了。买了三支雪糕,每支要价五块,心理感叹物价上涨,钱不值钱。因此不敢在繁华区继续溜达下去了,尽量赶到我们所熟悉的边缘区域,那里才是我们的世界,似乎可以放下心理的武装,回归到正常的本质来。

总的来说,这次出游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圈子,什么是世界,什么是正常的生活。我还是那句老话,感觉拼搏了大半辈子了,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想玩什么,想去哪里……都是不能随心所欲,哪怕任性一次半次的都过不了心理这道坎。经济决定上层建筑,如今我还在经济基础上做文章,那种,想要体面的活一回人的欲望只能再待数年以后,观其后效了。

而关于节日的感受最终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僵硬的思想了。而在这座城市我未曾找到往昔在乡下过得简单的端午节那种令人温馨的场景了。这一天,父母会从集市上割几条花线线,绾在我们手腕脚腕处;每个房屋门口都要插上柳树枝或者桑树枝;那时没有粽子,只有炸的油饼跟母亲制作的甜醅,再吃一顿可口的饭菜,感觉节日气氛浓烈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