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武侠小说作品里,“杀楚”是一个重大的转变。
我没有刻意去追求突破,但当我的思想和生命情调有了很大的变易时,我自然而然地采取了新的方式、新的形式,以求更精确切实地表达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变,是我的风格,但万变不离其宗,我仍是我,我的风格仍是我的风格。
新派武侠小说到了古龙之后,又开始僵化了,而以武侠为题材的艺术形式,也到了前所未有的闷局和困境。一年内竟无一部武侠电影上映(系指香港一九八五年至一九八六年中期间),到今天可说是一个新的记录。我自应缅怀:自一九二一年至一九四九年,名家辈出,各擅胜场,如平江不肖生、赵焕亭、顾明道、姚民哀、文公直,到还珠楼主、王度卢、白羽、郑证因、朱贞木,掀起了江湖传奇、民族侠义、剑仙斗法、诡异奇情、帮会技击、文艺哀情等各树一帜、百家争鸣的武侠天地,也理应感慨:自一九五四起至一九八五年,曾经在港台两地,出现的武侠小说大师如梁羽生、金庸、卧龙生诸家,他们的作品更趋成熟、完整,表现手法更加卓越,尤以金庸集诸家之大成,使武侠小说更步入一个雅俗共赏的文学新境。唯近十年来,只有一个古龙独撑大局、力挽狂澜。一九八五年,古龙病逝台湾,在过去五六年里,他的作品已不如他中期作品光华四射、才华毕露,而渐有力不从心的现象。
“武侠”除了在电视剧偶尔还负隅顽抗、回光返照外,实在已进入了全面的低潮中。如果武侠小说只一味抄袭前人、模仿他人,不思求变,不求进取,那么,在可见的将来,武侠小说可能就成了过去式的名字,回天乏术了。
古龙在多年前就提出:“武侠小说要生存下去,必须求变!”不久之后,他“求新求变”时有佳着,但也偶尔走火入魔、空雷不雨,不过他对新派武侠小说的贡献,仍然是不可磨灭的。到了今天,武侠小说岂止要变?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没有传统,就没有现代。“现代武侠小说”不但要吸取传统的养分,还要创造未来的茁壮。
“武侠小说”自汉司马迁《史记》以来,一直用不同的“形式”存在着,有时候成了水浒、三国,有时编为戏曲、说书,有时转为公案、传奇,到今天也成为电影、电视剧、广播剧、舞台剧……单止电影一项,又演变为古代武侠技击、民初打斗、现代拳击、少林功夫、诙谐动作等不同的面貌出现,谁也不知道“武侠”会在什么时候闪一个脸来一个变,也不知道它会用甚么形式来闪一个脸来一个变,但它在历史里柳暗花明、绝处逢生,已证明它有亘存的素质,但需要有人来妙造乾坤。武侠小说的文学价值也许有限,但它的可塑性则是无边的。
《杀楚》其实就是“方邪真的故事”。也是《四大名捕》的外传。
一个写作的女孩子曾问过我:“方邪真到底是正是邪?他到底是谁?”答案是“方邪真”本来就又“邪”又“真”,正如这世上许多人一样,他就是方邪真。
稿于一九八六年五月二十九日。香港版《七杀》出版后十九天,并在香港电台改编播放。
校于一九九零年一月二十六日。庚午年大除夕与梁四与何七赴台行。
修订于二〇〇三年十二月初,与无线签订《布衣神相》、《惊艳一枪》电视版权/与“红鹰”签订改编《杀人的心跳》漫画版权/出版港版《少年冷血》修订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