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日子里曲轻尘就像木偶一般的苟且地活着,没了思想,没了喜怒,脸上只挂着空洞的傻笑,而心中唯余仇恨在不断地蔓延与滋长着。
她跟随着逢天翼的人马一路朝封地行去,自从那夜之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逢天翼。
经过近两个月的行路,他们终于到达了南王封地的都城——汉林。
汉林是典型的江南城镇,灰墙黛瓦小桥流水,景色怡人,现下已是如春时节,四处皆是春意盎然,琴儿一到汉林整个人便精神了起来。
当她带着曲轻尘回到南王府后便欢喜地对曲轻尘说道:“小姐,江南可真是美呀,花团锦簇浓荫匝地,不像那北寒之地,四处都是光秃秃的枝桠,寒风凛冽的让人直想哆嗦。”
曲轻尘用手撑住下颚懒懒问道:“这里有牡丹仙子么?”
琴儿笑道:“这里百花盛开,什么仙子都有更何况牡丹仙子呢?”
曲轻尘傻傻一笑:“有牡丹仙子便好,那我就在这里长住了。”
琴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后便下去收拾东西了。
转眼间,曲轻尘已在南王府中住了几日了,几日来她听琴儿说南王由于有事不在府中,如今府中大小事务皆由逢天翼一手掌管,琴儿在听说南王出府时还兀自奇怪,那南王不是生病了么?而曲轻尘在听后只是付之一笑。
这一日,在房中收拾东西的琴儿忽然对着曲轻尘大叫起来:“小姐!不对呀!”
曲轻尘蹙了蹙眉无辜道:“什么不对了?”
琴儿去到曲轻尘的跟前小声说道:“小姐,这些日子以来怎么没听你说有恐怖的鲜血呢?”每次小姐一来葵水时总会哭闹着跑来跟她说好多血好多血,然后就会吓得大哭,她总会细心地告诉小姐那是每个仙子都会有的事情。可是,行路这些日子,她光顾着调养小姐的身子了,可是却将这事给忽略了,小姐似乎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这般叫过了!
曲轻尘在听见琴儿这话时眼眸瞬时一亮,是啊,这两个月来她只觉得心如死灰,可是却没有去仔细得思量这件事,她没有来葵水,是不是表明,她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她没有失去孩子?
可是,这又是为何?莫非那些麝香与红花对她一点用都没有么?她的身体为何会这样?
如果,她的孩子没掉的话,那么她一定要想法设法离开南王府了,她一定不能留在这里,她要保住她的孩子!
曲轻尘抬了抬秀眉眨眼道:“琴儿,是不是这里没有牡丹仙子所以才没有那恐怖的鲜血啊!”
琴儿皱眉道:“不会吧……”这事跟牡丹仙子有何关系?莫不是小姐的身体出了问题?是因为胸口的箭伤么?
曲轻尘在看见琴儿皱眉的表情时,她激动地拉住琴儿的手哭闹道:“琴儿,怎么办?这里没有牡丹仙子,我要去找牡丹仙子!”说完硬是拽着琴儿的胳膊往外拉。
琴儿不经意中被曲轻尘这么一拉扯差点摔倒在地,她哭笑不得地回道:“啊?去哪里找?”
曲轻尘执意将琴儿拖出了房中继续无理道:“我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这里没有牡丹仙子,我们出去,出去!”
琴儿无奈之下只好拍了拍曲轻尘的手背哄道:“我的好小姐,您就别拉扯奴婢,奴婢这就带您出去找牡丹仙子。”
曲轻尘一听高兴地跳了起来,旋即她放开了拉扯住琴儿的手,随后蹦蹦跳跳地朝院外行去。
琴儿看着那随风飘舞的雪白身影,她在后方轻轻地摇了摇头后便快步跟了上去。
逢天翼一回到封地之后便开始办起公务来,由于他根本就当曲轻尘不存在,是以,曲轻尘与琴儿畅通无阻地走出了南王府。
曲轻尘出了南王府后便拉着琴儿往偏僻的地方行去,待她确认好周围无人后,便将手指向后方对着琴儿说道:“琴儿,你看,那是牡丹仙子呢!”
琴儿顺着曲轻尘手指的方向朝后望去,可是,当她一转身后曲轻尘迅速挥起手刀将琴儿砍晕了。她迅速接住了琴儿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她放躺在了街边之上,她握住了琴儿的手缓缓说道:“琴儿……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为了我的孩子,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今后你且好好照顾自己,从此,世上再无曲轻尘这人,你就当我死了吧!”
曲轻尘强压住眼眶中的泪水,她将琴儿放好后,从她口袋中拿了些银两便找了个角落撕下了脸上的面具,跟着人影一晃便出了街角,随后迅速朝城门口掠去。
云烟一路往北疾步行去,她必须快点离开南王的封地。她刚刚出城门的时候一直非常警惕,她知道逢天翼铁定不会派人跟踪于她,但是她知道阁主一定会派人监视她的。她很怕阁主的人会将她再次抓回南王府,她宁可死也不愿再次回到那里。可是,她一直胆战心惊了几天却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行路五日过后,云烟忽觉心口开始绞痛,她望了望天色,发现天色已然昏暗,乌云将太阳整个地掩盖住了。
她就近找了一颗大树半靠在了上面,她用手紧紧摁住胸口,不停地顺着气,口中疑惑道:“这样的症状莫不是生死咒的毒性开始发作了?”
算一算日子,是该到吃解药的日子了,每一次,阁主都会派人将解药送到她的手中,而今她违抗命令离开了南王府,阁主怕是不会给她解药了吧。
纤手重重地捶打于枝干之上,枝桠上的树叶因着抖动而簌簌掉落,有几片落在了云烟的肩头之上,似她那颗几近凋零的心。
她摇头悲叹:“莫非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么?为何我要这般没用?”
“天啊!”云烟捂住胸口开始仰天长啸:“请您发发慈悲,让我在生下孩子后才让我死去吧,请给我的孩子生的权利!”
云烟仰头悲呼,树林之中陡然吹来一阵劲风,那风势吹散了云烟鬓前的发丝,也吹散了她有些褴褛破败的白色衣衫。云烟只觉眼前一闪,转眸时便对上了那一双银灰色的眼眸。
她诧异道:“阁主……”
阁主依旧一袭白衣如仙,银质面具在灰色的天际之下不再熠熠生辉,他蹙眉敛目质问道:“你为何擅自离开南王府?”
云烟倏地一下展开手跪了下去,她跪着行走至阁主的跟前对他磕头道:“阁主……请您赐给我解药吧……请您救救我的孩子吧!请您发发慈悲吧,只要能让我保住孩子,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阁主银灰色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静静看着脚边的女子闷不吭声。
云烟因为没有听见阁主的回应而仰起头看向上方的男子,她的额头上已有磕出了血印,血印四周也沾满了泥土,她强忍了太久的眼泪终于奔涌而出:“求求您了……我求求您了……只要让我生下孩子,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阁主冷眼看了看云烟,仍然没有说话。云烟心中的希望见见泯灭,绝望旋即覆盖而来,将她生生下压,因着悲恸她的心口再次剧烈疼痛起来,她用手捂住胸口眼一翻,闷了一口血后身子便若那无力的风般朝地面瘫倒而去。
阁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云烟欲要坠落的身子,他一俯身便将晕厥的云烟横抱了起来,云烟柔顺的长发在阁主臂弯里流转倾泻,他垂眸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大掌轻抬,为她拭去了嘴角的血渍,他轻声低叹道:“他的孩子对你来说当真这般重要么?甚至重过你的生命了么?”
她出走的当日他便知晓了此事,他即刻就命人易容成了曲轻尘的模样唤醒了琴儿,他已经为她违背了誓言,他已犯下了罪,那就姑且再多犯一次吧!
他叹完后从身上拿了一颗解药送进了云烟口中,随后抱着云烟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林中的风瞬间停歇了下来,树叶不再晃动,乌云被风儿吹散,灰色的天空慢慢变得亮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