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超越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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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生命的意义

人活在“意义”的领域里。对于事物,我们的经验不是抽象的;我们始终以人的立场去体验它们。即使对于它的根源,我们的经验仍以人的认识了解做标准。“木头”指“木头跟人的关系”,“石头”指“人类生命一项要素的石头”。任何试图去考虑状况而排拒意义的人,都会非常不幸:他隔绝起自己,他的行为对他自己,或对别人,都会毫无用处,总而言之,他们的行为会毫无意义。不过,没人能跳脱意义的范畴。唯有透过我们认为的意义,我们才体验到现实;但那不是事物本身,而是某种诠释过的东西。于是,自然而然,这个意义总是或多或少地不圆满,或不完整,甚至永远都不能是正确的。因此,意义的领域就是错误的领域。

如果我们问某个人:“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或许他根本就答不出来。通常人不会拿这个问题自找麻烦,或尝试去寻找出任何答案。但这个问题就跟人类一样古老,在我们的一生里,年轻人,还有年龄较长的人,有时会追问:“生命为的是什么?生命是什么?”然而,可以这么公平地说,他们只有在为某些挫折所苦的时候,才会提出这些问题。只要他们凡事平顺,没有挫折磨难,这个问题就绝不会被提及。反而是在行为上,每个人都不能避免地提出这些问题,并予以回答。如果我们不去聆听,而专心观察行为本身,我们就会发现,其实每个人都已设立了他个人的“生命意义”,而他所有的意见、态度、举动、表达、格调、野心、习惯和个性特色,都根植于这个意义。每个人的行为就好像他能依靠一个确实的生命诠释一样。他所有的行为,隐含着一个他对世界和他个人的结论,就像判决一样:我就是这样,宇宙就是那样,一个他给自己,以及他所认为的生命意义。

人有多少,生命的意义就有多少,或许就如我们先前提过的,每个意义都有某些程度上的错误。没人知道什么才是生命绝对正确的意义,所以我们也不能说,任何有用的诠释绝对是错的。所有的意义在这两个限制间都有差异。不过,在这些差异里,我们能够辨识出来,有的极为有效,有的成效较低;有些错误小,有些错误大。我们能找出较佳的诠释有哪些共同点,还有较不令人满意的诠释缺少了什么。从中我们能找出一个真理的共同标准,一个共同的意义,促使我们把人类关切至今的现实解读出来。再来,我们必须牢记在心,这“真理”是为了人类的真理,是为了人类目的和目标的真理。除此之外,再没其他真理。即使真有其他真理,也不会影响我们,我们永远不会知道,那是毫无意义的。

生命的三项工作

每个人都在三大限制下生活,他必须顾及这些限制。他所面对的每个问题或疑问都由它们而起,所以它们为他构成现实。由于他不断面对它们,他总被迫要回答和处理这些问题,而我们可由他的答案里,找出他个人对生命意义的诠释。

第一个限制是我们都生活在地球这个小星球的表面上,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我们必须尽力在地球有限的资源和限制下生活。我们必须注重身体和心理健康,以让我们能够继续个人在地球上的生命,并协助确保人类生命的延续。这个问题挑战每个人,没人规避得了。不论我们做什么,每个行为都是我们个人对人类生命的一个答案:它们显示出我们认为必要、适合、可能和期待的东西。每一个答案都必须顾及我们是人类的一分子,并聚居在这个地球上的事实。

现在,如果考量到人体的脆弱,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潜藏着的危险,为维护我们的生命以及人类的福祉,重新评估我们的答案,让其具有远瞻性和清楚的意义,对我们就变得十分紧要。这就像做一道数学题目一样,我们必须努力找出解答。不能随便或瞎猜,我们必须持续努力,用尽方法,把答案找出来。虽然我们未必能找到一个能够彻底解释真理,绝对完美的答案,但必须竭尽所能,找出一个最适合的答案。此外,我们必须持续努力,找更好的解答,而所有答案都必须把我们局限在地球上,以及把我们所处地位的全部优势和劣势等事实都考虑在内。

到这里我们谈到第二个限制,就是我们中没人是人类的唯一成员。我们周围有别人,我们的存在跟他们脱离不了关系。由于个体的弱点和限制,如果一个人孤立,他绝对达成不了个人的目标。如果一个人独自生活,试图单独解决问题,他一定会灭亡。他继续不了自己的生命,也无法延续人类的生命。由于个人的弱点、短处和限制,他总是跟别人联结在一起。对他个人的利益,以及对人类的福祉而言,伙伴关系的贡献最大。因此,对生命问题的每一个答案,都必须把这个限制考虑在内;必须考虑我们的生活与别人息息相关,我们孤独必亡的事实。如果要生存,即便是我们的情绪都必须顺应这个最伟大的课题、目的和目标:在这个我们与人类伙伴共栖的星球上,延续我们个人的生命,以及人类的生命。

我们还受到人由男女两性构成这第三个限制的支配。个体和全体生命的存续也必须把这个事实考虑在内。爱情和婚姻难题源自这第三个限制,没有一个男性或女性能够回避它。每个人对这个难题的反应,构成他个人的答案。人类有许多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行为总显露出他们相信的唯一答案。

因此,这三个限制引出三个问题:首先,在我们所居住星球自然环境的限制下,如何找到一个职业,让我们能够生存下去;其次,在芸芸众人里,我们如何自我定位,以让我们能相互合作,并分享合作的利益;第三,我们怎样去调适两性,而且依靠这两性关系延续人类生命的事实。

个体心理学发现,人所有的问题可以归纳成三大类:职业性,社会性,以及性方面的问题。每个人对这三个问题的回应里,都不免透露出个人对生命意义的诠释。打个比方,假设有一个人爱情生活不如意,或缺乏爱情滋润,职业表现不如意,朋友寥寥无几,而且与别人接触时感觉痛苦不堪。那么,由于他的自我设限,我们可以总结说,他把活着视为一件既艰难又危险的事情,机会稀少,失败连连。他行为上的狭隘为他表达出意见:“生命指保护自己,避免受伤,封闭起自己,不受伤害。”另一方面,假设有一个人爱情关系既亲密又契合,工作成就卓著,朋友很多,人际接触广泛又丰富。那么,我们可以做出结论说,这个人把生命看成一件创造性十足的差事,充满机会,没有克服不了的挫折。他面对所有生命问题的勇气,就像是在解释说:“生命指对人有兴趣,成为全体的一分子,并为人类福祉贡献一己之力。”

社会感

在这里我们会找出所有错误的“生命意义”和所有真实的“生命意义”的共同点。神经症者,精神病人,罪犯,酗酒者,问题儿童,自杀、变态和卖淫的人,所有这些人的失败,都是因为他们欠缺同伴感和社会兴趣引起的。碰到工作、友谊和性方面的问题时,他们对通过合作来解决问题的方式没有信心。这表示生命对他们的意义是私己的:没人能由他们个人的成就里获益。他们成功的目标其实是一个纯粹假想的优越目标,他们的成功只对他们自己有意义。

以杀人犯为例,他们坦承杀人是由于手里拿着武器时的一股权力感作祟,但这明显表示,他们的重要性只有他们自己。对于其他人的我们来说,我们想也想不透,怎么有一件武器在手就可以产生优越价值来。一个私己的意义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唯有交流,意义才可能真实:只对一个人有意义的话,实际上是毫无意义的。我们的目标和行为也一样:它们唯一真实的意义,就是对他人有意义。每个人都努力想让自己变得重要,但如果不能认清自己的重要性,让自己对他人生命做出贡献,则人始终有错。

有一个小教派教主的故事。有一天,她召集所有信徒,跟他们说世界末日将在下个星期三来临。她的信徒深信不疑,马上变卖财产,不顾世事,一心等待着这场大灾难。到了星期三这天,一天如常过去。星期四他们找教主要求解释。“看看你是怎么把我们搞得一团糟的,”他们说,“我们抛弃一切,告诉所有遇到的人说,世界末日将在星期三来临,当他们讥笑的时候,我们不但一点儿也没灰心,还再三强调它的真实性。如今星期三来了又去,一切却相安无事,世界依然存在。”

“是我的星期三,”这位女先知辩护说,“不是你们的星期三。”在此方式下,她以一个仅对自己有利的意义来自我抗辩。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意义永远无法测试和获得证实。

所有真实的“生命意义”都有一个特征,就是它们皆是普遍的意义,他人能够分享与接纳的意义。一个有效解决生命问题的方法,往往也为他人树立典范,因为我们会由其中看见常见问题。即使天才也不过被定义为“至高无上的有用性”:当某个人的生命对多数人具有重大意义且获得认同时,我们即称他为天才。所以,天才赋予生命的意义往往即是:“生命表示贡献全体人类。”在这里我们不是在表白动机,我们暂且放下这类主张不谈,反而把重心放在具体成就上。遭遇生命问题的人成功克服问题,仿佛他彻底和自然地认清生命的基本意义,就是为他人的利益着想,并与他人合作。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是为了人类同伴的利益,他以不影响他人的利益为前提,试图克服个人遭遇的难题。

或许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观点,而且可能怀疑我们说生命的意义实际上是贡献,为他人的利益着想,并与他人合作的这个说法正确与否。他们可能问:“但个人呢?”如果总是为他人着想,为他人的利益奉献,那么他个人不是会受伤害吗?有些个人为了获得适当发展,他们不是至少得先为自己着想吗?有些个人不是应该先学习保护自己的利益,或者强化他们的个性吗?

我相信这种观点是个极大的错误,而且它所提出的问题是虚假的。如果一个人希望他的生命意义是提供贡献,而且他致力于往此目标前进的话,那么他自然会朝能够让他做出贡献的最好方向去发展。他会让自己符合他的目标:他将发展出社会感,并且透过实际参与取得更多技巧。一旦目标设定完成后,训练即接踵而来。之后他会开始自我充实来解决人生问题,以及发展他的能力。让我们拿爱和婚姻为例。如果我们对伴侣有兴趣,尽力舒缓和丰富伴侣的生命,我们自然会展现我们所能够做到的最好一面。假如我们认为必须像吸尘机般发展个性,不愿为他人的生命做任何贡献,我们只会变得专横和不快乐。

生命的真实意义取决于贡献和合作的推论,里面含有另一个深意。如果我们环顾今日由前人处继承而来的周围环境,我们看见什么?现在我们拥有的一切都是前人为人类生命贡献的遗迹。我们看见耕种的土地;我们看见道路和建筑物。透过传统、哲学、科学和艺术,以及处理人类状况的技术,我们看见他们人生经验的果实。所有这些事物,都是为人类福祉贡献的先人遗留给我们的。

那么,其他人呢?那些从未跟人合作,有其他生命意义,只问“我能由生命里获得什么”的人呢?他们死后未曾留下痕迹。他们不仅死了;他们的生命亦毫无价值。仿佛我们的地球跟他们说了:“我们不需要你。你不适合生命。你的目的和努力,你自认的价值,你的心灵没有未来。走开吧!我们不要你。离开这个人世消失吧!”不把合作当做生命意义的人,他们获得的最后判决总是:“你毫无用处。没人要你。走吧!”当然在现今的世界和文化范畴里,我们能够找到许多的不完美。我们发现有不怎么令人满意的地方,我们必须改变,但是这个改变必须以人类福祉做进一步贡献为宗旨。

一直以来都有很多人明白这个事实,了解生命的意义是为维护全体人类的福祉,并且试图发展社会兴趣和爱。我们发现所有宗教信仰皆关切人类的解救。世界所有重大的演变皆以增进社会福祉为目标,而宗教即朝此方向进行最大努力。然而,宗教经常被误解,除了既有的努力外,它们很难再做更多,除非这个人类共同的目标更进一步发扬光大。个体心理学以科学方式达成相同结论,并且建议以科学方法来达成这个目标。我相信这是往前的一步。也许科学增进人类对其他人类伙伴和全体人类福祉的利益,能够比其他如政治或宗教等所主导的变革达成更多。我们以不同角度看待一个问题的同时,立意依然相同——增进他人的利益。

由于我们所赋予生命的意义,就跟以往一样,变成生命的守护天使或欲望的恶魔,所以了解这些意义的形成原因,以及如何修正以避免铸成大错,显然对我们极为重要。所以心理学与生理学或生物学明显不同:让我们对意义,以及它们对人类行为和人类命运的影响有一个了解。

早期童年经验

从我们最早期的初始摸索开始,我们就已能够辨识出这个“生命的意义”。即使一个婴儿亦努力探查他个人的力量和他在所处世界的分量。生命抵达其第五十年末期时,一个人已经采纳一个统一和具体的行为模式,拥有他个人与众不同的风格来面对问题和工作,我们称之为他的“生活风格”(Life Style)。他对世界和对他自己的期许,已经建立出一个最深层和最长久的概念。从此以后,他以一套既定的眼光来看世界。他先诠释经验再决定接纳它们与否,而这诠释总以这个小孩赋予生命的原始意义为根据。

即使这个意义严重错误,即使我们面对问题和工作的方式被误导,导致我们一直不幸和不快乐,我们从未准备放弃它。唯有重新思考有过失的状况,认清过错和调整既定的方向,我们对生命意义认知上的错误方能获得修正。在极少数情况下,或许一个误导的方法所导致的后果,能够强迫一个个体认清生命的意义。接着他可能成功自行调整出正确的方法。然而,若没一些社会压力,或者他未领悟若继续沿用老方法等于是自我毁灭,他绝不可能跨出新的一步。总体而言,调整一个个体生活风格的最有效方法,就是去寻求某些受过心理学训练,了解这些意义的人的协助,帮助个体找出错误根源,并且给个体一个较适当的建议。

让我们来对童年状况可能不同的诠释来做个简单说明。童年不愉快的经验可能导出相当反面的意义,因此导致不同个体对生命意义的诠释大相径庭。举例而言,一个人可能暗自深陷在童年不愉快的经验里,所以一直在未来寻求弥补。他会认为,“我们必须努力去除这些不幸状况,确保我们的小孩在更好的状况下成长。”另一个有类似经验的人可能感觉:“生命不公平。其他人总是获得最好的东西。如果这个世界如此对待我,为何我还应该要对待这个世界好些?”所以有些父母会批评他们的小孩说:“我小时候也受一样多的苦,但我还不是挺过来了。为什么他们不应该跟我一样?”第三个人可能感觉:“由于我的童年不快乐,我应该获得原谅。”无论是哪一个案例,他们对生命意义的诠释都表现在他们的行为上,而且除非他们改变他们的诠释,不然他们的行为永远也不会改变。

这即是个体心理学由决定论分歧而出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经验本身就是成功或失败的导因。我们并非因经验的震惊而受伤害,亦即所谓的创伤(Trauma),而是利用它们来满足我们的目的。我们并未受经验驱使,而是根据我们给予它们的意义来自我驱策,当我们拿特别经验作为未来生活的根据时,当然我们即蒙受某种程度的误导。意义并非取决于状况而有所不同。我们依我们给予状况的意义来做决定。

生理障碍

然而,某些童年状况经常导致严重错误的意义,而且大多数失败皆来自经历类似状况的儿童。婴儿时期经历身体残障,疾病或病痛的儿童即属此类。这类儿童经历许多艰苦,而且发现难以感受贡献社会即是生命的意义。除非有一位与他们亲近的人,能够协助他们把注意力由本身问题上移开,让他们对别人产生兴趣,否则他们多半会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在今日社会里,同辈的怜悯、嘲弄或排斥可能亦更加深他们的自卑情结。所有这些状况可能让这类儿童变得内向,失去扮演社会有用分子的希望,认为他们个人遭受世界的欺侮和屈辱。

我认为我是描述生理器官不健全,或腺分泌异常儿童所遭遇困难的第一人。这门科学虽已获得长足进展,但却几乎不沿袭我所乐见的路线发展。一开始我的出发点是在寻求克服这些困难的方法,并非把这些失败归咎于遗传或生理状况。没有一项生理缺陷足以迫使一个个体发展出一种扭曲的生活风格。我们从未发现两个缺陷相同的儿童受到完全相同的影响。其实,我们经常看见儿童克服他们的困难,而且在克服困难的过程里,他们掌握了不寻常的有用技能。

因此,个体心理学不是一个优生选择计划。许多最卓越人士,对我们的文化有极大贡献者,他们天生即有生理缺陷;许多人为健康不佳所苦,有些人英年早逝。这些人在跟生理与物质困难艰苦奋斗的过程里,经常开创出科技领先路径和发明。奋斗使得他们坚强,并让他们奋勇向上。我们不能单凭生理征兆来评判心灵发展方向的好坏。不过,迄今大多数天生具有生理和内分泌缺陷的儿童,皆未获得正确方向的训练。他们的困难未获了解,因此大部分变得非常自闭和沮丧。这是我们发现早期有生理失能负担的儿童何以会有如此许多失败的原因。

骄纵

第二个经常把生命的意义导向错误诠释的状况是骄纵的儿童。被宠坏的小孩在别人对他期望极低的环境下长大。他被授予不劳而获的权力,而且他会逐渐以为这份权力是与生俱有。结果只要他不是别人注意力的焦点、别人不把他的感觉作为第一前提的时候,他即会大感挫败。他主要的兴趣目标是他自己,而且他从未学习合作的用处和必要性。当他遭遇困难时,他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即是求助于人。他相信只要能够重获他权力的地位,他就能够强迫别人认同他很特别,而且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获得他想要的一切。如此一来,他的地位才会获得改善和提升。

长大成人后,这些宠坏的小孩可能成为社会上最为危险的一群。他们中有些人可能展现亲切的一面;他们甚至可能变得非常“惹人怜爱”,以维护支配他人的机会。但是当他们被要求像正常人那般与他人合作、被要求从事平常人的工作的时候,他们就会产生逆反心理而抗拒不从。有些人则公然挑衅:当他们不再能找到唾手可得的温暖和默从时,他们就心理失衡。他们感觉整个社会与他们为敌,所以试图以报复来对抗。而且如果社会对他们的生活方式显现出敌意(大有可能),他们即拿这份敌意作为个人遭恶劣对待的新证据。这即是惩罚永远没用的原因。他们纯粹认为“每个人都跟我作对”。但是无论宠坏的儿童抗拒不从或公然挑衅,无论他试图以哀兵姿态来满足其支配欲或以暴力报复,其实他的行为完全源自他世界观的错误。我们甚至发现,有人视情况而定兼用上述两种方法。他们的目标维持不变。他们感觉“我就是生命里的老大,我要被认同为最重要的人,取得我想要的一切东西”,只要他们保持着这种生命的意义,他们采用的每个方法都会是错误的。

冷落

一个受冷落的小孩容易经常犯下错误。这样的一个人永远也不明白爱与他人合作的重要性。他对生命所架构出来的诠释,就是不包含这些正面的力量。当他面对生命的问题时,不难了解他会高估困难和低估自己拥有的能力,并且无法与他人的善意和协助结合,进而解决问题。他发现社会冷漠和不友善,而且会一直以为社会就是这样。他尤其不会明了他做对别人有用的事情,能够为他赢来爱和尊敬。因此,他会猜疑别人,也不能够信任自己。

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经验能够取代得了无私无欲的爱。一个母亲最重要的工作即是给予她的孩子一个“别人”值得信任的第一经验。之后她必须扩展和加深这份信任感,直到它成为这个小孩的成长环境。如果她没做好这第一个工作,为小孩建立社会兴趣、爱和合作的观念,小孩将难以发展出参与社会的兴趣,以及难以与周围小朋友产生伙伴感。每个人都有对他人有兴趣的能力,但这个能力必须训练和练习,否则它将发展不良。

假如我们研究一个极端受冷落受憎恶或受遗弃儿童的个案,我们可能发现他懵懂不知有合作这个意义的存在,他自我隔绝,不能够跟他人沟通,完全不知所有能够协助他和别人相处的东西。于是,如我们已有的了解,在这些状况下成长的个体会腐坏。一个小孩能成功度过婴儿期存活下来的事实,证明他获得某些程度的关心和注意。因此,没有完全受冷落的儿童案例;我们只有获得少于一般照料或者某方面受冷落的儿童。总而言之,有足够的资料显示,受冷落的儿童即是实际上从未发现他人“值得信任”的儿童。在我们的文明社会里,如要说生命里如此多的失败都来自孤儿或私生子,而且必须把这种小孩纳入受冷落小孩的一群,我们真的感到很悲哀。

上述三个状况:生理障碍、娇纵和冷落,经常让人对生命的意义做出错误的结论。经历这些状况的儿童,在调整解决问题的方法上几乎总需要协助。他们必须获得协助,对生命产生较佳的了解。假如我们留意这些人,实际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对他们真有兴趣,以及以此方向训练我们自己,我们将能够由他们的行为里看出他们对生命价值的理解。

初始记忆与梦

一项针对梦的调查结果可能有用:一个人在梦中生活里的个性,相同于实际生活,但在梦里,社会要求的压力较不激烈,由于保护和隐藏较少,人的个性将真实呈现出来。然而,剖析梦最大的帮助,是打开一个人储藏他所赋予自己和生命意义的记忆库。每个记忆,无论他认为多么微不足道,都一样重要,因为它们一定有其意义存在,所以他才会把它们记忆下来。而且每个记忆代表他看待生命的一幅图画。它(记忆)跟他说“这是你必须期待的东西”或者“这是你必须避免的东西”。或者甚至认为:“生命就是这样!”我们必须再次强调,经验本身不像它在记忆里留下的意义重要,而且这个意义被作为建立生命意义的参考。每一个记忆皆是一个经过小心选择的备忘录。

早期童年记忆特别有用,它们显示出个体对生命具有某个特别看法已有多久,而且可以展现出他在什么状况下,形成他对生命的第一个态度。最初,记忆占有重要地位原因有二。首先,它包含个体评估自我和所处状况的基础。是他对自己外表的第一个结论,是他第一个或多或少代表自我的征兆,是他对加诸身上要求的第一印象。其次,它是他主观的出发点,是他一生写照规划的开始。因此,我们经常发现,它是一个对状况脆弱、不适当的认知,以及有力、安全理想目标间的对照。一个个体最初始的记忆,是否真是他能够记得的首次事件,或者是否为一个真实事件的记忆,这些对心理学的目的并不重要。记忆重要的是它们所代表的意义,它们对生命的诠释,以及它们对过去和未来的意义。

让我们来审视一些初始记忆的例子,看看它们代表哪些“生命的意义”。“桌上的咖啡壶掉下来,把我烫伤了。”生命就是这样!以此方式开始一生的女孩,她充满一种无助感,以及高估生命里的危险和困难,我们对她有这种发现一点儿也不惊讶。我们也不该惊讶在她的心里老是会有一股别人没把她充分照顾好的感觉。一定有人不小心,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暴露在这种危险之中。我们由另一个初始记忆里看到一个类似的图画:“我记得三岁的时候由婴儿车上掉下来。”这个初始的记忆导致一个不断重复的梦:“世界即将毁灭,我在半夜醒来,发现天空被火烧得通红。星星陨落,我们即将撞击另一个星球。但我却在撞击发生前惊醒过来。”说这话的病人是一个学生,当被问及是否有令他害怕的事情时,他回答说:“我害怕我的生命不能成功。”这清楚显示他的第一个记忆和他不断重复的梦让他情绪低落,导致他害怕失败和发生大灾难。

一个十二岁的男孩由于遗尿症(尿床)且不断与母亲做对而被带来诊所。他说出他第一个记忆是:“妈妈以为我走丢了,跑去街上喊着我的名字找我,我大受惊吓。其实我人一直躲在家里的碗柜里。”我们能够从这个记忆找出诠释:“生命表示,惹麻烦就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借由欺诈的方式取得安全感。虽然我受监视,但我能愚弄别人。”他的遗尿症即是他保持自己成为别人担忧和注意中心的一个最佳方式,而他的母亲确认他会如此诠释生命,是源自他的焦虑和小题大做。

跟先前例证一样,这个男孩早期获得的印象是:生命在外在世界里充满危险。而他归纳出结论,只有使其他人在意他,他才会安全。这是他能够确保自我安全的唯一方式,若他需要,别人就该保护他。

这里是一个三十五岁女性的初始记忆:“黑暗中我正下着楼梯,这时我的一个堂兄,年纪比我稍大一点,突然打开门跟在我的后头。我很怕他。”可能由于这个记忆,所以她从小就不喜欢跟其他小孩玩耍,异性尤其更让她特别不安。我猜测她是家中独生女,证实也确实如此,如今三十五岁的她依然单身独处。

以下的记忆显示出一个更高度发展的社会感:“我记得妈妈让我推妹妹坐着的婴儿车。”然而,在此案例下我们发现,只有跟较弱小的人在一起时,这个人才显出舒适的征兆,也许这个人非常依赖母亲。当家里有新小孩时,取得家里较大小孩的合作,让他们帮忙照顾,使得他们对家里的新成员发生兴趣,并要为他的幸福分担责任,这是最佳的方式。如果父母能够取得他们的合作,较大的小孩就不会产生这个小婴儿获得全部的注意力,并且取代了他们的重要性,然后他们必须要争宠的这种想法。

与他人相处的欲望并不表示对他人真正有兴趣。有一个女孩被问及她的第一个记忆时回答说:“我跟姐姐和两个女生一块儿玩耍。”由这里我们当然能够看出一个小孩接受社交训练。不过,她提起她最大的恐惧是“我害怕自己孤单一个人”。我们获得一个全新的看法,因此,我们可以看出这是她缺乏独立感的征兆。

一旦我们找到并了解一个人的生命意义后,我们就有开启他全部个性大门的钥匙。偶尔有人会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这句话只适用在个性症结从未被解开的人身上。诚如我们的了解,如果不找出原始症结,再多辩论或治疗亦无济于事,唯一能获得改善的方法就是让一个人透过训练,采取一种更合作和更勇敢的生活方式和态度来面对生命。

学习合作的重要性

合作是我们对抗神经症倾向的唯一保护。因此,小孩应该接受合作的训练和激励,应该允许在同龄小孩里找出自己的方向,像一般工作和游戏都是非常重要的。任何妨碍合作的障碍,都会导致严重后果。我们拿宠坏的小孩为例,他们只学会维护自我利益,只对自我有兴趣,所以他们也会带着这份对别人缺乏兴趣的感觉去上学。他对功课有兴趣,是因为他以为这样就能取得老师的喜爱。他只会听取他认为对自己有利的东西。随着他逐渐长大成人,他的缺乏社会感会越来越明显。从他曲解生命的意义开始,他就终止责任和独立的训练。如今只要在生命的历程中遭遇到任何困难和挫折,他就因本身应付能力的不足而痛苦不堪。

我们不能把这个小孩早期的错误归罪给大人。当他开始为后果所苦的时候,我们只能协助他做补救。我们不能期待一个从未学过地理的小孩拿到地理科目测验的高分。同样道理,我们不能期待一个从未受过学习训练的小孩,做需要合作的工作时,有得体的表现。但人若要解决人生的问题,就必须具有合作的能力,每一项工作必须符合人类社会的体制,每一个工作的方式都必须以进一步推展人类福祉为目标。只有了解生命意义在于贡献,才能够以无畏的勇气面对困难,并且有机会成功。

如果老师、父母和心理学家了解有哪些错误能够误导他们的人生观,而且只要他们不再犯下相同错误,我们就能有信心让这些缺乏社会感的小孩,发展出较佳的能力和机会。当他们遇见困难时,他们不会停止尝试;他们不会寻求容易脱身的办法,试图逃避或把负担加在别人的肩上;他们不会感觉受羞辱和寻求报复,或者提问:“生命有何用处?我们能由它那里获得什么?”他们会说:“我们必须创造自己的生命。这是我们个人的工作,而且我们有能力做到。我们是自己行为的主人。如果有新事要做或有旧东西要抛开,除了我们自己,没人能够做到。”假如生命以此方向前进,在独立的人类的合作下,人类文明的演进将无疆无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