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一个人静下来,他看见路边有一圆圆的石头,黑皴皴的,像被烟熏成似的。这地方荒无人烟,哪来烟熏呢?周国出于好奇,便走近观看,然后伸出手去摸那石头。起初他只是轻轻地摸了一下,然后他把手拿到眼前,他惊奇的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儿灰尘。周国不大相信,又拿手在石头上去摸,这次他比较用力,而且那手指在石头上来回擦了几次,他满以为这次自己手上肯定会抹黑的,然而当他再次看自己的手时,却发现自己的手仍然是白白生生的。周国想把这石头搬起来看看,突然,周国觉得自己身体内好像有许多蚂蚁在咬噬,那隐隐的痛令人很不舒服。周国知道这是黑蜘蛛的毒要发作的预兆,他赶紧坐在了这块圆圆的石头上,掏出百毒珠,开始为自己疗毒。
周国从中指山下来后,每次运气都不顺畅,总感觉那气散散的,像河滩里的沙,你无法把它们聚集拢来,哪怕你一时聚集拢来了,可你怎么也不能让它们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而当你想把气稍稍往其它地方运去时,那气就散了,就像河沙从手中散落一样。因此,周国的疗毒,基本是在依靠百毒珠。
周国疗了不知多久的毒,感觉体内的毒已退隐了,周国这时睁开了眼。
周国望见了那高耸入云的中指山。黑蜘蛛的妻子如玉在这山的半山腰,而能解自己身上奇毒的解药就被这叫如玉的女人保存着的。自己本来以能在这里得到解药,把自己身上的奇毒去除掉,同时还能收获一段美好的姻缘。因为黑蜘蛛在信中说过,要把他的一个女儿许配与自己为妻。
周国在看到这里时,心里还想过,如果黑蜘蛛的女儿长得不漂亮,自己看不上眼,那自己是不会答应这婚事的。当然,这事若放在以前自己打兔草维持生活的时候,那自然没啥说的。那时自己找妻子的条件有两个,第一个必须是活人,第二个必须是女,只要能达到这两个条件,自己就没意见。可现在的周国,已不是先前的周国了,自己练黑龙诀已练到了九层,只差一层就是十层,也就是黑龙诀的最高层了。到那时,四海龙王也其奈我何哉呢!若自己找一个丑八怪做妻子,江湖上的都会笑自己的。
没曾想,自己不但没拿到解药,婚事更不用说了,还差点把命丢在这中指山上。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如玉跟黑蜘蛛在一起,也学到了黑蜘蛛的歹毒,自己万没想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心肠竟会那么毒。还真像人们说的,最毒妇人心了。
现在想什么都没用的了,自己的结局只能像黑蜘蛛说的那样,整个人都会化成水。周国想到自己这么庞大的身躯竟然会化成一滩水,他不敢去想象那化成水的过程,那绝对是惨不忍睹的。如果真到了那地步,我只能跑到一个山洞里,不要任何人看见自己的惨状。周国想。
这时,周国的眼里只差没冒出周火来了。他这是恨,只见他恨恨地望着中指山,好像要把这中指山恨垮,将如玉这恶婆娘和她的几个女儿都埋在里面。周国之所以有这么恶毒的想法,是因为他想到自己不得好死,都是如玉不拿解药给自己造成的,他自然也很是希望如玉母女也像自己一样不得好死。想来任何人处在周国的这种情况下,都可能产生这种心理的。
周国恨了半天,那中指山仍然屹立在那里,云雾像一条飘带似的围绕在山腰。周国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知道自己这么恨只能是徒劳的。周国往路的前方望去,那正是黑龙珠飞去的方向。周国又恨起黑龙王来,本来黑龙珠飞走时,周国还觉得没什么,他走他的,那时他的心还比较泰然的,可现在心情极为不好,他不由恨恨地骂道,这黑龙王真他妈的不是东西,见老子这样子对他没啥作用的了,他就开溜,真他妈不是人。周国骂最后一句时,他没去多想,因为黑龙王本来就不是人,你骂他不是人,这哪还算是骂呢?
周国知道活的时间不会很多的了。百毒珠虽然也能帮自己疗毒,可它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最终那毒会浸透进自己的五脏六腑,把自己化成一滩血水的。自己要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做些什么呢?总不至于坐着等死的吧!
周国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心中一懔,他想到自己父仇还未报,母亲还在龙宫没被解救出来。我真的是昏了头了,竟然连这么大的事都差点搞忘了。可当周国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时,他很是有些泄气。凭自己眼下这身体状况,别说完成两件,就是其中最简单的一件,为父亲报仇这件事都不可能的。但自己决不可能因为身体状况不好,就不去报父仇了。我一定要去报仇,我即便杀不了那狗官和那骚狐狸,即便我去反而被他们杀了,我也得去。我是别无选择。这时,周国觉得自己体内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烧,自己就好像是一把干柴,似乎要被这熊熊烈火燃烧尽。周国当然知道,这熊熊燃烧的烈火,正是自己的满腔仇恨。
然而当周国想到自己此生将无法把母亲从龙宫中解救出来时,他很是痛苦,觉得自己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了。他悲怆地喊道:“妈妈,儿子对不起你了,儿子无法把您从龙宫中解救出来。儿子乞求您原谅儿子吧!”
周国感觉有眼泪从自己的眼眶奔涌出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淌。周国感到他的那张脸,就像干旱的田野,而自己的眼泪却像甘霖,滋润着这干枯的田野。当眼泪流淌到嘴角时,周国伸出舌头去舔了舔,眼泪咸咸的,涩涩的。他没有把眼泪吐出来,而是吞了下去。周国用手抹了抹眼泪,随着他这么一抹,那悲伤的心情似乎也被抹掉了。
周国站了起来,抬起头望了望天。夕阳已经西沉,中指山巨大的阴影像一片夜色覆盖了周围的地区,周国也深陷于这片黑色中。
周国知道,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自己想找一个落脚点是不可能。自己今晚只能露宿的了。
对于在野外露宿,周国已经习惯了。他带着黑龙珠到中指山来,这一路上都是露宿过来的,差不多自己都快成野人了。周国自然不会像人们那样,害怕鬼神之类的东西。周国觉得,这人世间,最可怕的并不是鬼神,而是人。像自己落到这步境地,不是鬼神,而是人——黑蜘蛛害的。
哎呀,想那么多干什么呢?还是早早赶自己的路要紧。如果过多的耽搁时间,恐怕自己还没赶回家,人就化成水了。
于是,周国迈动着沉重的脚步,在一片荒草中行走。
草丛已下了露水,周国的裤子打湿了,冰凉冰凉的,颇有些寒意。周国想把裤角挽高些,可他转念一想,反正不打湿都打湿了,挽高些也没用。于是,他继续往前走去。
周国在下一个坎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嗖”的一声,像一只小船一样往下面滑去。砰的一声,周国撞在一硬硬的东西上,整个人一下子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国苏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这时已是绵软无力,好像自己是棉花做的一样。他别说想站起来,就是睁开眼都非常地吃力。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处在梦魇里,脑子十分清醒,好像一切都明明白白的,似乎自己也能看见那参天的大树,从树的罅隙里,透下如银的月光,那星星点点的光,散落在自己的脸上,好似有些凉幽幽的感觉。他似乎也能看见自己躺在的是什么地方,原来自己被卡在了这株大树和一块大石头中间。周国突然明白了,自己曾被撞昏了过去,而自己撞着的东西,不是这株大树就是这块石头。周国很想睁开眼来看清这一切,他也很想醒过来。于是他想扭动身子,可这身子似乎不是他的,是别人的,任他如何使力,那身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周国不想做徒劳的举动,他想,等自己把眼睛睁开,也许自己的身子就能动了。可不管周国如何睁眼,那眼皮好似被粘上了,任你如何扯都扯不开。周国很是有些糊涂,他问自己,我这是怎么啦?怎么会这样呢?
很快周国明白过来,这是黑蜘蛛的毒已进入自己五脏六腑的表现。周国想用百毒珠疗毒,可他连动都不能动,又怎么用百毒珠来疗毒呢?嗨,想不到我周国竟会丧生在这个鬼地方。人们说,一个人生死是地头的。看来还真是这样的。周国在心里叹息道。
反正迟早都是个死,还不如安心地在这里等死算了。周国这么一想,也就不再作挣扎,像睡觉一样沉沉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