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今天我是升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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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狼来了(3)

后来他决定还是上楼去看看,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敲了门之后,应声来开门的是个陌生的阿姨,她警惕地看着他:“找谁?”

肖晓忽然慌乱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支支吾吾:“祝祝……祝小娜……”

阿姨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你见到祝小娜了?”

他迟疑着,摇了摇头。

阿姨很失望:“祝小娜失踪了!有人冒充绑匪打了电话,派出所扑一个空,说是假的,小痞子无聊打骚扰电话玩儿呢。可是祝小娜真的到现在都没回来,小娜妈妈急得要发疯,他们一家人都出动了去找。你真的没看见她?”

肖晓又一次摇头。阿姨重重地叹一口气,把门关上了。

下楼的时候,肖晓的脚步无比沉重,一步一步像是有人在后拖着拽着要把他往回拉扯似的。他在楼门口站了半天,看到旁边的小店里有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在写作业,就过去讨了半张纸,又借那孩子的笔,往纸上写了这么几句话:

祝小娜的妈妈:

请你不要为祝小娜担心,她只是临时有一点重要事情要办,很快就会回家。她请求你不要为她着急。

写完了,把笔还给那孩子,肖晓冲上楼,把纸条从祝小娜家的门底下塞进去,又按了按门铃以示提醒,而后赶快下楼,贴着墙根一溜烟地走了。

晚上,肖晓家里吃的是面条。面条烂糊糊的,没法用饭盒给祝小娜送过去,肖晓求着奶奶另外给他做一份蛋炒饭。奶奶说:“不行,你得给我说实话,中午拿出去一盒饭,晚上又要一盒饭,到底干什么?”

爷爷慢悠悠地插了一句话:“是不是瞒着我们在外面养狗了?前楼有个孩子,瞒着大人在地下室里养了条狗,弄得满楼里臭气熏天,蛆虫顺窗户一直爬到了三楼!哎呀呀……”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摇着头。

肖晓赌咒发誓说:“我绝对没有养狗!”

“那你送饭给谁呢?”奶奶紧追不舍,“就算有要饭花子盯上你了,他也不能指望你一天三顿养着啊!再说现在的要饭花子也不稀罕要饭了,他们都想要钱……”

肖晓脸憋得通红,嘴唇张开又闭上,最后大声地冒出一句话:“你们什么都好,就是爱侵犯我的隐私权不好!我想说的事一定会说,我不想说的事就一定不说!”

爷爷赶紧道歉:“对对对,肖晓说得很对,你应该有保持沉默的权利,你可以在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他转身对奶奶说:“炒饭去吧,多放葱花油盐和鸡蛋!”

奶奶毕竟也是个知识分子,心里还有点嘀咕,嘴里却不再问这问那了,进厨房麻利地炒出满满一饭盒的饭,还拿两层塑料袋扎紧,递给肖晓。

初春,晚上的风吹在身上有点刺人。肖晓生怕自行车篓里的饭被风吹得凉透了,路上特地停下车,脱了身上外套,把饭盒严严实实裹了进去,弄得自己一连打出几个喷嚏。

希尔顿饭店的门口灯火辉煌,灯光下的女孩子们瑟缩一团,个个脸色煞白,嘴唇青紫,活像一群寒冬腊月里过早出壳的小鸡。她们手里抱了一天的花束也冻得蔫头耷脑、无精打采。

肖晓问祝小娜:“你那个什么关怀,他一天都没有出来?”

祝小娜摇摇头。

“他不知道你们在这儿冻着?有人一整天都没有喝水吃饭?”

祝小娜瞪大眼睛:“他怎么可能知道呢?他是歌星啊!”

肖晓不无鄙夷地说:“书上说,男人应该有绅士风度,他一点都没有。”

祝小娜心疼地尖叫一声:“不准你说他的坏话!”

肖晓好言解释:“我是觉得他真的不够意思,起码他对你们不够好。如果我是关怀,我肯定早早地跑出来,把花收了,把名字签了,然后请你们进饭店,喝一杯热果汁,再唱一支歌,让你们开心开心。”

祝小娜轻轻叹一口气说:“是啊,如果你是关怀多好啊!”她又说:“你将来有没有可能当歌星呢?当一个像关怀这样走红的?”

肖晓矜持地一笑:“我当然不会。我只想当升旗手。”

“升旗手没有歌星派头大呀!”

“可是升旗手升的是国旗啊!他比歌星光荣啊!”

祝小娜皱了皱鼻子,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正说着话呢,旁边起了一阵骚乱。原来是一个身体单薄的女生饿肚子站得太久了,体力不支,突然晕过去了。饭店里出来了几个保安,七手八脚地把她抬了进去。肖晓见状很气愤,冲上去为女生们打抱不平,责问一个保安说:“关怀凭什么不出来?”保安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膀:“歌星嘛,架子总要大一点的啦!女孩子为他站几天几夜也是常事啦!谁让她们那么迷他的呢?”

肖晓心里恨恨地,回头就要拉祝小娜走。祝小娜死活不走。肖晓冲她大叫:“你不走你就是没骨气的人!”祝小娜说:“我愿意没骨气!跟你说真话吧,我妈总骂我笨,老师无缘无故给我打零分,我讨厌再上学!我已经决定跟关怀走了,给他当伴舞。我今天死活要见到他!”

肖晓吃惊得半天没说出话,他觉得祝小娜真是疯了,居然想离家出走当舞女!后来他又觉得这事没有任何可能,因为大歌星关怀绝不会要一个六年级的小女生为他做事。歌星总不能放着歌不唱,倒过来为歌迷洗衣做饭吧?

肖晓是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遗憾骑车回家的。骑出一段路之后他又觉得祝小娜迷歌星迷得挺可怜,心里很不忍,返回去把那件衬绒外衣脱给了她。那时候祝小娜已经冻得嘴皮子哆嗦,连个“谢”字也说不出来了。

结果肖晓到家就开始发冷,而后又发高烧,吓得爷爷奶奶双双守了他一夜。天亮之后他出了一点汗,而后体温又回升,一直到傍晚烧才算彻底退下来。这期间肖晓一直安安静静地昏睡,好像他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疲惫得不行了似的。

醒来的瞬间很有戏剧性:黄昏,房间里又拉了窗帘,远远近近的物体一片朦胧。肖晓忽然发现一张红红绿绿的鬼脸很近很近地俯在他的鼻子尖上,鬼脸的瞳仁处有两点浮泛不定的光亮,湿漉漉的嘴唇微微嚅动着,仿佛在对着他念什么咒语。肖晓猛地惊叫起来,叫的是两个字:“妈呀!”

叫完了之后他定睛一看,哪是什么鬼呢,是祝小娜的妈妈呀!只不过人家这会儿描了眼圈,搽了胭脂,抹了唇膏罢了。肖晓被这一吓,冷不丁出了一身汗,立时就彻底退烧,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没事儿了。

肖晓问的第一句话是:“祝小娜回家了吗?”

祝小娜当然是回家了,要不然她妈妈也不会有心情把自己打扮得红红绿绿来见肖晓。祝小娜一到家里倒头便睡,睡得比小猪还要沉,棍棒都打不醒。她妈妈说她到底也没见着那个叫关怀的歌星。那个关怀在饭店里进进出出走的都是后门,还用围巾裹了脸,戴了墨镜,打扮得活像个特务,谁也没把他认出来。住了一天,关怀不耐烦再当特务,干脆就换了住处,搬到了一个很秘密的地点。他的歌迷们忍饥受冻等了一天一夜,结果还是败兴而归。好些女孩子当场就哭了。

祝小娜的妈妈咬牙切齿说:“不就是个唱歌的吗?摆什么臭架子啊?心也太狠了!多冷的天啊,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女孩子,她们在外面冻着,他一个大男人就能安心睡得着觉?”

奶奶也跟着打抱不平:“我要是个记者,就在报纸上写他一篇文章,让全南京的人都别买他的票,看他摆什么谱!”

爷爷拿出一副权威的样子:“这人我在电视里见过,唱起歌来像小母猪哼哼,真听不出好在哪儿。还有啊,留那么长的头发,长那么两片粉红粉红的薄嘴皮子,眼睛水汪汪的,滴溜溜的,一丁点儿男人气都谈不上。和人家意大利的那个什么帕瓦罗蒂歌王比,你们说说,哪儿比哪儿啊?”

三个大人坐在肖晓床边轮番把关怀贬了一通,心里才觉得解了气。尤其是祝小娜的妈妈,说到最后都眉开眼笑了。她一个劲儿地夸肖晓,说他心好,侠义,又仁义,要不是他给祝小娜送饭送衣的,小娜的罪就受大了。还说,昨天没找着小娜,她真怕孩子被拐到千里之外的乡下当童养媳,急得上吊自杀的想法都有。要不是肖晓塞进门底下的那张纸条,这会儿小娜抱着妈的尸首哭也说不定呢。

肖晓面红耳赤,心里并不高兴祝小娜的妈妈把他夸成一朵花。

还有呢,小娜妈妈还带了满满一大包吃的喝的要送给肖晓。奶奶推辞说,孩子小,帮助同学也是应该的,不能受这么重的礼。两个人你推我搡,纠缠了半天,把肖晓看得都不耐烦了。最后奶奶收下了一半,死活让小娜妈妈带回去另一半。

小娜妈妈走了之后,奶奶和爷爷在外屋拉闲话:“你说这孩子将来会不会是个滥好人?他怎么谁的忙都要帮啊?大老远的骑着车一趟趟地跑,还憋着不肯说,真是好性子!我就怕他心眼儿太善了,将来反成不了大器。”

爷爷笑道:“什么叫‘成大器’?赚大钱呢还是当大官?他能够用善心待人,自己过得开心也让别人开心,这就是大器啊!”

肖晓在里屋不以为然地想:无缘无故,怎么就扯到什么将来不将来的呢?上了年纪的人就是罗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