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赫琅
三个小姐妹玩得尽兴,找了个小茶馆歇脚,这会儿已经下半晌过半,三人便想着吃些东西就会瑞王府去,赵茗雅难得出府一趟,瑞王爷不知道在家里担心成很么样子呢。
这家茶馆布置得雅致,一楼大厅正中请来说书先生或是弹唱小馆,周围一圈桌子供客人品茶,二楼是开放式的雅间,小二脚步欢快端茶送水,今儿来的是一个唱曲儿的女子,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弹弦儿,脚边放着个破破烂烂的小簸箩收些散银赏钱。
三人上了二楼要了个雅座,听听小曲儿喝喝茶,说些有的没的解解闷。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凄凄切切的听着难受。”宋安娘听了一会儿问道。底下女子唱的凄切伤心,宋安娘喜欢大开大合的武戏,听不出来这是个什么调调,只是觉得心中郁闷,这女子的唱功实在是好,就连宋安娘这样的都被带入了感情。
赵茗雅听了一会儿,说:“唱的是王宝钏苦守寒窑,正是苦守寒窑十八年的时候。”
“这段儿我知道,要说王宝钏也真是傻,为这这么一个男人十八年年华荒废,到最后也不过就是落一个金棺银椁,早早就去了。”宋安娘说,“女子嫁人最应该是仔细,要是随便什么人说几句甜言蜜语就嫁了,与这苦守寒窑的王宝川有什么区别。”
“安娘这话说的不假。嫁人就好比是二次投胎,爹娘都看不上的男人要他作甚?”苏乐熙说。王宝钏的爱情是奋不顾身的,为了男人与父亲决裂,丈夫一朝远走十八年未归,功成名就回来时还是调戏良家妇,十八年乞丐婆十八天皇后娘娘,最后薛平贵也不是当初那个薛平贵,善因变苦果,不吃也得吃啊。
赵茗雅摇了摇头,说:“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连以后所嫁之人是谁都不知道哪儿还有余地挑这挑那的?无非就是咱们几个幸运些,父母开明又是宠爱,只愿能遇良人。哎?你们倒是说说,若是可挑选,便是想要什么样的夫君?”
“你这话问得好不害臊,小小年纪便来管表姐的事了。”宋安娘也是没有想到赵茗雅会问这个问题,被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捏赵茗雅的小脸,赵茗雅笑着躲到了苏乐熙身后,说:“我也就是问问,表姐怎么这般害羞,莫不是心中有了情郎?表姐何不说出来,表妹和舞阳姐姐也好给表姐把把关,我们定国将军府的大小姐怎么也不能落了歹人手里去。”
“去去去,说话越来越没有个把门儿的了,哪儿来的什么情郎。”宋安娘说,“我将来的夫君定是一人当官万夫莫开的战将。功夫要比大哥好,骑射要比楚世子强,论起来笔下功夫也是不能输了谁去。要宠我护着我,我便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他要是敢沾花惹草风流任性我便打断他的腿休了他。”
宋安娘话说的霸气,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不显得突兀。能降服得了宋安娘这般奇女子的,也就只有这战将了。宋安娘从小的志向就是当大魏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女将军,第一个还不够,还要是最强的那个,宋老将军也是支持女儿这想法,在宋家的演武场上,倒是还真没有那个男儿敢说一定能赢过宋小姐,倒不是不敢动手,而是宋小姐实在泼辣,哪儿是凡夫俗子可比的。
说起来宋安娘也已经及笄了,来上门求亲的都被宋宁玉乱棍打了出去,宋夫人很是头疼女儿的终身大事。
赵茗雅说:“表姐这般战将难寻,若是真有,必定是万人敬仰,表姐能得此良人,当以十万雄兵齐唱战歌以恭贺。”
“正合我意,大善!”宋安娘抚掌而笑,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索性也就免了三媒六聘的繁琐仪式,两人双双着大婚礼服在宋家军阵前成婚,让宋家军五十万将士为她见证,天地为鉴日月当空,与良人执手作伴,生死不离贫富不弃。最好还是在宋家军旌旗之下,战刀断发相结。虽然是女子,宋安娘却是铁骨铮铮的宋家军人,不爱红装爱武装,骑在马上可比坐在轿子里舒服多了。
“舞阳姐姐,你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啊?”赵茗雅问苏乐熙。苏乐熙身份是在特殊,世间怕是没有那个男子能掌控天命凤凰,就天子,正式登基之前也不是真龙,苏乐熙从出生开始就是真凤凰。
苏乐熙想了想,说:“若是可能,我便向嫁一个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中薄田二亩,鸡鸭三两,门前有一方菜圃,屋后是几棵大树。这人不需要有什么雄心大志,只要安安分分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就好。”
听完苏乐熙说话两人都沉默了,苏乐熙这想法着实有些吓到她们了。她们具是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锦衣玉食娇惯着养大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苏乐熙这梦想中的男人分明就是村野平民,怎么能入得了苏乐熙的眼?仔细一想,两人又有些羡慕这种生活了。远离了世家大族之中的明争暗斗,朝堂大事皆与我无关,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把小日子过好,悠闲惬意,倒是有种“悠然见南山”的悠然。再想想又觉得有些可惜,这种生活离她们太远了,就是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
她们在这里羡慕悠然自得,悠然自得的人羡慕着她们的养尊处优。说不得是可笑还是可叹。
赵茗雅说道:“舞阳姐姐所想自然是美妙,可是你我这等身份,这便是痴想了。”
苏乐熙叹气一笑,说:“着我又何尝不知道,不过就是随口说说。要是真让我去过这种生活只怕我还适应不了呢。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好,要是我那人能够真心待我我便也是肯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羡鸳鸯不羡仙也是快活自在。只是现在我是劫后凤凰,不知多少人盯着我这身份,想要自由自在些实在是困难。只求大魏安宁,我能在闺中多多几年就是了。”
在座的两人都知道苏乐熙这是想表达什么意思,现在大魏还算是安宁,若是那个皇子耐不住寂寞想要问鼎皇位,苏乐熙势必会是哪个风口浪尖上的人。小桌子上的气氛有些沉重,宋安娘挠了挠头,问赵茗雅:“你问了我们,那你又想找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呢?”
赵茗雅到底是年纪小,瑞王府规规矩矩教养出来的郡主,被这么一问还有些害羞,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我梦想中的良人,该是饱读诗书,温文尔雅,能与我烹茶论道,煮酒说书。将来家中就我们两个人,养一对白鹤,种一院子的木槿。此人当如父王一样是重情之人,若是朝三暮四我可不要,父王一只得母妃一人,情比金坚,这般男儿才是我心中所想。”赵茗雅说完就羞红了脸,瑞王钟情,深深影响了赵茗雅,若是夫妻必定不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太过客气,当是形影不离一生所依。
三个小姐妹相互看了看,都是笑了。苏乐熙说:“你我三人皆是这般难伺候,将来可不知道是哪一个能降服,这三个男子也该是天纵奇才,值得后世著书立说了。”
“可不就是,婚姻大事怎能儿戏,你我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一辈子交出去。”宋安娘说。“以后的事情还早,如今你们两个都还未及笄,也就是我该头疼些,说是武将家的女儿难嫁,我又不想委屈了,娘亲可是发愁呢。”
“翻过今年去你也才十六,倒是还不太着急,毕竟定国将军府的名声摆在那里,莫说是宋老将军和宋大少,就是五十万宋家军也不能让自己家大小姐低嫁了去。”苏乐熙说。
宋安娘反过来打趣苏乐熙道:“宋家军不能让我受了委屈,那苏家军哪儿能让苏大小姐皱皱眉头?先不说苏家铁骑,苏大少苏二少早就带着人马上门打砸了去!”
赵茗雅笑了,“你们身后有两大将军府,苏家铁骑宋家水师,父兄相护,哪个敢欺负!倒不怕那一天一觉醒来门口苏宋两家将士操演!”
“还说我们,瑞王当你眼珠子似的护着,要是你落个眼泪儿,瑞王怕是能生吃了郡马爷。”宋安娘说,“要是真有那一天,也不用瑞王费事,我带着宋家儿郎上郡主府门前列阵操演去,你可不仅仅是瑞王府的郡主,还是我们定国将军府的表小姐呢。”
赵茗雅笑着,从小赵茗雅就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她倒是不怀疑若是将来她受了欺负,郡主府门前真的会站上宋家儿郎,到时候一定是她表姐披甲挂帅扛着宋家大旗,前面是瑞王提着马刀气势汹汹,说不准还有苏乐熙穿戴齐整笑的张狂明媚。
待歇够了,宋安娘结了账,三人出了雅间有是三兄妹的扮相,出了茶馆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熟人。
熟人是赫琅,带着艾卓也是出来游玩的样子,两人也是轻车简行,身边并没有其他人。艾卓比起赵茗雅还要小得多,才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又是生养在草原的姑娘,开朗活泼自由自在,总是一种京中贵女身上看不到的欢乐样子,说话做事跟平常看到的人不同,两人好辨认得很,这会儿迎面碰见赵茗雅也不好装作看不见,更何况赫琅和艾卓已经认出他们了呢。
“皇贵郡主,瑞王郡主,宋小姐。”赫琅说话声音并不高,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若是让街上人知道这三人身份,怕是三人也没有办法好好游玩了。
三人齐齐对赫琅还礼。苏乐熙说到:“大王子这也是出来玩?”
“是啊,我们在草原可没有这样的景象,大家都是骑着马拉着车,买卖的东西也没有这般多。艾卓喜欢大魏的集市,每天都要来转转。”赫琅说道,眼中满满都是对大魏的羡慕。
苏乐熙说:“听说南羌已经在建造城池,总有一天南羌也会有这样的集市的。”
苏乐熙所说不差,赫琅是个大能之人,在赫琅逐渐把持了南羌的政治之后开始发展自己的经济,南羌是草原与戈壁,鲜少有城池。南羌王城坐落在一座山脚下,说是一个城池,其实不过就是京城中两三个坊市那么大。羌民族一直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王城中一年有一半时间是空的,导致南羌经济落后,交流不变,若是想要到另外一个部落办点事情,只能骑马好几天,还不一定能够找到那个部落在哪儿。
赫琅在南羌星罗棋布建造了数座城池,供往来客商歇脚买卖,城中设立司令长,用赫琅在南羌众多部落中的威望管理城池,一来促进经济发展,二来也不至于突然改变南羌人民的生活方式还带来不便。王城尚且只有两三个坊市那么大,这些供经济发展的城池也就更小了,不足以众多人居住,羌人依旧是扎营居住,赫琅野心不小,他要建造的是南羌遍地城池,处处皆可遮风避雨,处处都有南羌的狼王旗。
“我族常年游牧,城池与我们而言更多的就是一个地名,而不是居无定所,王城在草原上,整个草原就是家,只是往来客商不便经商。京中坊市齐整,秩序井然,是我南羌比不了的。”赫琅说,“南羌不可能拥有这般大城市,只是南羌城池皇贵郡主也没见过就是了。若是有时间,还请郡主屈尊前来南羌,看看我南羌的城池。”
赫琅说这话不遮不掩,还有些沾沾自喜的骄傲,羌族几百年就出了一个赫琅,赫琅有这个资本骄傲。苏乐熙点头应是,几人有说了些其他的这才各走各的分开了。
苏乐熙扭头看了一眼赫琅,不出意外,即使几百年之后,赫琅这个名字也会出现在每个羌人心目中,这个男人太强大了,不仅仅在于他的武力,还有他的胸襟气度。这个男人能带领南羌更上一层楼。
“大王子在京城中停留这么长时间,莫不是就是为了学习京城中的坊市?”赵茗雅说道。
苏乐熙愣了一下,说“就算赫琅这人有偷天之能,南羌不适宜发展坊市大城市,他也无能为力。赫琅有的是知世之才,目的就在那儿,他有的是法子让南羌成为一个适合经商又能自由放牧的地方。”
赵茗雅看了一会儿,艾卓一般都是穿着南羌服饰,羌族女子头戴小帽,没有那么多发髻,艾卓到了京中之后就喜欢上了大魏女子的头饰发髻。赫琅正拿着一支素银簪子往艾卓头上比划,艾卓但是拿着一朵掐丝流苏插梳百合花不撒手。只看现在赫琅只是一个拿自己小妹妹没办法的兄长。也就是这样一个兄长,在羌王还在世的时候,用王子的身份独揽南羌大权。
“熙儿对赫琅的评价似乎很高?”宋安娘说。
苏乐熙说:“他有这个本事。”
宋安娘撇撇嘴,再有本事也是南羌人,羌人让大魏蒙受国难,羌人也没什么好东西。
苏乐熙跟宋安娘多少年的好闺蜜了,宋安娘撇撇嘴苏乐熙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侵略大魏的是南羌王,他是大王子,不相干的。大魏人不会遗忘国耻,但也不会这般小气不能容人。先辈恩怨已了,我们没必要活在仇恨里,反而让自己牵绊住了脚步,得不偿失。”
宋安娘和赵茗雅听后都是点点头,赵茗雅说:“舞阳姐姐这话说的新鲜,道理却是不差的,跟太师说的不一样,我倒是愿意听舞阳姐姐说的。”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这么多歪理。这歪理听着也比太师们说的正,要不怎么说我们熙儿敢给当代大儒呛声呢?”宋安娘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好像把大儒呛的说不出话来的人是她一样。
天色渐晚,三个小姐妹也就回去了。只是今日匆忙不够尽兴,三人便约着明日再来。赵茗雅给两人带了上好的茶叶回去,本身三人都是爱茶之人,赵茗雅最甚,瑞王府中好茶多的是,赵茗雅每年都会给各位小姐妹送些,喝惯了赵茗雅的茶,别的再金贵的茶都让人觉得难入口了。
苏乐熙回府已经是红霞满天的时候了,刚到府中就听说今日楚骏非来找过他,听说人不在就留了张帖子,说是明日再来。
明日,自己这早就约好了明日陪小姐妹游玩,怕是要冷落楚骏非一回了。怕你紫苏拿来了帖子,苏乐熙还挺好奇楚骏非又搞什么名堂。帖子上除了楚骏非的落款但是什么也没写,苏乐熙蒙了,问:“世子可说了什么?”
紫苏道:“世子只问了您去了哪儿,等了一刻钟便走了,也没说什么,约摸着是今日府衙中无事,来寻小姐解闷儿游玩来了。”
苏乐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楚骏非行事随心所欲,仗着皇帝太后喜欢为所欲为,虽然不行什么为非作歹的坏事,可这一天天的上蹿下跳不务正业也挺让人头疼的。
“明儿若是我走了世子才来便请他现行回去,我明儿还要去瑞王府陪瑞王郡主游玩,后日方得空。”苏乐熙说。紫苏点头应是,四个丫鬟伺候着苏乐熙洗漱歇下了这才留了人守则,其他人各自歇息了。这晚上不算太热,苏乐熙睡得安稳。
京中是有宵禁的,城中不能随意走动,倒是坊市中却是灯火通明。赫琅正在和属下谈事情,艾卓但是已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