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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胡同漫记

家门口的这条胡同,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遍。反正每一次走出家门,走向更广阔的世界时要通过它;从外面回到家乡,想体会到家的温馨时要通过它,它成了连接家与外面世界的桥梁。

成年后,人事繁杂,对于往事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这让我不安,如果一个人忘记了来时路,他该怎么样去展望未来?努力回想,我对这条胡同的记忆只能追溯到我刚刚上小学的时候。

我家住在胡同的最南头,小学就隔着一条街和胡同南口斜对着。当我第一次背着母亲缝制的布书包走出家门,踏进胡同,怀着既兴奋又忐忑的心情走向学校时,不知道那意味着自己踏上了一条离故乡越来越远的路。那时的我只知道,自己相对于那些离家远的孩子是幸运的。虽然是一年级,但我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走进学校的大门,刚刚坐在教室里,难免不适应,难免会想家。那些离家远的孩子想家时只能默默流泪,而我想家时,可以在课间溜回家来看一看母亲。那时候的小学除了几间砖墙斑驳的教师之外,是没有围墙的,这也为我们回家提供了方便。

到镇上读了初中以后,学校离家就远了一些,我需要先向北走到胡同北口,然后向西拐才能走到去镇子上的大路上。晚上放学,同村的几个结伴回家。当我们走到胡同北口时,他们几个还要往前走,我就落了单,胡同里黑黢黢的,平日里听到的各种恐怖故事在这时就变得异常鲜活起来,于是我就闭上眼睛,发疯似的往前跑,直到看到家里的灯光,是母亲在等我放学回家,我才不跑了,喘着气回到家中。

我刚去县城读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特别想家,经常会做一些和胡同有关的梦。在梦里,我又在漆黑一片的胡同里狂奔;在梦里,胡同边上的那棵老槐树又开了花,引来一群群嗡嗡叫的蜜蜂;在梦里,家门口铺的青砖都在问我何时归家?在梦里,母亲倚在胡同口的电线杆上,夕阳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每次回家,老远望见胡同口的那棵白杨树就会激动的一路小跑起来,我知道家在那里一直等待着我回来。

当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收拾起行囊准备去报到时,走到胡同南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会胡同,我知道从此我再也见不着春天和秋天的胡同了。

求学廿十多载,最终在他乡工作,每当我背着行囊再踏进胡同口时,心里激动,又感伤。激动是又回到家乡的满足感,感伤是人事的变迁太快,还没有好好珍惜就已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