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怪谈浮世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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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骨咒

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村子改建,因为工程需要,要掘我家的祖坟,挖出了棺材,其实这事情在农村并不少见,但是我家这事情却惊动了十里八乡的人,因为挖出来的棺材里面的尸骨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

当时我家的祖坟是在村口附近,村子的改建规划第一步便是要修整村口,要征用我家祖坟那一片小地方,而且要求必须把祖坟清理掉。那个时候,农村人思想还是比较封建的,觉得祖坟的风水可以庇佑后人,轻易不会动自家祖坟。所以我爷爷一听村里要动我家祖坟,便立马去找村长理论。

村长是我们村比较有钱的,财大气粗,为人霸道,又怎会把我爷爷这种小村民看在眼里,于是当晚便指挥工程队把我家祖坟掘掉了。里面的棺材自然也给全部挖出来了,他们的动静很大,工程队动手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去看热闹,我听到后也和几个伙伴赶过去了。

我躲在人群里,看到爷爷被几个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龇牙咧嘴,双眼通红,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他的衣服撕破了,衣服上很脏,应该是和那几个人争吵造成的。他的脸上沾满了血和泥土,嘶声力竭骂着村长说他会遭到报应,不得好死,总之骂的很难听。村长笑了一下,说了一句:“我等着。我倒想看看我会遭到什么报应。”说完,便指挥工程队挖坟,很快,我家五个坟头全挖出来了,村长喊了一句话,工程队的人一齐动手,把棺材抬出来,把他们摆成一排。

这些棺材有的在里面摆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已经严重腐蚀,根本经不起折腾全部裂开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周围的鸟全部飞走了,周围的草黑了一大片,棺材里不断有红色的液体溢出来。

挖了别人的祖坟本就是缺德事,再出现这些怪事情,大家都有些害怕了。议论纷纷,大家都知道肯定要出问题,但都很忌惮村长,没人敢帮我们家说话。

工程队一个人胆子很大,爆了一句粗口,走到棺材前面,一脚把棺材踢碎了,棺材板开了,露出严重腐烂的尸骨,但是尸骨上还撒发着微微的绿光,诡异至极,我们都跑过去看,他拿起一根骨头,骨头上面是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失传已久的文字,更奇怪的是这些文字只存在了一会儿,然后自己消失了。

事情到了这里,工程队已经有部分人开始害怕了,都劝村长赔礼道歉,实在不行先另选一处地方然后把人安葬好,再继续施工,毕竟工程队只是帮人干活拿钱,犯不着因为帮别人得罪了死人把自己搭进去。

村长不信邪,又踢开其他几口棺材,里面和第一副棺材里面情形一样,都是腐烂的尸骨,冒着微绿色荧光。这些尸骨已经腐烂多年,看起来似乎很正常,绿色磷光也可能是鬼火,但是刚才棺材接触地面的时候周围鸟兽遁逃,草木枯死显得很是诡异,尽管我当时并不大,可也知道这事情并不简单。

控制爷爷的那两个人也傻了,爷爷趁机摆脱他们,扑倒在棺材旁,跪在地上磕头,把头磕出血也毫不在意,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我爸没有管爷爷,而是走到我旁边把我带回家。

晚上临睡觉的时候,我听到母亲在外面的哭声,我跑过去,才发现地上躺着爷爷的尸体,我爸说他是在我们离开后,一头撞在附近的石板上,自杀了。

因为闹出人命,事情大了,第二天早上镇子上就来了警察,问清楚情况,指挥村民暂时另找棺材把尸体全部埋回祖坟,把我家祖坟临时修了一下。因为我爷爷是自杀,杀人凶手罪名也归不到村长头上,他又四处打点了一下,只是被带进去做了笔录,傍晚就放出来了。不过听说他也被吓了一下,躺倒在床上。

爷爷丧事办的也比较简单,父亲说一定要埋进祖坟,说这是爷爷的遗愿。下葬那天晚上我们忙了一天身心疲惫,我和妈早早睡下了。

半夜,一阵吵闹声和哭声,我起来发现妈扑在我爸尸体上哭,我当时看到我爸浑身都湿透了便问站在母亲旁边的人是怎么回事。他说,他晚上散步时候看到我爸拿着一把刀要去村长家里找村长,他看我爸当时口齿不清,走路也不太稳,可能是悲伤过度意识不太清晰了,因为天黑没看见路,他走错了方向,摔进了村长家附近的河里,而我爸又不会游泳,冬天又冷,他便冻死在水塘里。

我爸死的很突然,丧事也没办,直接埋进了祖坟里,自此之后,我们家就成了瘟神,大家都躲着我们,在村子里实在是过不下去,我妈便带着我和奶奶离开村子,用爷爷和父亲这些年攒下的钱来到市里住了下去,之后便再没有回到村子了。

前不久,我奶奶去世了,她临终时说,既然跟了爷爷爷便是我们严家的人,一定要把她带回村子,我妈忙于工作实在是脱不开身,便让我找几个不错的朋友一起帮我把我奶奶安葬好。你们能帮我实在是太好了。

车子里,女孩说完她的往事,擦了一下眼泪,又再次欣慰地笑了起来。

“哈哈,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嘛,回村里也不要怕他们,我哥哥和我姐一定会帮你处理好的。”小诗在一旁安慰她。女孩叫严妍,是小诗公司和她玩的比较好的朋友,这次就是她请我们帮她把她的祖母带回老家祖坟安置的。

通往村子的路修得很是漂亮,村子有很多都是盖的二层小楼,即使是平房也修得很是好看。

“这里挺漂亮的啊。以前怎么样?”

“以前除了村长家里稍微好些,其他的人家都不怎么样。路也是土路,不是现在的水泥路。”女孩说道。

“我们家祖坟就在那里。”她指着车窗外,我看过去,是一片果林,而其中桃树占了很大一部分面积。附近是几个坟包,坟包荒草丛生,想必已是多年没有人去清扫了。让我感到不安的是,这些坟包上面环绕着淡淡的黑气。驾驶座上老姐脸色也不好,想必她也发觉了吧。

“先去我堂叔伯家里吧,光你们可能忙不过来。”女孩说道。我们也就顺从她的意思去她大伯家,据她说他们俩家曾经关系还不错。

到了她大伯家里,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这应该是她伯母吧。

“这不是小妍吗?怎么回来了?你这是?”女人一脸惊讶,又看到我们,于是把我们领进她家里,一个中老年男子正在洗白菜。看到我们也是和那女人一样的表情。女孩给我们互相介绍,有说明来意,中年男子递给我一支烟,笑着说道“这次麻烦你们了。”

‘’哈哈,朋友吗,没事的,我不抽烟,谢谢。”我笑着摆摆手。他也笑着把烟收回去。看来他也是不抽烟的,可能是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吧。

还好,她的这个大伯通知了其他几个家里的亲戚,念在往日情分,帮助我们一起安葬了老太太,我们也没有办丧事,在她祖父坟茔的旁边挖了一个坑,把骨灰盒放进去,再填上土堆起坟头。

忙完后,已经晚上了,他伯伯说我们晚上回去不安全,便让我们留下来住,饭桌上,免不了要谈一些过去的事情,谈及祖母的过世和祖父父亲的死亡,严妍一直红着眼睛,几次都差点哭出来。她大伯又转移话题说那片祖坟地自从父亲去世后便很邪乎,在严妍一家离开后几次派人过来想在这里建一个召集村民开会以及处理村里各项事务的办公室,但是施工的时候总是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还差点闹出人命,闹得人心惶惶,之后便不了了之了。后来为了美化村子,才种了那片果林。

吃过晚饭,女孩说想回家看看,他大伯已近花甲之年,自然明白女孩的意思,也不阻止,只说和朋友一起去。夜晚一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要尽早回来。

小诗见严妍要出去便跟过去,我自然不会放心让两个女孩夜晚出去,便过去跟上小诗,老姐也跑过来,说不放心我带着两个女孩出去。于是我们便打开手电,一行四人顶着夜色,跟着严妍去她家老屋。

过了没多久,便看到前面有一处残破的房子。走进了,月光下的土屋没了大门,没了外墙,玻璃也只剩些残片,显得异常可怖。像是受了重伤的野兽,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巴等待我们送进它的口中。

我四下里看着,屋子里荒草丛生毫无人气,这种地方就算是老鼠也不会在这里安家,更不用说在这里住上一晚。

“啊,有人上吊了。”小诗她们在前面发出叫喊声,我和老姐赶紧过去,那是一个女人,踩在一个布满灰尘的凳子上,挣扎着,要勒紧脖子上的白绫,穿着白色的裙子,笔直的长发,身材很好,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看出她的面容,她很漂亮,也很有气质,。我看着她竟一时头脑短路,发起愣来。

“她很好看是吧,我也觉得她长得挺好看的。”老姐冷冰冰的话让我打了一个激灵,这才恢复过来,小诗和女孩看着我,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再看看那女子,半夜时刻,在这么一间老旧破烂的屋子里出现这么好看的女子,实在是太奇怪了,心里不免有疑惑,她为什么要在这里上吊呢?

小诗和她朋友发出惊呼,这才回过神,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踢倒了板凳,被白绫吊在房梁之上,我赶紧过去帮严妍和小诗把女子放下来,她身体纤瘦,身体已经僵直,没有什么温度,闭着眼睛脸色惨白。我试了一下气息,发现她断气了。我很诧异,从我们看到她到吊死也不过一二十秒的时间,按理说是不可能死的,但是她身上没有其他伤,只是脖子上有勒痕,一切都表明她是上吊而死。

严妍不知道这女人是谁,我们只好把女人的尸体背回她大伯家里,她大伯一看,脸色立马变了:“这不是小寡妇嘛?”“啥?”我一脸惊讶。他又给我们解释道;“小妍一家走了之后村长家里就落败了,他每晚做噩梦梦到我爸和弟弟他们,被吓疯了,到处乱跑,结果在路上被车撞飞了,他儿子有梦游的毛病,结果晚上摔进他家里的水塘里淹死了,刚过门的老婆也因此守了寡,所以我们都叫村长老婆老寡妇,他儿子老婆小寡妇。现在她又死在小妍家里,这事有些难办,我得找家里兄弟们商量一下。”

我不禁感慨,小妍实在是太倒霉了,才刚回来就遇到仇家人死在自己家里。

她大伯通知了住在附近的自家兄弟,聚集他家,连夜商量如何处理此事,现在已是晚上,所以商议先把尸体让人带给老村长家里,等明天再做打算,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被喊醒,来到李家,村里有威望的长辈悉数到场,这些人我们自然是不认识的。但其中一人很是惹眼,他太年轻了,大约三十多岁,个子和我差不多,戴着眼镜,问了我左边的小妍的三叔才知是几年前才调过来的村长,叫王浩。挺有能力也正是他才是村子发展成如今的光景,因而他在村子里也有很大的威望。

严伯说了事情的经过,那些长辈也觉得此事很是蹊跷。但是除了脖颈上的一处勒痕,便在找不到其他的死因,门口进来一个老妇人。其他几个长辈看到她也很是客气,应该就是老村长的妻子吧。怎么这么老?起码得有七十多了。我问严家老三:“这老太太是谁啊?不会就是以前村长老婆吧?”他笑着说,“什么老太太?人家今年也才五十多,小妍家那事情过后,他家就败落了,十几年时间家里走了两个男人,现在生活又困难,一下老了很多,五十几岁看起来却是和七八十岁的人一样了。”

妇人看了一眼躺在草席上的女子,一下坐倒在地,哭天喊地;“小茵啊,老头子走了,小健走了,现在你也走了,就剩我一个了,这叫我怎么活啊……”

我们在一边商量对策,研究出两个方案:一是报警,让警察彻底调查清楚,二是不去深究,直接办丧事省去麻烦,虽然我和老姐是警局的,但这里的事要这边的同事先查,查不出来上报上级再过几个程序我们才能接手。走的流程有些长,也花时间,所以几个长辈基本意见是,直接办丧事,不过最终处理权还在老村长妻子手里。

“李大娘,您别太伤心了啊,保重身体啊,您看嫂子这事如何处理?是报警调查还是咱们直接办丧事?”王浩走过去打断妇人的哭泣。从他的语气中可以看出来他是想直接办丧事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妇人看了我们一眼,稍稍回神,用沙哑的嗓音回道;“人都死了,还报什么警啊,媳妇儿是自杀,就别找麻烦了。”

王浩点了一下头,又问;“那好,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要求?我也没什么要求,让严家的丫头给我儿媳妇披麻戴孝。都是因为她家的事情,我们李家断了香火,如今又死了一个人,她家必须负责。”说完,老妇人恶狠狠看着严妍。她也冷冰冰看着妇人。空气之中火药味十足。

“凭什么?给人披麻戴孝是为人子女才做的事情,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为什么要给你媳妇披麻戴孝?”小妍义正辞严地驳斥。

“呵,还真是脸皮厚,自己家里没儿子发丧,找别人戴孝,也不怕被人笑话。”小妍父亲是严伯的弟弟,严伯自然是站在小妍一边。

“那就报警,让警察来查一下,我儿媳妇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在严家老房子自杀的呢?说不定就是这丫头回来报复,别以为你带几个朋友过来我就会怕你们。”老妇人依依不饶,似乎是铁了心要让小妍给她儿媳妇披麻戴孝。

我们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让小妍被这么欺负。老姐也毫不退让:

“身正不怕影子歪,小妍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从没有去你家里,我们三个可以作证,要查也行,那咱们就报警让警察来调查吧。”

其他几个长辈脸色很是难看,他们劝我们还是宁事息人。王浩走到我们这里,说;“小妍啊,你们家的事我也听说过,现在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再说对错也无意义,如今他家儿媳妇在你家死的,你们说的情况也解释不通,你是女孩子,如果报警,不管是否先给你安上杀人的罪名对你来说以后可就麻烦了。你还是答应李大娘的条件吧。”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你们是她朋友吧,看你们也是受过教育的人,利弊权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道理你们应该懂,劝劝她吧,不要多事。”老姐面无表情看着他,捏了一下拳头,又松开了,我呼了一口气。

“小妍啊,还是答应她的条件吧,反正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万一被讹上可就麻烦了。她这人厉害的很,嘴皮子特厉害,真要报警,她要是知道你这些朋友的身份,添油加醋再说一番,在警察那里你们要吃亏啊。”她大伯也过来说话,显然他也有些害怕这妇人会赖上小妍。小妍求救眼神看着我们,她自然不想为李家儿媳妇披麻戴孝。

“让警察查,我们难道还怕她不成?”我说道,既然已经答应来帮她,如果让她吃亏,我们来就没有意义了。很快警察过来把我们带走,做了笔录,了解情况,明天要上班,老姐打了电话和章彬说明情况,我们便留在这里配合警方调查。那些警察得知我们的身份后,也客气起来,老妇人一顿添油加醋把案情说了一遍。末了,一个警察说;“那只是猜测,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才能得出结论。”

他们送走村长老婆和严伯,把我们留下来分别询问,自然查不到问题,又回到小妍家里勘察,还是无法排除我们的嫌疑,还好,另外一队在暗访的时候,听有村民说李家媳妇有几次要跳河自杀,都被拦下来了,我们有些气结,这么重要的情况她竟然隐瞒不报,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认为无关紧要才没有报告。

回到镇上的所里,她又被带过来,一个警察拿了一张纸,纸上是工整娟秀的字体,最醒目的最上方写着两个大字:“遗书”一个警察大致说了一下遗书的内容,主要就是,丈夫死了,家道中落,自己带着婆婆生活感到生活无望,想寻死获得解脱,前几次都失败了,昨晚做梦,梦里有人说去严家老屋,那里基本没人去,也不会有人阻拦,如果遇到人,他会帮一把。也就是说,她确实是自杀而死,而且有人在帮助她实行自杀计划。最后日期也明明白白写着她自杀的那天日期。那警察看着遗书突然脸色大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桥段。我们诧异,问道“怎么了?”

“知道她梦里的那个人是谁吗?”

“你倒是说啊,我们可没心情猜。”

“严赋,就是那位把头撞在石板上自杀的严家老爷子。”

“啊?”周围的人惊呼起来,那老妇人更是一脸惊恐。既然有了遗书,字迹也确定是她儿媳妇亲笔所写,确定了是自杀死亡,至于那个帮她的人因为查无实据,事情也很邪乎,就以自杀结案了。

此时已是临近傍晚,我们又得在严伯家里住一晚,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回市里。

早上,严伯又告诉一个很诡异的事情,老村长昨晚家里着火了,他老婆跑出门口的时候被门槛绊倒,把头磕破了,还没爬起来便被火吞掉了。

我们驾车经过村口的李家,那里只剩下一些残缺的框架,附近有一些村民围观,几个警察在勘察被烧毁的房屋。来到果园,那里的坟茔已被我们整理一番,比之前好上很多,她大伯说以后逢年过节有条件就尽量去看一看。

严妍看着远处的坟茔,眼泪再次流下,透过车窗,荒凉的坟茔上,先前萦绕在坟茔周围的黑气全部散去,坟茔之上站着几个人影,向我们挥手致意。似乎在感谢我们。严妍也对着坟茔挥手,似乎她也能看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