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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替天行道(4)

但遗憾的是,就在这当El红番瓜却适时地放开了他。红番瓜一放歼马加立刻就买也不回地钻进了他那辆白色的宝马牌汽车。然后嗡地一声,这辆汽车提速很快地朝前一跃划出一条很大的弧线,就驶上大街开走了。几辆黑的红的灰的各色的汽车也紧随其后跟着开走了。

这时闻声从体育场里拥出来的歌迷们恰好看到了这动人的最后一幕,立刻就将幸福而又幸运的马加团团围住了。有人问他是否与红番瓜相熟。还有的小女生干脆就激动地流着热泪,紧紧搂住了马加那个刚刚被红番瓜搂过的肩膀。

雨到中午时停歇了一阵,却并没有放晴。到了下午就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傍晚时分,马加在路边报摊上买了一份晚报。其实马加从来没有看晚报的习惯,他觉得这种报纸乱七八糟花花绿绿的像一堆垃圾。

马加是因了看到晚报上刊登的一幅照片才买的。

事实上首先吸引了马加注意力的,是卖报小贩的吆喝声。那个小贩站在街边上喊:“看报啦!看报啦!看哪歌星红番瓜!关心残疾人,无私献爱心,红番瓜让世界充满了爱啦!红番瓜说爱你爱他爱大家,红番瓜今儿晚上爱如雨下啦一一!”

然后马加从那报摊的一摞报纸上,一眼就看到了那幅照片。

这张照片并不是很大,但位置却很抢眼,正在报眼上。红番瓜在这幅照片上正充满爱心地微笑着,一只手还搂着一个一脸迷茫表情的拄拐少年。马加认出那个少年正是自己。于是就走过去,将这晚报买下了一份。

自然还有一段相关的文字报道。这报道说,当红歌星红番瓜于日前飞抵奉市后,为保证个人演唱会的演出质量,竭尽全力向自己在这座城市里的歌迷献上一场尽善尽美水准最高的演出,今天上午冒雨到体育场熟悉场地并调试音响设备。其间在体育场的门前遇到了一个残疾少年。这残疾少年竟也是红番瓜的歌迷,他流着泪恳求红番瓜说想跟他拍一张合影照片,并说他从早晨就来到了这里,站在雨中一直等到现在就是为了想要一张这样珍贵的照片,这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最大愿望。当时红番瓜听罢也感动得哭了,于是就在雨中与这个残疾少年留下了这样一幅感人至深的合影照片。

马加在看这张报纸时,正坐在街边的一个馄饨摊上。雨滴打到棚顶的尼龙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摊主又过来问,还要什么?

马加摇摇头,说不要什么了。

摊主是个胖胖的小伙子,肚子像个巨大的皮球一样很滑稽地向前腆着。小伙子就摇头笑了,一边擦着桌子说,才吃一碗馄饨,饭量也太小啦,如果是我两碗也饱不了呢,最少还要吃几个烧饼再加两个茶鸡蛋。摊主的妻子一边过来收着碗就笑他,说要都像你这饭桶样子还了得,一天卖上几十碗馄饨还挣不到你一个人的饭钱,我和孩子就都要饿着呢。

摊主小伙子看着妻子就嘿嘿地笑了。

看得出他们感情很好,在雨中这样做生意也挺快乐的。摊主小伙子一眼瞥见马加手里的报纸,就回头对妻子说,对了,今天晚上体育场那边有演唱会呢,兴许散场时来吃馄饨的人多,你看一看还够不够卖?

摊主妻子在那边洗着碗说,别傻了你呀,有那破演唱会更搅生意,你忘了上一次啦,乱乱哄哄地一闹还有谁顾上来吃馄饨?

摊主小伙子就说是啊是啊,今天又下这么大的雨,只怕更没什么生意啦。

马加坐在那里听着这摊主夫妇说话,本想提醒他们一句,上一次演唱会那天他们的生意挺好的,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马加知道,这个小馄饨摊在这路边上每天要接待那么多的人,这对摊主夫妇是不会记起自己的。那一天马加就是坐在这里等马菲的,等了很久马菲才回来。

马菲告诉他,说票是买到了,不过只买了一张。马菲说她没有想到黑市票竟会这样贵,一张40元的门票在黄牛党那里竟然卖到了120元,所以他们的钱买了一张门票之后,就勉强还够再买一束花的,而且不能再买其他任何东西,就连在这里喝一碗馄饨的钱都没有了。马菲说着,就显出非常的为难与不安。

马加听了立刻安慰她,说没关系,他对这种演唱会本来也没有多大兴趣,不要说l20元,就是花40元买一张这样的门票他也觉得实在不值呢。马加说他只是因为马菲硬拉着才来的,这样正好,他可以先回家去了。当时马菲看着他,一脸歉疚又不放心的表情,说可是,你连一碗馄饨也没吃上。

马加故意轻松地说,我回家再吃么,外面还不卫生呢。

然后马加就起身拄上拐杖走了。直到走出了很远,还听到马菲在身后朝他喊,哥,你靠街边走,路上可千万要当心一点呀一一!

马加回头冲她摆摆手,然后就看着她消失在街上汹涌的人流中了……

马加收起报纸,向那摊主小伙子付过钱,就起身从馄饨摊的小棚子里来到街上。

雨已经变成了雾一样的粉末状,在空气中随风飘浮着化做了一种潮湿。远远看去,国民体育场的跟前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人们正从各个方向各条街道朝这里汇拢了过来。少男少女们都是一脸激动兴奋的神情,身穿着鲜艳的玫红色服装,如同在雨中的街上盛开起一簇簇亮丽的玫瑰花。马加沿街边慢慢地朝这边走着,躲避着身边的行人,有几次都差一点被那些情绪亢奋说说笑笑地走过去的歌迷撞倒。

体育场门前已经聚拢了更多的歌迷。他们并不急于进去,而只是拿着荧光棒或捧了一束束的玫瑰花站在那里东张西望。有几个小女生由于紧张和兴奋脸色都白得像纸一样。马加看着她们想,那天马菲站在这里时,肯定也是像她们现在这个样子的。马菲甚至会比她们还要紧张。因为她曾经说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将一束盛开的玫瑰花亲手献给红番瓜。那一晚她正是捧了一束经过精心挑选的玫瑰花的。

体育场东门的门前突然沸腾起来。

马加看到了,那辆白色的宝马牌轿车正从维多利亚大酒店的方向驶来,这时已经拐上了街边的便道,正朝着门前这边开过来。马加只觉身后的人群突然向前一拥,险些将他拥倒。他竭力使自己站了站,却感到身后的一股冲力如同潮水般越来越大。也就在这时,那辆宝马车就已经开到了他的面前。

马加在这一刻,突然明白在那一天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了。

本来马加始终搞不懂,马菲为什么会那样做呢?她从来也没有向他流露过她想要做那种蠢事的。而倘若真的不是像报纸上说的那样,马菲做出那样的事并非她的本意,那么在那一天的晚上,在这个体育场的门前,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那一次事后,第二天的晚报上就报道说,著名当红歌星林贤哲昨在本市国民体育场举办个人演唱会,个唱结束时一歌迷对其爱极生疯竞在体育场门前不顾一切地向其所驾汽车扑去欲以身殉情,当时林欲躲闪、刹车却均措手不及,终被这女生歌迷钻入车轮下。目前该歌迷已被送人医院救治,仍未脱离危险。

现在马加终于明白那天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在林贤哲的演唱会结束以后,就在马菲手捧鲜花激动期待地等在体育场门前时,林贤哲也就是这个红番瓜所驾的这辆白色宝马牌轿车就开过来了。当时林一定是想尽快离开这里的,因为一旦被歌迷团团围住就再也无法脱身,而且说不定还会发生出什么别的事情来。当时这体育场门前的景象是可以想象得出的,一定也是万众欢腾群情激越,而且又是在演唱会刚刚结束气氛肯定还要热烈。就在林的汽车朝马菲这边开过来时,还没等马菲凑上前去向汽车里的林献花,身后一股巨大的人流突然就涌了过来。马菲没有防备,也抵挡不住这样的拥挤更站立不稳,一下就被涌到汽车前面倒在地上。也就在这时,林的这辆宝马车就从马菲的身上轧了过去。

事后在马菲不治而死的消息传出来之后,社会上曾流传这样一种说法。据当时在场并就在马菲身边的几位目击者说,其实在马菲倒到地上的时候林贤哲的车是完全来得及停下来的,然而他可能根本就没有打算这样做。当时他只想打一下方向盘,闪开地上的马菲就赶紧把车开走离开这个地方。但令人遗憾的是他开车的技术似乎并不是很好,车子也就没有能完全按照他的意图躲开倒在地上的马菲。就在他的车轮从马菲的当胸轧过去时,车子还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当时林坐在汽车的驾驶室里肯定是能够明显感觉得到的,他应该明白他的车是已经轧了人的。但他还是没有把车停下来,任由自己汽车的后轮又一次从马菲的胸前轧了过去,然后开车扬长而去。那一次在林贤哲临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曾与“香香甜心伤心肝红番瓜歌友会”的歌友们举办了一次见面会。在见面会上,林的经济人说这几天林一直很伤心,终Et以泪洗面,他说他真恨自己为什么只是歌星而不是个医生,如果是医生他就可以救活这个小女生了,当时他惟一能做的也就是将他的车竭尽全力地朝一边拐,尽量朝一边拐来躲开她。林的经济人说当时就因为这样做汽车转弯转得太急,以致林在车里也是受了伤的,他的左肩膀和左手都有软组织挫伤,而且一双价值三千美元的棕色皮鞋也有了几道明显的划痕。

林贤哲沉痛地说,他真是没有想到世上竞还会有如此傻的美眉,因为爱他的歌爱他的人就会宁愿往他的车轮底下钻,真是个傻美眉啊。

接着林贤哲又在见面会上表示,他确实已经有了退出江湖改行学医的想法,他觉得医术会比他的歌声更能拯救人而且也能拯救更多的人,他说他终于明白了,现在中国人真正需要的还不仅仅是他的歌声,更需要治疗。当时在林贤哲说完这番话之后,很多“香香甜心伤。肝红番瓜歌友会”的歌友都伤心得放声大哭。一边哭着说她们觉得马菲是幸福的,为什么那一晚倒在林的车轮底下的是马菲而不是她们,她们真恨不得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也能手捧着玫瑰花长眠在红番瓜的车轮下,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他那辆洁白的宝马牌汽车。

于是这一次见面会开到最后,歌友们就又跟林贤哲一起唱起了那首感人至深而且令人心碎的。《爱情青蛙》。林说要将这首歌送给那位死去美眉的在天之灵。歌友们则说要将这首歌送给她们心中永远的红番瓜。

这一次见面会的实况被电视台《金话筒一一大世界》栏目全部拍了下来,在电视上以《相聚在红玫瑰》为题分三集播出并重播了数次。一位晚报记者先写了一片比较长的新闻特写,发出之后反响较大。后来应广大读者强烈要求干脆就搞了一篇题为《红玫瑰为谁盛开》的报告文学,在周末副刊上连载数日。

马加将电视上播放的这三集《相聚在红玫瑰》的见面会专题片都录了下来。事后报纸上每一篇关于马菲的报道,以及那篇新闻特写和那篇题为《红玫瑰为谁盛开》的报告文学,马加也都一份不拉地收集起来剪贴在一起。马加想,这些东西会用到的,总有一天都会用到的。这时歌迷们的情绪已经接近疯狂。

马加在人群中拼命挺了挺身子,将手里的拐杖用力拄到地上使自己站稳。就在那辆白色的宝马牌汽车开到他面前的一瞬,他突然伸出手来在那车上很响地拍了一掌,很响。马加原打算用他的拐杖去敲的,这样效果会更好。但拐杖不好离地,一情地他就会被挤得倒下去,所以车到近前时就不得不改用了手。但仍然很响,以致使拥在马加身边和身后了;歌迷都愣了一下,有一刻干张着嘴停止了呼喊。

白色宝马车吱地就在马加面前停下了。林贤哲也就是那个当红歌星红番瓜慢慢推开车门,从车上走下来。周围的歌迷们一下都静下来,不知林贤哲接下来将会对这个拄着拐杖的少年怎样做。只见林贤哲款步走到马加的跟前,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就面带微笑地将他的肩膀搂住了。歌迷们顿时都被这场面感动了,而且从这熟悉的姿态也立刻认出那被他搂住的幸福少年正是这天晚报上登载的照片上的那个人。欢呼声立刻就又响起来。少男少女们喊着,叫着,哭着,唱着,激越之声在雨中飞溅,如雨的玫瑰花瓣在雨中纷纷飞溅。林贤哲也就是歌星红番瓜与残疾少年马加紧紧地搂在一起,就那样亲密无间地相互搂在一起。

红番瓜举起一只手来朝周围的歌迷们挥动着,激动地大声喊着:“我现在很快乐!我感到很幸福!我希望永远这样一一!”

红番瓜这样激动兴奋地喊着,突然,他脸上的表情就像电视上的定格画面一样凝固住不动了。接着,就有一股玫瑰红色的液体飞越马加的肩膀,很好看地喷射出来。有一股液体就那样径直喷射得很远,直喷到一个少女捧着的一束玫瑰花上。

接着,人们就在红番瓜那根白皙干瘦的脖颈上看到了一把短剑的把柄。它像是深深地切人了一只番瓜,剑锋已全部地插了进去,只剩下一支做工较为精致的金属短柄还留在外面。玫瑰红色的液体正是从那里喷射出来的,喷射得非常湍急,所以红番瓜的身上很快地也就被染成了耀眼的玫瑰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