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掩到耳朵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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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味良药

兔逍遥是远近闻名的大妖怪,擅长卜卦和看病,据说这世上没有他医不好的人和卜不出的卦

五十年前兔逍遥下山采药,捡回了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小兔子伤养好了,打着报恩的幌子赖在兔逍遥家里好吃懒做。

兔逍遥一千零一岁了,

小兔子在他家住了200年,在他的指点下,小兔子修成了人形,十八九岁少女的模样,脑袋上髻着两个小揪揪,活泼又惹人疼爱。

又是百年过去,兔逍遥病了,首先他那双漂亮而狭长的眼睛变盲,

他给自己号了脉又卜了一卦,

这是他平生头一次给自己卜卦,卦象里讲他的时日不长了

自那日起,兔逍遥每天都要去俗世喝酒,日日喝得醉醺醺,

小兔子扶着醉酒的他回家

小兔子累了,两个人就坐在半山腰的草地上,看星星。

小兔子总兴高采烈地抓着他的手指着广阔的天。

告诉他今天的启明星有多亮,牛郎和织女又离相见近了一步

“师傅,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守护她爱的人,我们妖怪也是如此吗”

小兔子突然伤感的问兔逍遥,他没回答,兔逍遥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人死了会变成鬼魂,有的流连人间,有的坠入轮回,

但是妖怪的一生漫长无比,妖怪死了,也会变成灵魂吗?他从没看见过哪个妖怪死了,灵魂在身体里跑出来,大概每个妖怪漫长而孤独的一生都让他们再不想轮回再不想返回人世吧。

可是即使他的一生也是一样的漫长乏味,他还是不想死去,为什么呢?因为他的身边有了小兔子吗?他不知道,甚至烦躁起来,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和小兔子发了脾气。

兔逍遥不去喝酒了,他的眼盲让他每天都心烦气乱,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

小兔子日日出门给兔逍遥觅些好吃的什物。有时是醉香楼的桃花酿,有时是春满园的杏花酥。

兔逍遥盲着盲着,想清了一些事,既然天还未亡自己,倒不如得过且过的活着,

于是他开始吃下那些什物,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夏至那天,小兔子给他带回了燕窝。

软绵绵甜丝丝的羹汤让他感觉身体仿佛暖和了一点,

“这燕窝里加了什么”他问,

“哦。哦……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放了很多新鲜的枣子”小兔子吞吞吐吐的回答。

“好吃吗?”小兔子问

“好吃。“兔逍遥回答

“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小兔子伴着风铃一样的笑声走了出去。

兔逍遥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吐出刚才吃下的汤水,那汤水里混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连着十日,小兔子都端上一碗带着血腥味的燕窝,兔逍遥总等着她走后,偷偷的倒进屋内的绿植盆里,第十日,他等她走后,像往常一样倒掉汤水,然后独自一人下了山去了俗世。

城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恐惧的气息,兔逍遥给了春满园的小伙计一锭银子,打听到了消息:城里每日的夜晚都会丢失一个婴儿,至今已经连续了十日

兔逍遥回到了山上,质问小兔子为什么要杀了那些婴孩喂给自己吃。

小兔子看见兔逍遥歇斯底里的样子,不得已使了法术让兔逍遥晕了过去。

兔逍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他被五花大绑在床上,鼻子里充斥着混着血腥味儿的燕窝和麻叶的气味,他试着动了动胳膊,

“别白费功夫了,师傅,我给你喂了麻叶”小兔子凉薄的声音响起,

接着他的下巴被人捏起,灌下了一整碗的血燕窝。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被小兔子绑起来喂食血燕窝已经连续了98天,

第九十九天,小兔子下山前对他说“师傅,你的病明天就要好了”

“我听林子里的熊怪说了,你的病只要吃上99个的新鲜婴儿就能好呢”

“师傅,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再一起去喝酒去看星星吧”

小兔子的声音甜甜的,像以往一样孩子似的蹦着跳着出了房间。

可惜,小兔子再也没有回来,兔逍遥在她走后的第二天,因为麻叶的效力已过挣开了绳子

他下了山打听到了消息:那个以前常去春满园买点心,笑起来甜甜的小姑娘竟然是个吃人的妖怪,

“那个妖怪后来什么样了?”兔逍遥问

“当然是被高人抓去杀掉了”春满园的伙计说

兔逍遥平生第一次后悔了:其实小兔子走的那天,兔逍遥替她算了一卦,知道她再也回不来了,但是那是她的命数,是她残忍忽视人道的下场,所以他没有留她。

但是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再没人扶着喝醉酒的他回家,拉着他的手看星星,兔逍遥的胸口突然很疼,那痛苦像是有无数爬虫蛀蚀他的骨肉,他忍耐不下去了。

那晚,城里又丢失了一个孩子,是兔逍遥吃掉了,果然如小兔子说的。只要吃上99个孩子他的病就好了,

再后来他想起小兔子,依旧觉得头脑混沌发热,心口发闷发慌,他觉得是最后一个孩子没能连着吃带来的副作用,他试着给自己号脉开药,但是并没有任何作用。疼痛日日折磨着他,当他忍受不住了,便再次下山,那天晚上城里便会再次丢失了一个孩子……

数年后,一众道人赶到山上的妖洞时,洞门口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人骨,失了心智红着眼的妖怪趴在石桌上啃食着最后一块带着肉的骨头,道人们要杀死他时,妖怪并没有挣扎,反而回过头安心的笑了,像是即将要在什么痛苦里解脱。

又听人说:妖怪的尸骨被火化那日,火丛里升起了一颗星星,摇晃着升上了天,在一颗小小的淡紫色的星旁边永远的停住了。

千年以后。

“妖怪死后会变成什么呢?”半山腰的草地上,刚化了人型的小蛇妖抬着脑袋天真的问身边的师傅。

“不知道”活了千年的大妖漫不经心的回答。

昆虫的叫声响彻了整片天,这片千年前沾满鲜血的土地又迎来了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