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故事会(2019年2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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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传说

富贵惹的祸

王朵儿

关大山的老家是个山窝窝里的小村子,自从在城里买了房,他就一直没有回去过。这年,他见城里的山货卖得非常火爆,就想回老家一趟,收购些山货拿到城里卖。

可等关大山把车开到老家村口,却不禁皱起了眉:这么多年了,进出村的道路还是只有一条,一边靠着山,一边临着崖,只能让一辆车通过,非常危险。可关大山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只能赌运气了。

关大山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段路,已是大汗淋漓。这时,前面有个上坡的弯道,关大山方向盘转慢了,车子就停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向前拐,拐不进;向后倒,是深渊。关大山只好下了车,蹲在路边抽烟。

不一会儿,远处走来几个人。关大山仔细一看,正是村里的熟人,连忙上前打招呼。大伙一看是关大山,也都很热情,家长里短地问个不停。

有个村里人眼尖,一看关大山停着的车就明白了,大声说:“大伙别光站在路上聊啊!打电话叫小勇,让他赶紧把大山的车开进村。”

关大山不好意思地说:“刚开始我估摸着还行,可是越开越害怕,最后只好停在这里。小勇他能行?”大伙都点头:“小勇在这条路上的车技绝对一流,开拖拉机练出来的!这几年进出村的车子,像你这样停在半道上的,都是他来开!”

说着话,小勇来了。他和关大山寒暄一番,便接过钥匙上车,可屁股还没坐热呢,却又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小勇围着关大山的车子来回转,嘴里啧啧称奇:“大山哥,你这车看起来不是便宜货啊。好车我可不敢开,万一擦到了,我可赔不起!”

大伙一看,确实如此,这车的车标全是外文!有人问:“大山啊,这车贵不?”

关大山“扑哧”笑了:“不瞒你们,我这几年也就是在外打打工,哪买得起好车?这车是高仿的,离真家伙还差百多万呢!”

小勇一听,立马长舒一口气:“你早说啊!来,大山哥上车,看我的!”

还别说,小勇的车技真不是吹的。车子一发动,就极灵巧地摆了一下,接着像长了翅膀,飞快地向山上驶去,车边紧挨着峭壁,而另一边则几乎悬空,在悬崖上漂移……

关大山吓得惊呼不止,还好不久就到村里了。小勇下了车,递过钥匙,关大山拍着胸口,竖起大拇指说:“小勇啊,我这才知道,我们这些驾驶证都不中用,只有你的最靠谱!”

此后,关大山和小勇的关系迅速升温。每次关大山收购完一批山货,都要送到镇上发物流,这一来一回都要开车,所以关大山都会叫上小勇;而小勇呢,也觉得这车开着顺手,到镇上还能惹来路人羡慕的眼光,所以他很乐意帮忙,有时还会问关大山借车开。关大山很大方,一挥手就把钥匙交给了小勇,说:“等我要用车时,你再来帮忙就成。”

眼看着收山货的季节就要过去,关大山打算再干个几天就回城里去。这天有批货要发,关大山给小勇打电话,叫他开车过来。小勇说他在城里,过一会儿就到家,结果,到了天快黑时,小勇才把车开回来。

小勇一进门,关大山就见他脸色苍白,便急切地问:“小勇,你哪里不舒服吗?”小勇连忙摆手:“不是的,大山哥,我、我对不住你,把你的车开坏了!”

“车坏了?这不是好好的吗?”说着,关大山围着车子转了一圈,这才发现,侧面的一块窗玻璃似乎换过了。

见关大山不说话,小勇连忙说:“大山哥,昨晚我邻居说他儿子在外地出了车祸,要马上赶过去。我送他去车站,谁知开到山口,山上突然掉下一块小石头,根本没法躲……送完他,我就想在镇上给你修好车再开回来。可修车的说,这是好车,要一百多万,要到4S店才能修。”于是,他又去4S店交钱修车……

小勇心有余悸地说:“大山哥,早知道是这么好的车,打死我也不敢开啊!”关大山连忙安慰他,心想:小勇纯属无心之过,又帮了自己这么多的忙,这修车的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出!

第二天,关大山准备好现金,去给小勇送修车的钱,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出争吵声。小勇的老婆大声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人家的车肯定很值钱,你别去开,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我去医院检查的钱你都花了,这日子还让人过不?”

听到这儿,关大山连忙进屋,却见小勇的老婆脸色蜡黄,他关切地问:“弟妹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原来,小勇的老婆近些天老犯心口疼,便决定去医院查查,小勇为此还从别处周转出五千块钱,哪想节外生枝……

关大山赶紧拿出钱来,说:“这修车钱我来出!”不料夫妻俩却异口同声地说:“车是我们开坏的,修车的钱当然我们出!”

见两人不肯收钱,关大山只好说:“小勇啊,明天我就回城里去了,要不你再开这车送送我?”他想临行时再把钱塞给小勇。

“大山哥,你还是自己慢慢开吧。我答应了老婆,今后不开别人的车了。”小勇一脸的愧疚和无奈,让关大山不知如何作答。

这天夜里下起了雨,狂风大作。关大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一看,是小勇。他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说:“大山哥,你救救我老婆吧!她可能是心脏有毛病,心口疼,一个劲地冒虚汗,吐个不停……救护车来不了,你开车送我们去医院吧!”

关大山惊讶道:“我开?可我本来就开不好,再加上这样的天气,这条路只有你能开啊!”关大山把钥匙递过去,小勇却犹豫地说:“大山哥,我见着你这车就觉得后怕,毕竟一百多万啊……还是你开吧!”

关大山一听,立刻火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扯这事?是你老婆的命重要,还是车重要?我和你一块去,开坏了算我的!”小勇这才磨蹭着上了车。

可小勇老婆一上车就喊起来:“小勇啊,你怎么又开大哥的车了?再碰到哪里,我们可真没法赔了!”关大山不住地劝慰她,小勇则一句话不说,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身体不停地抖着……

又到了那段山路,小勇突然降下了速度。关大山记得小勇说过,在山路行驶的诀窍,就是要提高速度,一气呵成,最忌慢速前进。可他今天迟疑不决,还老是瞅窗外,看样子是担心山上掉下来的石块。

关大山正想说什么,小勇的老婆忍不住呕吐起来,小勇回过头大喊:“你这婆娘,怎么都吐到车子上了啊?”

关大山火了:“小勇,你小子怎么这么没出息!你老婆都快死了啊,你知不知道?”

小勇一个激灵,似乎来了底气,一加油门,车子却“砰”的一声,撞在了山崖上……他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号啕大哭:“大哥,我老婆出事,我本来就抖得厉害……再叫我开这车,真的不行啊!”

关大山无奈,他咬牙想了想,一狠心,一把推开小勇,道:“人命关天!你让开,我来!”他一屁股坐上驾驶座,猛地踩下油门,往山下冲去……

一旦豁出命去开车,这山路反而没那么可怕了,关大山有惊无险地把车开到了医院。他帮着把小勇老婆送进抢救室,终于有空喘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在不停地颤抖。关大山苦笑道:“以后回村还是买辆破车让小勇开吧。这破山路,再叫我开一次,我可不干咯!”

(发稿编辑:赵嫒佳)

脏口

顾敬堂

“脏口”是养鸟人的术语,指的是鸟儿学了不入流的话。在这个故事里,“脏口”便有着双重含义了。鸟犹如此,人何以堪?

李汉儒年轻的时候是地方戏演员,唱了半辈子吉剧。后来,剧团撑不住了,他被分流到了地方歌舞团,之前的本事用不上,就干些打杂的工作。他心态好,照样把生活过得多姿多彩。

李汉儒生平有两件最得意的事情,第一是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李晓涵;第二就是有一手训鹩哥的绝活。

李晓涵继承了父亲的艺术基因,艺校毕业后留在省城大型歌舞团,算是有个不错的前程。女儿不在身边,为了排遣寂寞,李汉儒专门训了一只鹩哥,名字就叫小涵,每天“爸爸妈妈”叫得亲热。李汉儒训鹩哥有自己一套独到的经验,每只鹩哥都有独立的生活空间,阳台养一只,客厅养一只,三个卧室各养一只,每一只都单独训练。他曾经训过一只鹩哥,会说五十多句吉祥话,被一个老板用十万块钱买走了;还有一只鹩哥,能唱大段的《回杯记》,也卖出很高的价钱。用周围人的话说,李汉儒这是“玩着玩着就把钱赚了”。

女儿李晓涵懂事孝顺,隔三岔五就打电话回家。晓涵妈妈着急女儿的终身大事,听女儿说有了交往对象,就催着赶紧带回家瞧瞧。

小伙子的出场方式挺拉风,开着一辆黄色的敞篷跑车,停在李家楼下时还故意轰了几下油门,引得邻居们纷纷探头观望。小伙子这才提着礼物下了车,一摇三晃地跟着李晓涵上了楼。李汉儒在阳台上瞧得分明,叹了口气:“不像啥好鸟!”

小伙子进屋后,礼节还算周到,叔叔阿姨地问了好,自我介绍道:“我是当红网络主播,人称海北哥,有几十万粉丝呢。”晓涵妈妈不知道网络主播是干啥的,海北哥解释道:“都是搞艺术的,我和晓涵算是同行。”

李汉儒虽然不太看得上这个自称海北哥的小伙子,但他尊重女儿的选择,所以还是和颜悦色地招待来客。海北哥和老年人也没太多共同语言,倒是对几只鹩哥很感兴趣,跑到阳台上逗鹩哥说话。李汉儒看了女儿一眼,晓涵急忙劝海北哥:“这是我爸爸的心肝宝贝,连我都不敢乱逗。”

海北哥摊了摊手,扭头回到了客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海北哥想走,李晓涵不同意,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也得在家住一晚上。海北哥无奈,拿出设备后询问,哪个房间隔音效果好,他要做直播。

李汉儒笑了:“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我可是花大价钱做了隔音处理,一是为了唱戏的时候不打扰邻居,二是防止鹩哥互相影响。你随便选个房间,保准一丝声音都透不出来。”海北哥二话没说,进了晓涵的闺房,关上门忙活了起来。

李汉儒忽然想起一件事,起身要敲门,想想又坐下了:“就一晚上,应该没事。”晓涵问道:“爸,你对他不太看好?”李汉儒反问道:“你看好了?”晓涵摇摇头:“感觉一般,就是追得紧,所以带回来让你们看看。”李汉儒叹了口气,说:“明早问你妹妹吧。”晓涵的妹妹是鹩哥小涵,就在海北哥直播的屋子里。

一夜无话,大清早晓涵妈妈做好了早餐,李晓涵敲门喊海北哥出来吃饭。海北哥洗漱完毕坐下来吃饭,李汉儒进房间给鹩哥小涵喂食,出来后脸色特别难看。

等吃过了饭,李汉儒说道:“海北……那啥,你来一回,叔叔没啥送你的,就把鹩哥送给你吧,留个念想。”海北哥一听高兴坏了:“哎呀妈呀,这可太好了,叔叔你养的鹩哥太牛了,不管教啥都一学就会!”

李汉儒拎出鸟笼,看着笼子里的小涵,眼圈就红了:“这只鸟也算我的一个女儿了,把它给了你,你就和我闺女断了吧!”海北哥急了:“这是为啥呀?”

李汉儒皱着眉头说道:“咱们都是东北人,可身边人谁说话是你这口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主播是干啥的,就是为了红,用夸张的语调扮小丑博眼球,搞得外地人以为东北人都是你这样的素质呢!说实话吧,这只鸟才跟你待了一宿就被弄成脏口,在我这儿分文不值了。”

李汉儒拿出一根细金属棒在笼子上轻轻一敲,鹩哥小涵张嘴说道:“我靠,老铁们双击666,小火箭走一波,牛逼……”

李汉儒冷笑道:“我和我闺女都不敢说自己是搞艺术的,拜托你也别说自己是搞艺术的了。现在你教坏一只鹩哥是小事儿,以后带出来一群脏口罪过可就大了!”

海北哥忽的一下站了起来,鸟也没拿,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李汉儒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女儿:“对不起……”李晓涵“咯咯”地笑着:“说啥呢爸,我这人性子软,说不出重话来,感谢你帮我摆脱了他。武大郎养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你女儿哪有这么重的口味?只是可惜了我妹妹小涵……”李汉儒高兴得大笑起来:“没事儿,它中毒不深,花几天时间就能调教过来。”鹩哥被欢乐的气氛感染了,愉快地喊着:“爸爸、妈妈、姐姐、老铁……”李汉儒扬了扬金属棒,它后面的话被噎了回去。

(发稿编辑:刘雁君)

底线

吴嫡

张涛是个音乐家。这天,他经过一个地下通道,看到一个老头正在唱歌乞讨。很快,他就听出老头的歌旋律优美,且从未听过。张涛给了老头十块钱,然后跟对方攀谈起来。

老头告诉张涛,自己是大山里的少数民族,从小喜欢音乐,但没机会学。老头自己琢磨了不少歌,但不会记谱,只能记在脑子里。他想学年轻人走出大山,追逐梦想,没想到刚下车钱包就被偷了,只能靠在这里唱歌谋生。张涛听了,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自己好几年写不出什么像样的作品了,眼下这不是想打瞌睡正好有人递枕头吗?

张涛拉着老头的手说:“我比你小十几岁,该叫你声老哥。要不咱俩合作吧,我把你的歌变成作品,算咱俩共同的作品,咋样?”老头高兴地答应了。

张涛拿起老头的行李,带他回了自己家。那是一处民宅,是张涛跟当地农民租的,偶尔会住几天找灵感。他把老头安顿好,就迫不及待地让老头唱歌,他负责记谱。老头唱了一首又一首,张涛日夜不停地记谱记词。老头十分兴奋,说他从没碰上过这么欣赏他才华的人。

这天晚上,张涛正对着录音机记谱,忽然听见老头在院子里唱起了一首歌,旋律特别优美。歌词中有两句“库拉依拉索,美丽的天堂花”和“哈卡哈拉索,壮美的天堂花”,更是与旋律配合得天衣无缝。张涛如获至宝,跑出去问老头:“老哥,这首歌咋没听你唱过呢?”

老头摇摇头说:“这是属于我自己的歌,我不想传出去。”张涛说:“这么动听的歌不流传出去,太可惜了。”可不管张涛怎么说,老头就是不同意。不过张涛发现老头晚上没事时就喜欢唱这首歌,就偷偷用录音机录了下来。

一个月后,张涛的新作品发布了,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老头在电视上看到后,气愤地问他:“我看电视了,怎么一个字都没有提我呢?”张涛心虚地说:“老哥,这些歌我会付给你钱的,每首歌给你一万块,你这些歌能挣几十万呢。”老头说:“我不是为了钱,我在寨子里不缺吃穿,我这么辛苦跑出来,是为了实现我的梦想。可现在,你把我的梦想都偷走了!”

张涛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和一叠钱说:“你看,钱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拿了钱,把这份协议签了,就说这些歌是我主创,你配合我做过一些少数民族曲调的采风工作。”

老头气得浑身发抖:“我要去告你!”张涛嘿嘿一笑:“你有什么证据?这些歌现在已经发布了,产权是我的,你没法证明你在此之前就会这些歌。”

老头哆嗦地指着录音机:“这里面有我唱的。”张涛耸耸肩:“那也只能证明你唱过我的歌,可不能证明你是在发布之前唱的。再说,我已经把你录过的歌都删掉了。我是早已成名的音乐家,你是个连谱都不会记的老头,你说人家会信谁?”

老头气得说不出话来,背起行李就走,张涛一把拉住他说:“别这么激动,这样吧,你那首经常唱的歌,我偷偷录了几遍,还是不太清楚。你好好地唱一遍,我跟你签合同,这首歌署咱俩的名,咋样?那歌太好听了,肯定会一炮而红的!”

老头断然拒绝:“不行,那歌是我的底线!我没你聪明,被你骗了,我认了。我这就回寨子里去,不出来了。可我警告你,你如果敢把那首歌拿出去卖,你会有报应的!”说完,老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涛愣了愣,“呸”了一声,然后拿出磁带,又开始研究起那首歌来。那歌太好听了,他把声音放到最大,勉强辨识着记录起来。

谁知,没过多久,老头又回来了。张涛吓了一跳,只见老头死死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说:“看来我是阻止不了你了。但这首歌对我来说是神圣的,你这么偷偷摸摸地记录,会把词曲弄错的。我给你录,但这首歌必须写我的名字,这是我的底线。”

张涛暗暗好笑,假装答应了。老头强撑着录完歌就离开了,张涛则争分夺秒地联系记者和电视台,召开新歌发布会。果然,新歌一推出,立刻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迅速成为炙手可热的当红歌曲,张涛因此得奖无数。当然,张涛依然只字未提老头的事。

就在张涛风光无限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有人告他剽窃。张涛并不惊讶,他知道自己突破了老头的底线。虽然他不明白这首歌为什么对老头如此重要,但他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到了法庭,张涛才知道老头回家就病倒了。这次替他来打官司的是他侄子,他侄子把叔叔如何来到本市、如何结识张涛、如何被骗的经过,一一陈述了。他动情地说:“我叔叔从小就喜欢音乐,音乐就是叔叔的全部,但他的毕生心血就这样被张涛骗走了。”

张涛胸有成竹地反驳,坚称所有的作品都是自己写的。他不否认认识老头,但他说只是可怜老头,觉得老头是音乐爱好者,自己作为音乐家有一份同情心。没想到老头竟然诬陷自己,显然是想出名想疯了。

侄子死死盯着张涛问:“你敢发誓这些作品都是你写的吗?”张涛有点心虚,但还是振振有词地说:“当然都是我写的,你有证据证明哪一首不是我写的吗?”

侄子深吸一口气,大声唱起了张涛刚发布的那首最红的歌。唱完,他问张涛:“这首歌这些天已经传唱很广了,我没唱错吧?”

张涛点点头。侄子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这首歌的歌词里,为什么第一段是‘库拉依拉索,美丽的天堂花’,而第二段是‘哈卡哈拉索,壮美的天堂花’呢?”

张涛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这是你们的民族语言,而不管我给这两句歌词做什么翻译,你都会说我上当了,因为这两句没有任何含义,只是搭配着调子好听罢了。”张涛很谨慎,事先专门找民族语言学家看过,对方说这些词没有含义,他才放心大胆地放在歌曲里的。

侄子说:“你说得没错,库拉依拉在我们的语言里的确没有明确的含义,但你知道什么样的词没有含义吗?”张涛愣了愣:“什么词?”侄子说:“名字!张涛这个词有什么含义吗?”

张涛的额头开始冒汗了,他确实没想过这个,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地说:“没人会起这样的名字,即使是你们民族,也不会这么起名字。”

侄子冷哼一声说:“我们寨子里有个风俗,每个人除了大名之外,还有个小名,这个小名只有家里人才会叫,表示亲密。库拉依拉是我奶奶的小名,我想请问,你的歌里怎么会有我奶奶的小名呢?”

张涛擦擦汗争辩说:“既然只有家里人才会叫,你凭什么说你奶奶叫这个名字?”

侄子拿出一本发黄的本子说:“虽然只有家里人才叫,但家谱上却会在大名下面写上小名,这是我家的家谱,奶奶的名字是五十三年前嫁入我爷爷家时写上的,现在技术这么先进,纸墨的时间都是可以检验的,恳请法官指定相关机构出具检验报告。”

张涛看着那本家谱,绝望地说:“这,这是巧合,绝对是巧合!”

侄子冷笑道:“可我爷爷的名字也在家谱上,哈卡哈拉,是七十五年前写的,你想说你那么巧合地在一首歌里,同时用了我爷爷和奶奶的名字吗?”

听到这里,张涛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发稿编辑:朱虹)

体面的演出

滕建军

这天,县委宣传部李部长接到李老爹从乡下打来的电话。李老爹说:“再过几天,就是你娘的七十大寿。我们操劳了一辈子,吃苦受累地供你上大学,现在你当了领导,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事儿办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让你娘高兴高兴。”

李部长知道,李老爹这个人喜欢争强好胜,如今儿子当了领导,就想在乡亲们面前显摆显摆。李部长耐心地跟李老爹解释,说县里在这方面有纪律,当领导的更应该以身作则,所以娘的生日不能大操大办。到时候,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顿饭就行了。

李老爹一听就生气了,骂道:“又不是让你干违法乱纪的事,只不过让你办得风光体面一点,你就推三阻四,当了领导有什么用?”李部长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他无可奈何地问李老爹:“那你说说,怎么做才算既不违法乱纪,又能让你觉得风光体面?”李老爹在电话里半晌无语,最后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这得靠你自己去想,一个领导怎样给自己亲娘贺寿才算风光体面!”说完他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李部长正为这事犯愁,没想到第二天,县茂腔剧团的孙团长来到他的办公室,说他们剧团想去给李部长的娘贺寿。李部长一听赶紧婉言谢绝,谁知孙团长笑着说:“您别急着拒绝呀!这事可不违反原则。”

原来,现在从上到下都很注重地方戏曲的传承与保护,他们县茂腔剧团的一些经典剧目,已经获得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有专项资金扶持。为了做好茂腔剧种的深入推广和宣传工作,他们剧团需要定期举办送文化下乡活动,到乡村为老百姓们免费演出。

孙团长说,最近几天他们正要去李部长的老家演出,恰好赶上李大娘过七十大寿,孙团长就想把演出地点安排在他们村,一来完成送文化下乡的任务,二来也算是给李大娘贺寿,正好一举两得。

李部长一听也有点动心,娘最喜欢听茂腔了,而他们家门前就是一大片空地,正好适合搭台子。他想了想,觉得这事可行,既不违反原则,还满足了李老爹提出的风光体面的要求,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李部长把这事跟李老爹一说,李老爹在电话里也连声说好,把他表扬了一通,还说剧团演出结束后,演员们都要到他们家来吃饭。李部长觉得这个要求符合情理,不算过分,于是就答应了。

谁知到了李大娘生日这天,李部长刚开车赶回老家,就接到县纪委打来的电话,说有人实名举报他利用职权,安排剧团演出来为李大娘贺寿。

李部长一听就愣住了,赶紧说明情况:剧团不是特意为李大娘贺寿的,而是送文化下乡的演出。纪委的人了解完情况后,说需要和举报人沟通一下。

不一会儿,纪委的人又来电话了,说:“李部长,这个举报人的脾气很倔,他让我们转告你,他是你们的老邻居,外号叫郑三驴,他是听你爹亲口说的,所以认定你利用职权为你娘贺寿。他说如果你不停止演出的话,他就继续往上举报。李部长,你看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不解释清楚,他真要继续举报的话,对你影响也不好。”

李部长一听就暗暗叫苦,这个郑三驴是他家的老邻居,他们老家说谁脾气倔,都用倔得像头驴来形容,可老郑的脾气倔得三头驴都比不了,所以人送外号郑三驴。

这个郑三驴和李老爹平时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一见面就掐。不用问,肯定是李老爹又跟他炫耀,把他给惹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跟郑三驴解释清楚,让他知道剧团来演出是完成送文化下乡的任务,不是特意来贺寿的。

于是,李部长来到郑三驴家,耗费口舌解释了半天,结果却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郑三驴把脖子一梗,喊着他的小名说:“瓜娃子,别觉着你当了什么领导,就能糊弄我们老百姓了!那天你爹可是当着村里老少爷们的面亲口说的。我的天!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尾巴都快翘上了天。咋地?他炫耀完了,现在我一举报你们又想改口?糊弄鬼呢!”一番话说得李部长哑口无言。

为了不引起误会,李部长只得通知孙团长,别在他家门口搭台子了,去别的村演出吧!李老爹一下子急了:“不演了?我都跟村里老少爷们说好了,连你的几个舅舅都通知到了,现在你说不在这儿演,一会儿他们来了,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李部长没好气地说:“爹,我再三跟你说了,剧团来是为了完成送文化下乡演出任务的,只是碰巧赶上我娘七十大寿,可你非要在外面说是特意来贺寿的,现在人家举报,你让我怎么办?我们当领导的更要注意影响,为了避免误会,只能不在这儿演了。”

李老爹自知理亏,却又怕丢了面子,就可怜巴巴地让儿子想想办法,实在不行的话,这场演出由他们家自掏腰包。李部长也很无奈,现在不管怎么做,都说不清了。

眼见劝不动儿子,李老爹不由得又气又恼,气哼哼地骂道:“这个郑三驴就是妒忌,他怕今天咱家给你娘贺寿办得风风光光,把明天他老婆的生日给比寒碜了!”

李部长一听,忙问:“明天是郑伯家的婶子过生日?”李老爹点点头:“是,她和你娘的生日就隔了一天,所以我故意想炫耀炫耀,把他比下去,没想到他居然打电话举报!”

老爷子越说越恼,谁知李部长听了,反而高兴起来,这下问题解决了。原来,剧团每次送文化下乡演出的日程安排都是两天,如果明天郑三驴老婆过生日的时候,剧团还能在这儿演出,那就能消除他的误会。

李部长连忙找到郑三驴,将这个情况告诉了他。郑三驴听了,有点将信将疑,想了想说:“那明天得在我家门口搭台子。”李部长点头答应:“行,没问题!”

郑三驴又想了想,说:“演出结束的时候,演员也得在我家吃饭。”李部长笑了,说剧团下乡来演出是免费的,不用管饭。可郑三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你爹说他们都在你家吃饭,那也得在我家吃饭。”李部长没办法,只得答应:“好、好,你愿意慰劳一下演员,还省得他们自带伙食了。”

就这样,剧团在李部长的老家连演了两天,场面十分火爆。剧团送文化下乡的演出活动十分成功,而李老爹和郑三驴也都十分满意,可谓皆大欢喜。

几天后,李部长正在忙工作,忽然接到李老爹的电话。李老爹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地告诉他,村里的刘大爷过些日子要过大寿,想托他让剧团再去演出一次。

李部长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断然拒绝道:“剧团下乡演出的时间和地点都是有计划的,哪能随便安排变化?”怕李老爹纠缠起来没完,李部长借口工作忙,没等李老爹再说什么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没想到第二天,李部长就接到了县纪委的电话,说有人举报他以权谋私,安排剧团演出来为母亲贺寿,而且为了不让人举报,连邻居家也安排了剧团演出。

李部长一听就蒙了,这事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他赶紧将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可纪委的人听完后,却无奈地告诉他:“举报的人说了,如果是送文化下乡免费演出的话,那为什么你们两家要管饭?”

(发稿编辑:刘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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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驴比一比

徐永忠

丁华在县城工作,热衷于开车到处游玩。他听说王家庄有个新景点叫洞中瀑,便找了个周末驱车前往。

根据导航的指引,丁华在午饭时分顺利到达了王家庄,他见路边有家“实在土味馆”,便把车拐了过去。土味馆的门前有很大一块空地,有头毛驴拴在边上,悠闲地吃着草料。一个手捧草料的中年人见有客人来了,忙放下草料热情地招呼:“老板,吃饭里面请。”

丁华进屋点了两个菜,那中年人告诉丁华,自己姓刁,是这土味馆的老板。

丁华问刁老板洞中瀑离这儿多远,刁老板告诉他:“不远,顺西面开三公里左右,然后往右手的机耕路开到头,停好车,顺溪往山上爬,就可以找到洞中瀑。”

丁华一听头都炸了,这样的描述,谁搞得清呀?他试探着问:“刁老板,你下午能带我去吗?”

刁老板“嘿嘿”一笑说:“我下午忙呢!不过,洞中瀑下面50米的地方在建水塔,我家的毛驴在运建筑材料,你可以跟着毛驴去,丢不了。”

刁老板确实刁呀!丁华心里犯嘀咕了:让我跟着毛驴慢悠悠去,回来晚了,可以在他家吃晚饭和住宿,算盘打得也太精了。他不动声色说:“那倒不用,我有导航,能找到。”

刁老板好像看出了丁华的心思,说:“这样吧,我们打个赌,你和毛驴同时出发,你到洞中瀑拍几张照片,我的毛驴卸了货回来,谁先回到我这土味馆,谁算赢。”

“那赢了怎么说,输了又怎么说?”丁华问。

“你赢了,免费吃住三天;输了,付双倍的吃住费,然后将我的土味馆发到你的朋友圈,让人点50个赞,怎么样?”

听听,输了付双倍的钱,还要给他点赞,什么人呀!谁知,刁老板笑着将了丁华一军:“算了,还是别比了,我看你也比不过我家毛驴。”

人都有争强好胜之心,丁华也不例外,他一拍手掌说:“好,我就和你的毛驴比一比!”

午饭后,刁老板将一些零散的建筑材料挂在了毛驴的背上,还狡猾地用一个嘴箍套住驴嘴,防止毛驴路上吃草耽误行程。丁华也用手机导航设置了洞中瀑的位置,顺着导航的指引出发了。

那毛驴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十几分钟才走了十几米,丁华回头看看被自己甩下一大截的毛驴,暗自得意。没想到那刁老板跑过来在驴屁股上打了一鞭子,毛驴撒开四蹄一阵小跑,很快赶上了丁华,刁老板也放心地回了土味馆。

眼见毛驴超过了自己,丁华也加快了车速,可在这乡间小道上,汽车开得颠簸,快不起来。丁华灵机一动,下车跑到毛驴前面,帮它解下嘴箍,哈哈!毕竟是畜生,刚一解下嘴箍,这毛驴就开始悠闲地吃起草来。丁华暗笑,就这驴样,还敢和我比输赢?今天我要让你刁老板输得心服口服。

为了确保自己万无一失,丁华眼珠一转,有了新主意,他把毛驴的头牵向右侧,然后折了根枝条,冷不丁地在驴屁股上狠狠抽了下:“犟驴,跑快点。”那驴被这么一抽,屁股一撅,撒开四蹄狂奔了起来。

丁华笑得前仰后合,傻驴!方向改了都不知道,照这跑法,能不能回得去都是个问题了!开心归开心,丁华自己也没闲着,手机导航指示往左拐,他抬头一看,要命了!这导航怎么把自己往河道里导呀?

丁华看了看,明白了,这河道是刚挖的,导航还没来得及更新呢。不过没关系,边上就有条路,方向不错,总可以到达目的地的。谁知,他开了十分钟左右,发现路被铁丝网拦住了,上面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前方施工,此路不通。”

没办法,丁华只好又调头往回走,终于发现还有一条便道,不过经常会有工程车疾驰而过。丁华小心翼翼地避让着工程车,转了两个弯,忽然傻眼了,左边在建水厂,右边在建鱼塘,根本无路可走。

这下他可没辙了!都说城市堵,没想到农村更堵,堵得连路都没了。丁华无可奈何地退了出来,又回到了老地方。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那头毛驴,背上的东西都卸掉了。难道,毛驴已经要回去了?丁华急眼了,他连忙下了车仔细一看,有条小路隐在草丛里!唉,都怪自己刚才得意忘形,没注意。丁华顺着小路开过去,果然看到有人在建水塔,他爬上去站在高处往下看,不禁朝自己的大腿狠狠拍了一巴掌,原来,自己将毛驴的头调了个方向,结果,它拐的那条小路是直接通到这里的,比大路近了整整一半。

丁华在水塔上方找到了洞中瀑,拿出手机一阵猛拍,然后飞奔下山追毛驴。他本来以为毛驴沿途会吃草,自己还有机会赶上,没想到,一路根本就没看到毛驴的影子。等丁华开车回到土味馆时,那毛驴的屁股已经进了土味馆,不用说自己是输了。

刁老板刚好从屋里出来,笑嘻嘻地迎上前,对丁华说:“输了吧?可要愿赌服输喔!”丁华尴尬地笑着:“服,我服输!”说着,他掏出手机,在朋友圈里发了土味馆和洞中瀑的照片,引来点赞一片。

丁华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输给了一条毛驴?刁老板见他疑惑,大笑着说:“这是条母驴,前天刚下了崽,它急着赶回来喂奶呢!”说着,刁老板用手朝小屋里指了指,一头小驴正拼命地吸着奶,那头母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下一下地舔着小驴的身子……

难怪毛驴出门时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刁老板解释说,他正集资开发洞中瀑景区,那个水塔也是他找人建的,他之所以和丁华打赌,是看到丁华车身上印着“车友会”三个字,想到那会是一个潜在的客户群,所以顺便打个广告。丁华不禁竖起大拇指说:“刁老板,实在是高呀!”

(发稿编辑:王琦)

旧债难偿

探看青鸟

杨立群官至市长,最近退休了,就想着到曾经任过职的地方故地重游一番,于是,他来到了青竹县,打算入住青竹县招待所。

刚进招待所,杨立群就见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禁一愣。中年男子很快认出了杨立群,他轻哼一声,冲杨立群道:“才这么些日子不见,杨市长就不认识老部下了吗?”

中年男子头发花白,一身电工工装,杨立群觉得十分面熟,一个名字挂在嘴边却怎么也喊不出来,他不禁红着脸,说:“你是谁来着?对不起,我一着急忘了!”中年男子瞥了杨立群一眼,冷笑一声,径直走出了招待所。

杨立群办好了入住手续,但他始终忘不了刚刚那个中年男子的表情,那冷笑中,分明充满了不屑跟怨恨的味道。“李奋斗!”杨立群突然想起来了,那人叫李奋斗,当年自己在青竹县当电业局局长的时候,李奋斗在一个镇里当电业所所长,他正好是自己的部下!

凭直觉,杨立群觉得李奋斗对自己有很深的成见。思来想去,自己跟他曾是上下级关系不假,但两人素无来往,而自己也只是干了一年的电业局局长,就被调进市里工作了,从那以后,他跟李奋斗再无交集。

杨立群越想越沉不住气,他向一名服务员打听,服务员告诉他,李奋斗是招待所的一名电工,刚刚下班回家了,不过他家不远,出了招待所没几步就到了。

按照服务员所说,杨立群很快就找到了李奋斗的家,这是一间很简易的出租屋,杨立群走进屋时,李奋斗正忙着做午饭。看到杨立群突然来访,李奋斗略显意外,杨立群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摇着道歉道:“你是李奋斗!刚刚我没想起来,对不起啊!”

李奋斗显然不知道杨立群退休的事,他阴阳怪气地说:“你是大市长,忘了我这个小市民,还不是很正常的事?”杨立群原本以为,在招待所内李奋斗态度不好,是因为自己没能及时认出他,现在自己都登门道歉了,谁知他还是那副怪腔调!

杨立群不禁有些恼火,当即质问道:“老李,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有话明说嘛!”

李奋斗瞪着杨立群看了半天,直看得杨立群心里发毛,随后又轻哼一声,说:“你也不想想,当年我好歹是个所长,要是不出意外,怎么会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听此话,杨立群心头一紧,急忙又问道:“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确实不知道啊!”

李奋斗呼吸开始加重,他颤声道:“你不记得当年你给我打的那个电话了吗?”被对方这么猛地一问,杨立群顿时觉得头脑发蒙,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啥时候给李奋斗打过电话。

李奋斗苦笑一下,又说:“你当然不记得了!可我到死都忘不了,就是你那个电话,改变了两个家庭的命运!”说到这里,李奋斗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李奋斗说得这么严重,杨立群听了更是心急如焚,就想马上知道真相,可刚要开口问清楚,李奋斗却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说:“你现在什么都别问了,待会儿会来一个人,见到他,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校服的大男孩跑进屋子,冲李奋斗喊了声爸,不用说,这是李奋斗的儿子。李奋斗对儿子说:“李旺,这位是爸爸以前的同事杨伯伯。”

李旺是个腼腆的大男孩,他冲杨立群喊了声杨伯伯好。杨立群拍拍李旺的肩膀,笑道:“小伙子不错!比你爸爸帅多了!”李旺脸色微红,害羞地低下了头。

说话间,李奋斗把饭菜端上饭桌,他招呼杨立群道:“跟着我们一起吃点?”杨立群急忙推辞说:“谢谢!不必了,我在这儿等你说的那个人就行!”

李奋斗让李旺自己先吃,然后在杨立群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盯着儿子吃饭。杨立群眼尖,他看到两行眼泪顺着李奋斗的脸颊滑落下来,很快,李奋斗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手擦去了。杨立群隐隐觉得,这对父子之间仿佛藏着不可言明的故事。

李旺很快吃饱了,李奋斗对他说:“你上学去吧,我跟你杨伯伯聊会儿天。”李旺站起身,跟杨立群道了别,一路小跑着走了。

气氛有点尴尬,杨立群没话找话道:“老李你有福啊,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李奋斗瞥了杨立群一眼,说:“李旺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就是你要见的那个人!”

“啊?!”杨立群吃了一惊。

这时,李奋斗冷笑道:“想起来了吗?2000年8月6号,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通往十里沟村的输电线路突然中断了!”一听十里沟三个字,杨立群猛地一个激灵,因为他岳父家就在十里沟村!

杨立群全想起来了:多年前的一天,他正在省城参加培训,到了晚上,他突然接到岳父打来的电话,岳父向他抱怨说:“村里停电了,黑灯瞎火的啥都干不了!给镇上的电工打电话,他们也不管!你作为他们的领导,也不管管?”挂断电话,杨立群不禁有些生气,他立刻拨通了李奋斗的电话……

李奋斗继续说道:“当时的天气情况,根本就不具备排障条件!我万万没想到你却给我打来电话,口气还十分强硬,根本不给我半点解释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说实话,当时我心里很矛盾,但毕竟你是我的上司,最后,我还是带上了值班电工李强,连夜顶风冒雨赶往十里沟。谁知,在排障的过程中,一根电线杆子突然倒了,正好砸在了李强的头上……”

李奋斗讲不下去了,他捂住脸,泣不成声。此时,杨立群的心如坠深渊,他脸色苍白,颤声解释道:“对不起啊!当时我人在省城,根本就不知道当地的天气状况。”

李奋斗擦了擦眼泪,摆摆手说:“其实,这些年来我虽然有些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如果我当时能光明磊落点,不惧怕你的权威,不考虑自己的前途的话,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杨立群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他问李奋斗:“这么说来,李旺……是李强的儿子?”

李奋斗点点头,说:“事发后,李强的老婆撇下刚满月的儿子跑了,孩子的爷爷奶奶又体弱多病,没办法,我只好把孩子抱回家。而我自己被追了责、开除了公职,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直到此时,杨立群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参加的是省里组织的基层干部封闭培训,培训结束后,就被调离了电力部门,直接调进市里工作了。因此,李奋斗所说的那起事故,自己并不知情。

杨立群心情沮丧到极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李奋斗家的。

当天,李奋斗就匆匆赶到岳父家,向岳父求证当年的事。

岳父显然还记得,他悔恨不已道:“你也知道,当年家里的小卖部里摆了张麻将桌,那天晚上,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不知怎的就停电了。当时我给镇上的电工打电话,电工说什么也不肯来,那几个打麻将的激我说,你姑爷不就是他们的领导吗?你现在给你姑爷打个电话,也好让我们看看你这个岳父有多大脸面!都怪我当时老糊涂了,才给你打了那个电话,害得赔上了一个电工的性命!”

杨立群听完,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发稿编辑:朱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