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伏藏师
1584700000376

第376章  镜中玄虚

“为什么?镜子在哪里?”林轩连续追问两次。

没有任何回应,那影子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力。

林轩横跨两步,小心地向前,从侧面看着那影子。他连续鼓了三次勇气,始终不敢向前去看那影子的脸。

“这是我的生命尽头,孩子,你不要怕。生命尽头,枯荣无异,一枯一荣,不枯不荣。”那影子说。

“那镜子在哪里?什么是‘穿过镜子’?”林轩追问。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镜子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不是吗?”那影子反问,“记住,冈仁波齐峰就在那里,无论你去不去,它都沉默屹立,永恒不倒。”

林轩还想再问,那影子倏地化为一阵青烟,袅袅消失了。

“如何穿过镜子?一个人怎么能够穿过镜子?”林轩心底的迷茫更重了。

影子消失后,四周的雾气更重,由灰白色变为墨色,直至遮盖一切,使他不辨东西。不过,比起心灵的迷茫来,视觉上的混沌根本算不了什么。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清空脑中的一切杂乱思想,全心全意地去想那影子说过的那句话——“我要你记住,不要穿过镜子”。

现代人一出生,生活中就随处能够接触到玻璃镜子,就能在镜中看到自己,对着镜面美容化妆、整理衣服,以确保自己的外表不会出现任何瑕疵。一天之内、一生之中不知几万次、几亿次在镜子面前流连过,尤其是恋爱中的少男少女,更是恨不得随身携带镜子,每隔几秒钟就拿出来照一次,让自己在爱人眼中的形象每一秒钟都保持完美。

镜子的唯一作用,就是完整成像,不失真,不走样,而每一面高品质的镜子,都会恪尽职守地做到这一点。

“穿过镜子”这种事应该是没有社会常识的小孩子或者小动物才愿意做的,但他们和它们都会无一例外地在镜面前碰壁,而大人们则故意不说破,以享受孩子们与小动物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懵懂之态,乐得哈哈大笑。

长久以来,人类已经形成了固定常识,镜中皆是幻影,人类不可能穿过镜子,就像再高明的捕猎者都无法捕捉影子一样。

从古至今的古人笔记、今人小说中,也有穿越至镜面世界的例子,譬如香港有位擅长写外星人小说的作家,便创作过宇航员驾驶飞机穿越了宇宙间最大镜子的故事。那故事最后被拍成电影,风靡亚、美两洲并引发了科学家广泛的讨论。

林轩清楚地记得,在那部小说中,宇航员穿越镜面,进入了一个与真实世界完全一致但左右相反的世界,里面的星球、山脉、大海、河流、国家、城市完全一样,但却找不到跟他有关的任何线索。于是,他成了熟悉世界里的陌生人,郁郁而终,不知所踪。

林轩不知道,父亲的影子究竟要告诉自己什么。

几分钟之间,他甚至潜心回忆了人类逐步发明镜子的历史。

在古代,人类用黑曜石、金、银、水晶、铜、青铜等等经过研磨抛光来制成镜子。公元前3000年的埃及已经研制出用于化妆的古铜镜;公元1世纪,开始有能照出人全身的大型镜子;12世纪末至13世纪初,出现了以银片或铁片为背面的玻璃镜;16世纪人类发明了圆筒法制造板玻璃,同时发明了用汞在玻璃上贴附锡箔的锡汞齐法;17世纪末期,法国发明用浇注法制平板玻璃,制出了高质量的大玻璃镜;18世纪末研制出大穿衣镜并且用于家具上;1835年,德国化学家莱比格发明化学镀银法,使玻璃镜的应用更加普及。

在中国,镜子是以青铜镜为主,公元前2000年已经出现,取代了更早之前以水照影的“鉴”这种铜器。汉魏时期铜镜逐渐流行,并拥有中国镜的独特风格,即圆形带凸缘、背面有饰纹或铭文、背中央有半圆形钮以安放镜子。明代由西洋传入玻璃镜,清代乾隆皇帝在位时玻璃镜逐渐普及。

在以上所有的镜子文化中,“穿过镜子”只是传奇小说里出现的桥段,跟现实生活无关。

那么,那影子说的,究竟是什么?

在巨大的惶惑中,林轩转身,看见营地里的帐篷以及帐篷里透出的灯光。他向着光明走,很快就摆脱了迷雾。

当他走到帐篷门口时,骤然看见萨曼莎躺在睡袋里,侧着身子沉睡。在帐篷的另一边,则有另一个人躺着。

“那个……岂不是……我自己?”他恍惚觉得腰酸脚软,一跤跌倒,从南柯一梦中醒来。

林轩从梦中醒来,发觉刚刚漫山遍野的人、像父亲一样的影子都只是梦。

“哪里有镜子?梦中人的话能够当真吗?”林轩困惑地想。

“你醒了?”对面的萨曼莎翻了个身,轻轻问。

她裹在鸭绒睡袋里,只露出半边脸,眸子深幽,在昏暗灯光下熠熠生辉。

“是,醒了。”林轩这一次确信是身处现实之中。

“我听你一直在说‘镜子’这个词,梦里发生了什么?”萨曼莎问。

林轩摇摇头:“忘记了,可能只是一个怪梦。”

忽然,外面传来田梦的声音,背诵的仍然是那部《心经》:“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我听到有田梦的声音。”林轩说。

那声音像极了田梦,又向四周散射。

那声音初时极近,慢慢远去,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殊为奇怪。

“是吗?”萨曼莎坐起来,侧耳倾听。

那声音又重复响着:“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在修行者看来,经文是需要反复诵读的,比之古代教育家所言的“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更用功努力,在几万遍诵读与抄录中,参悟经文的要义。

“是田梦?”林轩一下子站起来。

“不要动,那声音似乎也要冻住了。”萨曼莎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