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师凯旋班师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从东都洛邑传来,昼夜间便传遍镐京城的大街小巷。
自国人暴动以来,十五年白驹过隙,大周都城的国人们却再没听到过周王师大胜凯旋的消息。三个月前,周王静刚刚登基,五路犯周接踵而至,京畿内外惶恐不安,悲观者无不料定,摇摇欲坠的大周怕是熬不过这轮叛乱。
虞公余臣还记得,当年初召公虎率领残破的周王师出征时,是何等惆怅与悲壮。可如今,又有谁能预料到,正是这股哀兵,竟能连战连捷,先后平定伊洛之戎、淮夷、楚国入侵,兵威大振。
民众很容易被蔓延的情绪传染,去岁的暴动如是,年初的恐惧如是,今日,喜悦亦如是。
同时,民众又极为健忘,半年前还在抗议召公虎拥立周王静的他们,如今开始大度地接纳召公虎成为心中的新英雄。
周王静今日心情大好,一早就让众公卿齐聚在镐京城北门,准备迎接周王师凯旋。北面玄武,象征武力,因此大周凯旋乃是从北面城门入城。
“伐鼓渊渊,振旅阗阗。”
随着王师回城脚步将近,瞽矇颂诗的声音越来越大。所谓振旅,乃是作战获胜的军队进入城门的礼仪。周人向来重视礼法,出征伐鼓、凯旋振旅,皆一丝不苟,讲究得很。
远处尘嚣渐起,虞公余臣伸长肥腻的脖颈,心中竟也有些激动。自己虽然不喜欢召公虎,准确地说,这是死党虢公长父日夜洗脑的成果,但自己毕竟身为周臣,体内流淌着周人的血液,又怎能不被周王师的大捷所鼓舞。
大军渐行渐近,片刻间已至外城。
有周以来,每当王师出征和凯旋时,出入城次序上皆有不成文的规定——出征时,为体现勇力可贵,都是年少者、地位卑贱者走在队伍最前;而振旅凯旋时,反倒是年长者、地位尊崇者走在最前面,体现尊卑次序。
故而今日王师回城,年纪最长的程伯休父排在队伍最前,其后是德高望重的召公虎,而南仲、师寰、程氏父子等年轻将领位于最后。
刚入镐京城,周王师便直接奔赴太庙,此时周王静也与众公卿一道也下了城墙。待天子沐浴焚香,虔诚向太庙内供奉的历代先王祷告完毕,便是饮至之礼。
所谓“饮至”,乃是效仿上古先王的庆功宴。周朝禁酒,但在公卿诸侯朝、会、盟、伐后,祭告宗庙之时,才允许微饮薄酒以示庆祝。同时,周朝重视祭祀祖先,出发前卜于太庙、归来后又在此饮至,也是对先王列祖的交代。
饮酒毕,召公虎将此役俘虏来的伊洛之戎、淮夷、楚国送来的鄂国余孽绑上太庙,名曰“献俘”,宣读罪状,下令处决首恶者,将其他俘虏充入奴籍。
一切仪式结束,周王静大喜,恩准远征归来的士卒歇息三日,众皆谢礼归去。
但朝议仍要继续,今日新天子情绪大好,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说起来,自周王静登基以来,他就没能经历过一次省心的朝会——首日与虢、虞二公闹得不欢而散,次日朝会便遭逢五路犯周。而在召公虎率军出征后,从天子到朝臣始终提心吊胆,每日朝会气氛皆万分压抑。
周王静满面春风,对众卿大夫道:“自余一人登基以来,内忧外患,幸上天垂恩、先王庇佑,五路来犯我大周之五路叛军,北狄、东夷、南蛮、伊洛之戎次第平定。大周终克时艰,皆众卿家之功劳也!”
众臣皆道:“大周天命所眷,逢凶化吉,乃天子之洪福耳。”
周王静降阶,走到召公虎跟前:“太保此次出征平乱,居功至伟。今日当着众卿之面,余一人要好好听太保讲述此行见闻!”
召公虎深施一礼,便把如何出桃林塞、收函谷关、平焦国乱、驻防洛邑之事悉皆道来,其后,又讲述了徐翎如何反戈淮夷,又如何在汉水之滨同楚国盟誓等事简要叙述一番。
老太保说得平实质朴,却让留守镐京的卿大夫们听得目瞪口呆。周王静大喜,不由对召公虎赞许有加。
这时殿外传报:“太傅虢公上殿。”
周王静皱了皱眉,点头宣请。
虞公余臣知道,今日这种场合确实不会缺了此人身影,如此热闹他自不甘心错过。说来也巧,召公虎挥师东进的当日,虢公长父便也辞别天子回封地抵御西戎,今日回朝,不知西线战事如何。
未几,虢公长父果然大摇大摆上得殿来,与天子作礼完毕。
周王静沉默以对,召公虎却迫不及待道:“太傅,五路叛贼中唯有西戎未退,不知战事如何?”
虢公长父出班,不紧不慢奏道:“自从西戎犯境以来,历时三月,始终未能突破西路防线,无法进犯王畿半里。”
召公虎奇道:“此皆太傅之功?”
周王静倒很不给太傅面子:“哪里,依余之见,皆是秦部落功劳罢!”
召公虎不解:“秦部落?”
虢公长父略有窘迫道:“秦部落位居西陲,以骁勇善战闻名,其首领名曰秦仲,乃秦非子之曾孙,英勇神武。秦部落历来同西戎为世仇,正因为此,秦部落虽数少西戎叛军数倍,却全族浴血奋战,不让西戎踏进陇山半步。”
周王静喟然道:“余一人寡闻,未知此秦部落是何来历?”
召公虎奏对道:“秦人部落并不在大周册封的诸侯国之列,乃是王畿最西陲的一个附庸部落而已。秦部落首领秦仲,乃是秦非子之孙,而秦非子父亲名曰大骆,正是穆天子名臣造父之胞弟。”
周王静点头道:“原来是先贤造父之同宗,怪不得如此英勇善战。不过,造父后来受封于赵地,这秦氏一族,却为何流落西陲?”
召公虎道:“当年,造父跟随周穆王东征西讨,平定了徐偃王叛乱,立大功后被封于赵地,他的弟弟大骆、侄子非子也因为养马有功,被派到了镐京城外的汧水、渭水之间,为周王室牧马。很快,马群膘肥体壮,绵延至西面陇山,引起了西边戎人眼红。
“那时正是穆王之子孝王在位,趁周王师忙于四夷战事而疲于奔命时,西戎在犬丘残杀了大骆,将其挫骨扬灰。念大骆殁于王事,孝王把非子分封在秦地,此后,这支嬴姓后人便世代以秦为氏,人称‘秦嬴’,非子亦被称为秦非子。”
周王静听罢,颇为感慨:“造父嬴姓,这秦氏大骆、非子、秦仲一族亦是嬴姓,徐国一脉还是嬴姓。不知这嬴姓祖上是何许之人,后代如此多俊杰?”
召公虎道:“听闻少傅仍叔博学多才,还请他给天子答疑解惑。”
仍叔闻言,出班对周王静行礼。
虞公余臣知道此人位列九卿之末,平时处事低调,但却是三公九卿中学问最高之人。去岁周王静出太保府、入王宫时,他担任周王静之师,同时也是周王室最高学府泮宫的长官。
说起嬴姓之渊源,仍叔娓娓道来:“天子所言甚是,赵氏、秦氏、徐氏,这三支皆出于嬴姓。嬴姓源远流长,乃上古八姓之一,八姓者,姜、姬、姚、嬴、姒、妘、妊、妫也。
“据说,这嬴姓的得姓始祖,乃尧舜时期的名臣伯益。伯益佐舜调驯鸟兽,因而被舜帝赐姓为嬴姓。伯益得姓后,一直担任要职,待到禹、启建夏,伯益后人始终偏安一隅,担任方伯诸侯,直到商末。
“纣王之时,嬴姓宗主名曰飞廉,飞廉生二子,一名恶来,一名季胜。飞廉、恶来父子皆为天下猛将,却甘当纣王爪牙,助纣为虐。而纣王身死之后,他们流窜到东夷继续为乱,后人便是徐国。
“但飞廉少子季胜却与其父兄大为不同,他知道商朝气数已尽,便弃暗投明,投奔我大周,此后,季胜的后人向大周世代称臣,其后人又分为造父、秦非子两支,分别成了赵氏和秦氏的祖先。”
周王静听后感慨了一番,又问虢公长父道:“如此说,秦仲率族人在陇山同西戎对抗半年,竟没让西戎踏入关中半步?”
虢公长父道:“正是。”
周王静疑道:“不知这秦部落封地、民众几许?”
虢公长父答道:“封地不到五十里,民众不过寥寥万余。”
周王静沉吟半晌,急忙问道:“那如今西线战况如何?可需派王师前去支援他们?秦人地少民寡却为大周分忧,我大周岂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见虢公长父半晌无言,召公虎按捺不住,便向周王静请缨道:“启禀天子,召虎已平四路叛军,士气高昂,如今愿再度披挂,率王师西进,以退西戎进犯。”
周王静却有几分为难:“太保刚刚班师,将帅疲乏、士卒劳顿,不如先将歇些几日,再做计议如何?”
召公虎道:“天子,大周百废待兴,正当一鼓作气击退所有来犯强敌。如若召虎贪图安乐,置前线鏖战的秦人不顾,怕会失天下诸侯之心!”
周王静点了点头,长叹一声:“既如此,那有劳太保费心,再度西征罢!”
召公虎欣然领命,道:“召虎敢不肝脑涂地,为国分忧!”
就在此时,虢公长父冷笑几声,在明堂上极为刺耳。
召公虎怒道:“太傅,你此时发哂,又是何意?”
虢公长父摇了摇头,阴阳怪气道:“天子,此事倒是犯不上太保再度操劳。”
周王静疑道:“为何?”
虢公长父冷冷道:“静候佳音便可,西线很快便会传来战报。”
众人面面相觑,虞公余臣也不知道这老虢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就在七嘴八舌见,只听有快马来报,传来的正是西线最新军情——西戎退兵!
原来,西戎诸部久攻三月,却始终未能攻克秦部落的陇山防线,士气低迷。就在此时,戎酋听闻其他四路叛军先后退兵,召公虎也已率领王师归京,心灰意冷下,也就偃旗息鼓、撤回老巢。
周王静闻言大喜,再也不顾什么君王矜持,大笑道:“如今西路平定,五路叛军皆退,此皆太保威望在外,王师胜名远播之故!甚好,甚好!余一人有太保在侧,得以安生也!”
召公虎闻言,诚惶诚恐,赶紧跪拜道:“此皆是天子洪福、社稷洪福!”
众臣皆为召公虎表功,并跪拜称贺天子,明堂之上一片欢欣鼓舞。
未几,周王静吩咐左右献上封赏之物:“太保、太宰之番功绩不可谓不振奋也!尔等立下如此赫赫战功,必当重赏!”
天子赏过召公虎和卫伯和,却唯独对虢公长父视而不见。
接着,召公虎表奏此战有功之臣:
“大司马程伯休父老当益壮,每有战阵皆求作先锋,兵锋所向、敌众披靡。其二子程仲辛、程仲庚亦颇有程氏遗风,作战勇猛,身先士卒,当记大功!”
周王静道:“准奏!”
“下大夫师寰,其智谋堪称周王师之翘楚,履献奇谋、克敌制胜。师将军于函谷关一役,献诈败之策,大败贼众,当居首功。且平定焦国内乱,其亦居功至伟!
“下大夫南仲,虽家道中衰,却不失继承先祖南宫适之勇略,每逢陷阵,皆披坚执锐;每逢攻城,皆奋勇先登。更兼爱兵如子、训练得法,深受将士爱戴,亦当记大功!”
周王静大喜:“昔日渭水退陆浑戎之犯,便得益于二将之智与勇也!且记下大功,三年大考稽功,定当再行升迁!准奏!”
召公虎又道:“少师显父、少保皇父,先后镇守潼关、函谷、洛邑,未尝有失,联络诸侯,出使通报,亦是有功之臣也。”
“准奏,”周王静喜上眉梢,见召公虎颇有踌躇,便问道,“可否还有功臣未报?”
召公虎作揖道:“知臣莫若君,臣有一事斟酌良久,愿天子赐教。”
周王静道:“爱卿但说无妨!”
“如有一人,不在行伍却主动请缨,年未弱冠志愿随军出征,函谷关一役涉险探得密道,汉阳又同楚国使团唇枪舌剑、捍我大周国威……”召公虎欲言又止。
周王静奇道:“既有如此功臣,太保何不早奏,又何故支吾?”
召公虎迟疑道:“只是……此人既非世卿大夫、又非王室贵胄,且与孤有旧谊,举贤避亲,故此臣踌躇再三。”
周王静微微一笑道:“太保所言之人,莫非名曰方兴?”
召公虎惊诧道:“天子如何得知?”
周王静哈哈大笑,朗声对众臣道:“方叔在汉水边,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得楚国使团哑口无言,此番功绩,太保岂能瞒得住?此前随侯、息侯、唐侯奏捷时皆提到此事,甚至不吝赞美之词,余一人如何不知?”
召公虎欠身称是:“召虎失职,奏报破迟。”
周王静抚掌道:“好一个举贤避亲。说起这方兴,余一人登基前曾与此子有过一面之缘,早听闻其在彘林护驾先王之事,余心甚慰。”
见众臣低头不语,周王静接着道:“既然方兴屡立奇功,英雄不在年少,立功不问出身,余一人便准太保所奏,先赐其上士之爵,准其如泮宫就学。待其两年后行罢加冠之礼,再图为王室效力!”
召公虎大喜过望,连连称谢。众臣中亦有南仲、师寰、程氏父子等卿大夫与方兴颇有私交,也皆面露喜色。
“臣有异议!”
这时,朝中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众臣循声望去,正是太傅虢公长父。虞公余臣心知肚明,他方才沉默不语,肯定没憋出什么好来,果然就等着此时发难。
他出班奏道:“虢长窃以为,如此不妥。”
周王静皱了皱眉道:“太傅有何高见?”
虢公长父摇头晃脑,道:“大周立国二百余年,无野人可平步青云而晋为士大夫者,请天子三思。”
召公虎怒道:“方兴乃召虎家宰之子,亦可称召氏士人之后,怎谓一介野人?”
虢公长父哼了一声:“太保此言差矣,方兴从小于边陲长大,何以见得他便是你家宰之子?更何况,据虢长所知,那方武并无妻室,安能有后?”
“你!”召公虎气不打一出来。
“可矣!两位爱卿各执一词,何时才能辩出是非?”周王静厌倦其烦,起身作色道,“成例也好,破格也罢,当今大周主少国疑,要完成先王中兴伟业,正是不拘一格登庸人才之时,岂可因为区区小事凉了天下寒士之心?”
周王静说罢,便不再理会虢公长父,命左右近恃记下封赏方兴之事。
虞公余臣知道,自从方兴这小子从彘林突出重围,来到汾隰通风报信时起,虢公长父就对他很不感冒。可虞公也早已听说,这方兴如今已经被老太保纳为义子,只是没想到周王静竟也和这少年有旧,虢公此时发难,实属不智。
周王静力排众议,将殿外候旨的方兴封赏完毕,才见召公虎真正长舒一口气。
当下,周王静命礼官安排匠人铸铜鼎、铜簋、铜盘,把召公虎此番平定五路叛军的功业铭刻于其上,供后人歌功颂德。这等待遇,实是大周人臣最大荣光,召公虎称谢不迭,众人也争相给召公虎道贺。
午后,周王静又安排饗宴,为出征的众将帅接风洗尘。席间,乐师奏起了象征武王伐纣大捷时的乐舞《大武》,以示武威,众卿大夫、王畿诸侯、王室宗亲等,皆乘兴而归。
次日早朝,各路诸侯使者络绎不绝,前来拜谒周王静:
先是焦国下卿远道向周王室进贡,使者奏谢召公虎安定焦国内乱之恩,代焦伯百拜于殿前,献上焦国特产白璧三双,以告谢意。周王静欣然接受,他即位之初便遭逢五路犯周,至今罕有诸侯派人朝觐进贡。
今日焦伯遣使前来,虽是迟了三月,但也足以让天子宽慰。
周王静大喜,便命大宗伯王孙赐回敬焦国礼物。
然而王孙赐闻命却一时未有行动,而无奈地看着召公虎,老太保见状亦是眉头紧锁,望着虞公余臣,并未表态。
虞公余臣看在眼里,他身为大司徒,掌管天下税赋,对大周国库现状再清楚不过。按周礼惯例,诸侯来朝见周天子,天子自当回礼,且回礼往往是诸侯礼物价值的数倍,以示周王室恩典。
只是如今,周王室的财力已经今非昔比,不复鼎盛时期般富有,国人暴动后更是只得时时寅吃卯粮、入不敷出。加之如今战事刚息,旱灾方起,周王室余粮有限,钱帛用度捉更是襟见肘,如果再大额赏赐诸侯,周王室亏空势必越来越大。
可周王静正在兴头上,年少天子意气风发,众臣哪敢违拗?虞公余臣微微摇了摇头,召公虎不敢违拗,只得给王孙赐递个眼色,王孙赐无奈,只得安排三倍于焦国贡品的回赠,赐予焦国使臣。
焦国下卿喜出望外,对周王静千恩万谢,心满意足地退在一旁。
不多时,又有卫士来报,说徐国国君徐翎派使者觐见。
周王静难掩兴奋之情:“徐国?自徐偃王叛乱之后,这还是他们头一遭来朝贡。虽说如今徐国已降为子爵,但能千里迢迢赶来,余一人之心甚慰!快快有请!”
虞公余臣暗嘲,这位少年天子毕竟小孩心性,看起来很享受各国来朝的感觉。只可惜,如今大周衰微,哪有能力效法上古尧、舜、禹、汤、武、成诸王那般,大会天下诸侯,睥睨天下?
徐国使者上堂,献上淮夷国主首级。
使者眉飞色舞道:“徐君在洧水边大破淮夷,便率兵追杀淮夷败军,交战数十次,终于活捉淮夷国主,以沸油烹杀之、挫骨扬灰,这才枭首送到镐京。”
从古至今,君子侠客快意恩仇,但却不屑于赶尽杀绝。徐国如此虐杀淮夷国主,行径残暴,在座卿大夫悉皆掩面,周王静也是一脸不悦。
徐使也知忘形,匆匆献上礼品,无非是翎毛、珠玉、翡翠等淮水出产。
无奈何,周王静尽管板着脸,却还是回赠不少贵重礼物。
但徐使似乎不急着入坐,而是又给周王静递上一份国书,显是徐翎亲笔写呈天子的奏折。
周王静览毕,脸色铁青道:“请贵使回禀徐君,信上所提加封、晋爵二事,奉劝当从长计议!”
徐国使者虽一脸失望,也知此事不谐,于是随口找了个借口告辞,快马加鞭,又星夜赶回徐国复命不提。
半个时辰之后,又有使者来到,乃是随侯派下卿前来觐见。
随国使臣递上随侯进贡之物,此外,还代为楚子熊霜进献包茅和桃弧棘矢。
众卿不由惊诧,自从周昭王南征不复之后,楚国就和大周彻底撕破脸皮,不再向周天子进贡称臣。而这祭祀缩酒用的包茅,以及珍贵礼器桃弧棘矢,便是楚国最重要的贡品。
此次楚子熊霜尚未派使者同行,但其通过随国进贡,也足够表示出归服大周的诚意。周王静大手一挥,又给出双份回礼,分别赐给随侯和楚子熊霜。
随后,门外又有使者来到,来的是晋国使者,乃是赵札,此时他已然官拜晋国下卿。
根据周礼,晋国属于中等规制之国,故晋国可以设立两个卿士,其中上卿由周王室任命,而下卿可以由诸侯国君自己任命。赵札本就是造父的嫡系,赵国遭逢赤狄之乱后成了晋国附庸,彘林一战他颇有功勋,故而晋侯便提拔他为下卿。
赵札献上晋国特产的白壁,同时还有此役与赤狄战后缴获的战利品。
召公虎向周王静介绍了赵札,说他是造父一脉的后裔,及彘地之时勤王等事迹。周王静感念他的功业,对赵氏和秦氏对大周之忠纯大为赞赏,赵札连连拜谢。
就这样,一日之内,各路使节纷至沓来,朝觐至黄昏才结束。
周王静对这番景象很是满意,下令举行“燕礼”,好好款待四方来使,尽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