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轻小说被通灵的赏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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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二年前的决断

一个男人从幼稚走向成熟总要经过几个阶段。

从年少时目空一切的狂放,到历经风雨之后明白什么叫做责任,懂得拿起和放下,明白取舍的意义…直到此时,男人才终于成长为家庭和社会的中流砥柱。

这是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但改变却往往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于蒂姆雷蒙而言,促使他改变的是一个叫做安娜的女人…他一生中挚爱的妻子。

不得不说,爱情这东西的确没什么道理。

尽管刀匠与退伍海军在职业上并不搭调,但为了安娜,雷蒙果断放弃了年轻时成为铸剑大师的理想!

他选择不再追寻那些精妙入微的神奇铸术,转而把本该“浪费”在铸炉、锻台边的时间用来陪伴妻儿。

他情愿守着破落的小作坊,每天只随便打造些锄头、菜刀,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

闲暇时,阖家老小四处游览;

疲惫时,二两老酒浅酌微醺;

待从举案齐眉过到儿孙绕膝,他便会挑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边回忆着平淡的一生一边缓缓闭上双眼。

呵,或许也有人会骂他不求上进,活该辜负出色的铸造天赋吧。但即使如此,只要雷蒙稍稍畅想一下那种简单的幸福,便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可惜,无常的命运却偏偏在十二年前开了个恶劣的玩笑。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珍视的一切全部夺走!

或许人的悲剧性实质正在于此吧。

残酷的诀别总来的那么突然,那么猝不及防……

十二年前,凶恶的海贼毫无预兆的袭击了缺少防备的斯沃德岛。趁着猛烈的暴雨,无辜的鲜血在犯罪者的屠刀下染红了整个小镇。

岛民们为了生存奋起反抗,但在缺少指挥和调度的情况下,战况却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恶化。

就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身为退伍军人的安娜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

她天生是个富有正义感的奇女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海贼们肆虐乡里,自己则在一旁无动于衷?

凭借多年在海军服役的经验,安娜很快重新整合了各自为战的岛民。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教会了他们如何最大限度发挥各种巷战战术的威力。

在她身先士卒的英勇指挥下,海贼们的攻势受到遏制,局势也开始向对村民有力的方向好转。

然而,斯沃德岛终归不是全副武装的海军基地...

即使大家众志成城奋力抗争,但后勤与兵力上的差距却并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尽管安娜也尝试过带领大家讲海贼赶出岛外,但当战斗开始渐渐向相互拉锯的方向转化,个人实力与战斗素养相对偏弱的岛民们还是展现出了意料之中的疲态。

而彼时,杀红了眼的海贼们早已丧失了理智,在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之后,即使斯沃德岛的居民愿意让步,双方之间也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岛民们决定放弃小镇,向地形更为复杂的圣山转移。

作为岛上数一数二的好手,雷蒙和安娜分别率领一只人马分头行动,约定摆脱海贼的追击之后,在圣山中的溶洞会合。

不幸的是,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

雷蒙这方面,虽然同行者一路上也有诸多牺牲,但最终还是有二十多人突出重围钻进了山道,可安娜率领的那一拨村民却遭遇了海贼的合围。

依托各种建筑物作为掩体时他们都不是这群犯罪者的对手,如今被四面合围堵在一处,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

绝大部分岛民都被就地格杀,而为了抓住躲进圣山逃去无踪的雷蒙一伙儿,狡猾的海贼们留下了安娜以及其他几位在反抗者中起领导作用的重要人物。

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逼问他们山中的道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当做人质,威胁其他已经逃去无踪的村民。

——他们在圣山脚下一个接一个的将那些反抗者领袖处决,最后终于轮到了安娜。

当着丈夫和儿子的面,凶残的海贼们将对这位伟大的母亲施以极刑,但手握战刀的雷蒙却只能死死咬紧牙关守在原地,任凭泪水夺眶而出。

在年幼的托马斯眼里,这是贪生怕死的懦弱男人胆怯的表现,所以他责怪雷蒙为了自己对母亲安娜见死不救。

但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就不难明白为什么一度为了妻儿舍弃了一切的男人,却会在此时按兵不动…

对雷蒙来说,藏身在山洞中的他所背负的早已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生命。

包括所有跟随他一路突围的岛民以及儿子托马斯在内,所有这些人的生死都系于他一瞬间的决定!

如果只是牺牲自己就能换来妻儿的平安,雷蒙绝不会有半点犹豫,但要他把其他无辜者一同放上命运的赌桌,以邻人的鲜血却搏一场明知不可能赢下的胜负,这种事情雷蒙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于是他捂住托马斯不断哭喊的小嘴,强迫自己缩进更深的黑暗之中。

直到海贼们宣泄完复仇的怒火,直到笼罩在斯沃德岛上空的硝烟逐渐散去,雷蒙才带着最后二十三位幸存者离开山洞,重见天日…

从此以后的十二年里,他没有跟儿子托马斯解释什么,只是在安葬了妻子安娜之后把自己关进了那间并不宽敞的铸坊。

村民们不清楚失去妻子的雷蒙到底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不再打造那些普通的农具和菜刀,反而像年轻时那样日复一日铸造着各种锐利的刀剑。

再后来,斯沃德岛慢慢又搬来了新的居民,逐渐热闹起来的小镇仿佛渐渐忘记了那场血腥至极的厮杀,重新变回往日安静祥和的模样。

唯独雷蒙和他在村口的那座铸坊,仍像一道从未愈合的疮疤,暮气沉沉地横亘在过去与未来之间。

这十二年来雷老板的灵魂早已死去,但铸造的手艺却每日都在精进。他苟延残喘,无比痛苦的活着,终于在今日,完成了此生最完美的杰作…

蒂姆?雷蒙把自己的所有悔恨、所有不甘以及这些年支撑他继续生存的所有信念全数注入到这柄名剑之中,剑成的瞬间,雷蒙自己就立刻变成了麻木无感的空壳,干瘪的肌肉再也看不到往日的生气。

在托马斯昏厥的这段时间里,雷老板抱着剑亦步亦趋的离开小镇向海边走去…走向他为妻子亲手垒成的墓地。